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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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后记(21)

广播室里,赵跃进和扬琴在雪亮的灯下正在放着音乐唱片。《东方红》歌曲放完后,扬琴对着麦克风开始了试播。

“朝天山农场广播站,今天晚上开始播音。”两句话播出来,那普通话声音格外清晰动听。农场的所有知青,几乎都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大家纷纷张耳倾听,希望能听到播音员多说点什么,可是,这声音只讲了两句,跟着就听扬琴说:“下面,由本播音员给大家唱一首小铁梅在《红灯记》中唱的歌词选段。”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他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也,

同时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

“好啊,唱得好啊,再来一首。”农场的知青们都齐声欢呼。

扬琴随即又唱了一首《洪湖水,浪打浪》,知青们听了,又一阵鼓掌欢呼。接着,肖为民、刘建军两人又跑到播音室,要扬琴和赵跃进在广播里同唱一首桑植民歌《马桑树儿搭灯台》,扬琴与跃进于是又以男女身份齐声唱了这首民歌。第一段由男声唱,第二段由女声唱。男女独唱的最后是两人的合唱。由于赵跃进和扬琴唱得十分投入,那真挚的感情表达得十分细腻,所以这歌唱完,所有的知青都鼓掌不停,欢声雷动。

如此热闹了一个多小时,那广播才停息下来。

夜深了,知青们都还没有睡意,扬琴这时和赵跃进悄然相约到野外一块石头上又坐了一会。扬琴道:“跃进,我有些怕……”

“怕什么,你怕什么?”

“我怕老场长……”

“你怕他干嘛?”

“他的眼睛好邪乎!昨日到广播室,我看他的眼色就有些怕。”

“啊,他的眼色不对吗?眼睛是人心灵的反映,你的感觉也许没错,这老场长只怕是色鬼,他若起了色心,那可不能不防。不过,有我在,你不必怕,以后小心就是。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

“我知道。”扬琴又道:“他要我每晚放广播,你要来搭伴。”

“你放心,我会来的。”

赵跃进说着,将扬琴紧紧拥抱着又道:“琴,你今晚唱的歌多好听,大家都被你迷住了。”

“我不要别人迷,只要你对我迷就成。”扬琴轻声道。

“我的宝贝,我对你不着迷吗?我真想把你含在嘴里。”赵跃进说罢,就抱着扬琴深吻起来。吻了一阵,扬琴只觉下身膨胀,忽然间,赵跃进的一只手慢慢从她的胸前滑向了她的肚腹下,停留到了她的敏感处。

“不要,不要这样。”

“来一会吧,让我们来一次,我好想……”赵跃进有些急切地说。

“不行,不行!”扬琴竭力扭动着道:“你听我说,女人是很看重贞操的。不到结婚那一天,我绝不会献身。如果你真爱我,那就请尊重我。”

赵跃进听她说得如此坚决,只好将手从她的隐秘处移开抽了出来。

“那我们结婚吧!赵跃进又道。”

“结婚?你怎么结?我才18岁,你才19岁,还不到法定年龄,再说,我们都还没有工作,现在怎能考虑婚事?我劝你不要急,只要我们感情好,等几年又何妨呢?”

赵跃进很无奈,但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两人相拥一阵后,便又各自回了宿舍。

老场长陈盛的家在农场西头一侧的两件土房子里,这一家只有3口人,陈盛、妻子黄氏和女儿陈新莲。新莲20岁了,她是从县城4中毕业的高中生,回到农场后,本来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可有一天,她却硬要从家里搬到我们女知青的大宿舍里来住了。

“你为何不住家里呀?”

“我不喜欢我爸爸,他老跟我妈吵嘴,我搬出来图个清净。”新莲这样回答道。

后来我又了解到,新莲搬出家还有另一层原因:她喜欢上了白振华。她想搬到女知青宿舍来住,可以更好地融入知青们的生活,与白振华也更便于接触。

白振华是那种最老实木讷的知青。他的父亲是县农业局的一个工程师。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他自小对种植农作物之类的事情很感兴趣。到朝天山农场后,他就成天捧着农科方面书籍啃读,一心想在朝天山搞点科学实验,种点玉米、麦子和红薯的高产实验。为此他征得场部同意,在农场附近专门搞了一亩二分试验地,分别种了包谷、后又栽了红薯。在地头还插了一块木牌,标明为朝天山农场高产作物试验地。老场长对他办实验地很支持,人力物力都满足他。农药化肥都优先让他支配使用,还让他当了农场的技术员。

当种下的包谷生出芽后,白振华就天天泡在地头,不时观察着玉米的生长。这天上午,他正在地头看苗子时,陈新莲忽然走来招呼道:“白振华,你这试验地弄得好漂亮哇!”

“是吗,试验地要高产,当然少不了要弄漂亮。”白振华回应道。

“你一个人弄这么大块地,也太辛苦了,要不要我来当帮手?”陈新莲又道。

“你当帮手,只怕你爸不会同意吧!”

“我爸会同意的,他就想让我跟你学学技术哩!”

“啊,是真的吗?”白振华有些惊奇地说:“你爸要同意你来当帮手,我当然乐意带你。”

“那就说定了!”

“行哩!只要你喜欢就来吧!”

陈新莲于是就跟在了他的身边,他给她讲解许多有关农作物的知识,比如玉米和红薯的生长特性,如何选种,如何催芽,如何种植,如何护苗,如何施肥等等,讲得头头是道。一来二去,两人就越来越亲密,渐渐便彼此都生出了感情。

一日下午,两人在试验地间完玉米苗,在一块靠山的岩石边坐了一会。陈新莲主动说道:“振华,我有个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有女朋友没有?”

“哪有哇!我过去从没考虑过交女朋友哩。”

“那现在哩?”

“现在怎么了?”

“现在想交女朋友吗?”

“现在想是想,可就是……”

“就是怎样?”

“就是不知人家愿不愿。”

“你说说,你想的这女朋友是谁?”

“那还用问,就是你呗!”

“真的?”陈新莲脸上泛起一道红晕。

“那还有假?”白振华道:“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好,我也很喜欢你,但不知你是不是真愿做我的女朋友?”

“傻瓜,我要不愿,还找你做什么!”陈新莲心花怒放地说:“振华,那我们说定了,今后你可不许和别的女孩子交往,只准与我一个人好。”

“那还用说。”白振华一把拉过新莲的手,两人就紧紧挽在一起,彼此热吻起来。

在我们这批知青到来之前,曾有前一批的两个知青在这农场出过风流丑闻。其经过是这样的。

据说,老场长在欢迎他们的大会上说:“你们这三四十个知青,从今往后就要在这里一颗红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你们都是年轻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跟我好好的干功夫!”在这次讲话中,老场长忘记了一句最关键的话,那就是:不准在这里谈情说爱。

老场长虽然没在大会上说,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要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期间谈恋爱,那不仅是小资产阶级情调,还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所以大家都尽量的约束自己的行为。

那时,朝天山没有水田,只有坡地,知青们在老场长的带领下,每天早出晚归,重复着挖地、薅草、施肥等农活,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改造着自己灵魂深处的资产阶级思想。可是伊旬园的禁果却禁不住少男少女去偷摘。李苹和周建国就偿到了偷吃禁果的代价。

首先发现这一秘密的是场里的李嫂。李嫂是这里的老工人,老场长还让她负责抓好妇女工作。山上下大雪的那天,场里让自己在家学习毛主席著作,一群女知青便来找李嫂,让她教大家纳鞋垫,李苹也来了。大家都围在火坑边不愿动,处面实在太冷。可李苹却不断的开门往外跑,在外面吐一阵又跑回来。大家都说:“李苹你干什么呀,老开门,把凉风吹进来。”

李嫂听大家这一说,正好抬头望到李苹开门出去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间,李嫂发现李苹的屁股圆得不象是姑娘家的屁股了,又见她在外面恶心作呕的样子,凭她过来人的经验,她知道李苹已不是少女了,而且有了“喜”。李嫂就在心里想,这是谁给她种的“早苞谷”呢?

山里的人种苞谷都讲究季节,赶到季节前种的苞谷就叫种早苞谷。没结婚的姑娘肚里就有了孩子也叫“早苞谷”。李嫂发现李苹的肚里就有了“早苞谷”。李嫂让自己的发现着实吓了一跳,这是哪个砍老壳的化孙子干的好事?李嫂在心里把所有男知青的名字都在心里象放电影一样的过了一遍,是周建军、王国伟、还是那个跳皮捣蛋的石新华?想来想去又都不象。李嫂拿不定主意,心想我还是先告诉老场长了后再讲。

李嫂在老场长卧室兼办公室的房子里找到老场长,告诉了老场长李苹的事,老场长象是听到了一声炸雷响,半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了半天,回过神来道:“是哪个臭崽子吃了豹子胆,把他给我喊来!”见老场长发火,李嫂小心地说:“我也是刚知道这事,我看还是先把李苹喊来先问清楚再讲也不迟。”

老场长手一挥:“马上把她给我找来。”

李嫂找到李苹,领着她往老场长屋里走来。一路上李苹的心里就象在打鼓,分不清是害怕还是胆虚,也或许是怕老场长骂,走往老场长的屋子才几米远的路程,李苹却象走要走一个世纪。一路走,她就一路想,这事可能是瞒不住了。这下坏了,可要把建国害苦了。

李苹和周建国是同班同学,两人都住在县城医院的大院里,从小一起长大。建国的父亲是院长,李苹的妈妈是医院里的护士。两家的关系也处得相当好。在学校,建国处处都关照着这个比他小一岁小妹妹。李苹天生丽质,班上好多男生都喜欢他,可他却只喜欢长得高大又帅气的建国。两人一同来到朝天山后,建国又处处帮着她,做不起的重活,都是建国帮着做。

那是入冬前,老场长分配大家去砍柴,男女知青都分了任务,完成了一天的定额方可记一天工。吃过早饭,知青们男男女女结伴进了深山密林去砍柴,建国自然和李苹结伴进了山林。

建国和李苹很快就走近了一片原始次森林,正值深秋时节,远远望去,整个树林让那些红的、黄的、绿色的树叶妆扮得五彩缤纷。走进林中,却又是一番天地。越往深处走,林子越密,常年不见阳光的树枝上竟然长满了菁苔。那些水桶般粗的树木不知是被山水冲跨了还是被雷劈了,横七竖八的躺倒在树林中,那些树木也不知躺倒在这里有了多少年,竟从那腐朽的树木上长出了一串串花蝴蝶样的木耳来。建国和李苹顾不得欣赏眼前的景色忙着挥起柴刀砍起柴来。

不多时,建国觉得自己的柴已砍得差不多有了,便一捆捆的捆好准备背回去。再喊李苹,只见李苹还在那一头的岩壁上使劲地砍,建国走过去帮李苹砍有了柴又帮着捆好,招呼李苹坐下歇口气,自己走到刚刚李苹砍柴的岩壁旁摘下几个野洋桃,递给李苹两个大的说:“解解喝!”

李苹走到一颗象伞一样张开的老松树下,见地下围着树杆落了一圈厚厚的金黄色的松针,有几缕阳光从树枝间渗漏下来照在松叶上灿灿发着光。便靠着树杆一屁股坐在松叶上,建国也挨着李苹坐下。两人吃着洋桃说着话。

“哎,你说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在朝天山了?”李苹问建国。

“说不好,可能要让那些根红苗正的子女或是有背景的子女走完了才轮到咱们。”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为我老头子是医院的反动学术权威,你老头子有海外关系,社会关系复杂,能让我们走吗?”

“可……”李苹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想这些。你累了吗?我们在这松叶上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柴已砍够了,等会儿我把柴先背回去,回头再帮你来背。”

李苹感激地点点头,两人一同躺在松叶上说着话。林子里安静极了,他们两人就好象到了一个无人的世界。在以后砍柴的日子,他们都来到这里,说着在人前不敢说的话,尽情的享受着他们的二人世界。有一次,他们便情不自禁地做了那件事。只是没想到怎么一下就有了胎。

“进去吧!”李嫂拉了李苹一下,把她从沉思中唤醒,一看到了老场长门口。

见李嫂和李苹进来,老场长也不自觉的往李苹的微微隆起的肚子瞟了一眼。

老场长让她们坐在火炕旁,虽然火坑里燃着熊熊大火,李苹还是不觉打了个寒噤。

老场长叹了口气说:“李苹呀,李苹!是那个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教我怎么跟县知青办交待?啊!再说,你怎么跟你的父母交待?啊?”

李苹低着头不做声,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流。

“现在知道哭了?往后还有你哭的日子!”老场长狠狠地说:“是哪个干的好事,老老实实交待清楚。”

李苹还是不说话。

李嫂在一旁劝说:“李苹,你莫憨呢,这事怎么能一人扛着呢?你说出来好让老场长替你作主呀!”

“这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老场长在一旁提高了嗓门说。

“是呀,这问题可不轻。你不说,你打算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你得说出来我们才好替你想办法。”李嫂在旁边着急地劝着李苹。

老场长和李嫂就这样一直劝着李苹,只到天快黑了,老场长发火了,李苹才交待出肚里的孩子是建国的。

老场长开门出来,在外面爬到门缝里看的一群知青一下呼地散开了。只见老场长出来铁青着脸,喊来两个农工,不一会儿就把建国五花大绑着捆了来。有些知青不知根源,一下都摸不着头脑,几个女知青一下吓傻了。忙问是怎么一会事。

老场长让李嫂敲响了门前的大铁钟,到食堂开紧急大会。

知青们一个个来到会场,都表情严肃地坐着等老场长发话。也有的在下面悄悄的交头接耳,传递着刚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