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悲剧?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还是得到了不想要的东西?
对贾月月而言,悲剧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又将它遗失。
从前,悲剧与她是天各一方。
现在,她成了悲剧的囚奴。
子夜
凛洌的夜风不驯地刮过,呼呼作响的风声,搅乱了江边死一般的沉寂。一排排的树木随之摇摆,藤条乱舞。远远望去,江边的木椅上蜷缩着一个孤寂的身影,贾月月抱着双腿,脑袋埋在膝间,那样子极为茕茕孑立。冷风带起江面的寒气四处袭卷,冷意逼人,乌黑的发丝被夜风吹得极为凌乱。
抬头望向夜空,夜空稀薄的云层散去,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她的面颊。双眼红肿,眸光内闪动着悲戚的余晖,双眼不再似往日般明亮,神采尽失,眼神空洞。脸庞上泪痕犹存,已被风干了。双唇被冻的发紫,却紧紧抿着,透着倔强,但是唇瓣上遍布齿痕,被咬破的地方血迹早于凝固。双手死死攥紧,手背上满是刺目的抓痕,她怎能对自己这般心狠!
狠?
倘若身上的疼痛能压盖心中噬骨的钝痛,那么,她不介意对自己再狠些。
冷风吹得眼眸疼痛不已,眨了眨眼,朦胧间,一个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亚麻色的发丝随风舞动,白皙的面庞,线条略显柔和,细长幽暗的眼眸,眼角微弯,本该锐利的双眼,带着一丝邪魅。鼻梁高挺,薄唇上扬,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彰显撩人的风情。
秦默!
心脏一抽,急急眨眼,等她再次看向台阶时,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他应该和那名外籍美人你侬我侬吧。
脸颊爬上一丝落寞和惆怅,嘴角扬起,浅笑显得过于苦涩,心头空落落的。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温度越发低了,可贾月月依旧蜷缩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天亮了。
江边陆陆续续有人影出现,
贾月月呢?
她走了没?
没。
她依旧坐在椅子里,手脚早于冻的麻木。
“姑娘,早啊。”
一个低沉和蔼的声音响起。
贾月月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老人,“早。”嗓音嘶哑。
“一直以来,我都是第一个到江边晨练的人,不想今天第一个到人是你。”
“哦。”贾月月愣愣地回答,其实她不是第一个来,只是没离开罢了。
见她没兴趣答话,老人朝她微微点头后,转身自行打起太极拳。
贾月月静静地坐着,看着老人娴熟的拳法。
一套拳打完后,老人拿出一只巨型毛笔,提着小桶走到江边舀起一桶水,搁在地上,接着将毛笔浸湿,开始在地上书写,老人的字刚劲有力。
“我可以试试吗?”贾月月问。
“可以,那边还有一只小一点的笔。”
贾月月起身,脚一落地,疼痛及麻木感遍及全身,咬牙忍住,慢腾腾地移动步子,拿过一只毛笔,在桶里浸湿后,开始在地上书写。
她不擅长毛笔字,也没尝试过写地书,虽然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但字体歪歪斜斜,不太好看。
秦默。
看着地上的字,贾月月鼻根泛酸,想不到下意识地,她写下了他的名字。
水泥地面吸水性好,秦默二字逐渐开始消失,水迹越来越淡。
贾月月眼中闪过慌乱,急急地握着毛笔补上。看着再次清晰的字体,心头一松,眼眶内居然泛着水雾。她不要他离去,不论是人,还是他的名字。
就这样,每每水渍快要干了,贾月月就补上。
干了,补上。
干了,补上。
看着她倔强的举动,以及湿润的双眼,老人心中有些明了,看来这姑娘是感情受挫了,想要拼命的抓住某些东西。
“姑娘,这人的一生存在太多得失,不论是金钱,还是情谊。有些东西就像攥在手里的沙子,攥得再紧,它也会流失。其实松手未免不是好事,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最终将属于别人。”
贾月月捏着毛笔的手一顿,语气里透着一丝挣扎,“倘若死也不放手呢?”
“那只会苦了你自己。”老人无奈的看着贾月月,接着话锋一转,“其实有些东西未必要拥有才是幸福。”
“得不到了还会幸福?”
“姑娘,放手便不会痛苦,痛苦的结束便是幸福的开始。”
是吗?
贾月月于心中反问自己。
将笔还给老人,然后转身离去。
假期结束了,回到工作中的贾月月有些浑浑噩噩,同事们都觉得她变了。变得安静,低掉、糊涂。
周五。
星茗小区304室,发生了一起入室杀人案,接到报案,警察局立即立案侦查。
会议室内,各个警员神情严肃,态度严谨,极为专心地看着投影仪上显示的相片。角落里,贾月月趴在桌面上,精神萎靡,张开嘴,“啊……”大大的打了哈欠,然后拉耸着脑袋兴致缺缺地看着正在做着报告的
章警司。
“该死者名为李柏泉,男,29岁,被利菜刀砍伤,身上多处刀伤,因失血过多无人察觉而死。经过警方调查,死者家里门窗完好无损,屋中物品未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可以排除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
“如此说来,那我们可以设定为,杀死李柏泉之人是他所熟知的人。”李浩发表他的见解。
章警司继续说道:“由于李柏泉未交女友,所以我们可以排除情杀的可能。”
“啊……”又是一个哈欠。
贾月月完全没注意听刚刚的报告,困意袭卷大脑,上下眼睑开始闭合。
“贾月月,你来谈谈你的看法。”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自会议室门口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发源体,待看清来人后,众人神色恭敬,那人是警察局局长——庞弘。
庞弘走进会议室,目光始终锁定贾月月,神情凛然。
而贾月月并未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也未察觉庞弘的到来,依旧趴在桌面上,双眼微闭。
“月月姐,局长叫你。”
娄晓彤暗暗提醒,伸手捏着贾月月个大腿使劲一拧。
“啊!”
贾月月吃痛,瞬间睁眼,本欲发作的她,视线赫然于庞弘凌厉的目光对上。
“局长好。”愣愣的打招呼。
庞弘皱眉,对贾月月在会议时睡觉的行为稍感意外,一向对工作极为积极热忱的她,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你对这起案件有何看法。”庞弘再次提问。
目光投向图片,其中一张,男子身上多处砍伤,另外几张,屋内物品整齐,门窗完好。
贾月月回答,“我认为这是情杀,该男子的女友或许撞破了他与其他女子的不正当关系,”说道不正当这个词时,语气颇为愤怒。“心头恨意难消,遂将该男子砍伤。”
听着贾月月的见解,庞弘眉间显现‘川’字,眼神微愠。不想贾月月口中称呼李柏泉为‘该男子’,且说他死于情杀,可见她完完全全没听到章警司的报告。
“章艇,你现在带人立即展开调查,贾月月你到我办公室一趟。”
庞弘下令,然后转身离开。
众人齐齐散去,走之前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贾月月,皆一副你好自为之的神情。
贾月月起身,走出会议室,朝庞弘的办公室走去,抬手敲门。
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贾月月问。
庞弘不言,目光于贾月月身上来回扫视,见她眼皮下黑晕浓郁,双眸无神。往下看,只觉她身穿警服的样子完全没有往日凛凛的气质。再往下看,庞弘一口气憋在胸口,愣是吐不出。
她脚上穿的居然是一双人字拖,十个白皙的脚趾就这样大刺刺的暴露在庞弘的眼前。
她究竟怎么回事?!!
昨天,下属向庞弘报告,说贾月月近几天完全不在状态,每每出警时,她蔫蔫地向队员下达命令,让他们一切听从李浩安排,然后缩在警车里闭目养神。
庞弘自然不信,贾月月优异的表现众人有目共睹,有任务总是冲在第一个,勇猛至极,没任务自行参与,积极主动。
可现在庞弘不得不信了,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询问,“月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来,和庞伯伯说说。”
庞伯伯?
他们什么关系?
其实庞弘与贾月月没关系,和他有关系的是贾月月的爷爷贾政,在贾政还未退休前,庞弘曾是贾政麾下的一名军官。虽然如此,可庞弘对贾月月并无半点照顾,因为他是极有原则的一人。
“庞伯伯,我没事。”贾月月摇头,可她扑闪扑闪的睫毛却泄露了她的敷衍。
庞弘也不拆穿,只是探寻般问道:“感情上遇到问题了?”
“没!”贾月月音量徒然增大,眼睛瞪大,目光躲闪,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不言而喻,庞弘不再逼问,“你回去休息,注意穿着,调整好心态,你也知道警局不养闲人。”
“哦。”
贾月月愣愣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在门关起的那一瞬,庞弘拿起电话拨号。
“怎么?月月出了什么状况。”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威严。
“司令,月月在情感方面似乎遇到问题了。”
“……”一阵沉寂后,声音再次响起,“也难怪,秦默那小子回来了。她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对象了,挂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