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他到入学的年龄了,学费却不知道到哪里找去。朱远有夫妇有些着急了。恰巧当时有不少老乡到广州去打工,夫妻俩便忍痛把儿子留在家里让爷爷奶奶带,他们一齐去了广州。朱远有找了一份又脏又累的苦力活--给一位做服装批发生意的老板当搬运工,谢爱芳则在一家小饭店里当服务员。夫妻俩虽然每月的工资加起来只有三四百元,但他们到了月底铁定要存200元钱,给儿子作学费,剩下的一两百元,除了生活费还要付房租。他们连街边两三元的快餐都舍不得去吃,每餐只吃青菜稀饭。朱远有虽然成天搬运的是服装,可他与妻子却从没有穿过一件30元以上的衣服。
不久朱远有和妻子都陆续失业了,找不到新工作,他们只得自己做小生意。开始几个月,夫妻俩每人在胸前挂一个木框,里面放着针线、镜子之类的小商品,然后到大街小巷去叫卖。这样每天走得口干脚酸,最多也就能卖出20多元钱,还经常担惊受怕,被城管赶得到处跑。直到1994年,夫妻俩才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积蓄,在一条小巷里租了间几平米的铺面,专卖扣子等服装上的小配件。
虽然生活困难,但夫妻两人都对孩子充满了希望,只想着让孩子学到更多的文化,上高中、大学,做一个有出息的人,这是他们在广州打工的惟一的动力。
那知,儿子完全没有照着父母的意愿行事,加上爷爷奶奶年纪大不管他,儿子就爱上了打枪,每次一有了零花钱,就必定到外面小摊上去打气枪过瘾。
为了能让朱启南到好一点的小学学习,朱远有在1995年决定把儿子转到温州重点小学--水心二小上学。谁知一接洽,进城的学费竟然要2000元!朱远有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也没有这个数,他只得连夜找一些熟悉的打工老乡,凑足了钱,送朱启南进了这所小学。
朱远有夫妇做梦都想不到,儿子刚上初中,就又迷上了气枪射击。后来他隔三差五地偷偷跑到体育馆练习,瘾头还越来越大。他的这一举动被体育馆的教练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孩子有一定的天赋,就决定每个周六和周日让朱启南跟着射击队一起练射击。
朱启南不敢把这一情况告诉父母,深恐父母会责怪他不好好学习。但是不久父母还是知道了。他们又惊又气,就打电话来叮嘱爷爷奶奶,叫他们监督孙子坚决戒掉这个“瘾”。
让朱远有夫妇意外的是,温州体育运动学校竟然看中了朱启南,想让他转校。朱启南哪敢跟爸妈说这件事呢,于是,温州的一位射击教练亲自打电话向朱远有夫妇说情。朱远有夫妇心里不禁矛盾重重:如果让儿子转学到体校,还指望儿子考什么大学呀?他俩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便特地赶回温州,在射击馆里看了一次儿子的射击训练。当看到儿子拿着一支比自己身子还长的气步枪,在射击馆几乎百发百中的样子,夫妻俩不禁惊呆了。他们彻底信服了儿子的确有射击天赋,从此改变了观念,开始支持儿子练习射击。1999年秋天,将15岁的儿子送进体校后,朱远有把自己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伸给儿子看,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啊,爸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好,做出成绩来。你永远要记住爸妈在南方打工是多么的难,如果你不努力,以后的下场就是和爸爸一样!”朱启南看了看爸爸那双粗糙、皴裂的手,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流着泪对爸爸说:“爸爸,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妈妈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谁也没有想到,朱启南到体校后不久,射击成绩竟然意外地掉了下来,这个消息让朱远有夫妇既惊讶又难过,他们深知儿子一向很懂事,决不会偷懒,儿子的成绩掉下去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于是,朱远有夫妇暂时关了广州的店赶回温州与儿子促膝谈心。最后,他们发现原因在于朱启南吃不惯学校的伙食,体力跟不上。于是,朱远有将全家分了工:让妻子放下广州的生意,到温州租一间房子,专门给儿子做饭,每天让孩子吃上可口的家常菜;让朱启南的爷爷奶奶在家照顾朱启南两个正在上学的妹妹;朱远有自己则独自返回广州接着守摊,挣钱养活一家老小。
谢爱芳从此将儿子一天10多元的伙食,提高到了20多元。有了母亲的细心照料,朱启南果然没有让家人失望。一年多后,成绩一路飙升,得到了体校教练的重点培养,而且屡屡在温州的射击比赛中拿第一名。直到这时,谢爱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儿子已经完全适应了体校的生活,她这才回到广州,和丈夫一起打理小生意。到了广州,看到丈夫朱远有独自没日没夜地守店,竟然瘦了30多斤,整个人变得干瘦枯黄,她不禁心疼得大哭了一场……
2002年2月,朱启南凭着自己的实力进入了浙江省射击队。朱远有夫妇得知这个消息,高兴极了到了2003年10月,朱启南在长沙第五届城运会上获得了10米气枪冠军。看到儿子站在领奖台最高的位置上的那股高兴劲儿,夫妻俩激动的掉下了眼泪。这次夺冠,朱启南得到了5000元奖金,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一笔钱,拿到这笔钱,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直奔邮局。在汇款单的收款人一栏里一笔一画地写下“朱远有”三个字时,朱启南的泪水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他心中默默地念叨着:“爸、妈,儿子终于也能挣钱了……”(《打工》2004年第19期。《雅典消息:打工子弟出了第一个奥运冠军》周舟飘文/文)。
至于朱启南怎么样拿到了奥运会冠军,他的父母在看到他拿到冠军时如何地激动,这也许用不着我们再絮叨了,因为每一个关心奥运会的人都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些镜头。
记者采访了朱远有夫妇,发现他们的出租屋里,靠着墙的一个架子上放满了衣服配料,一包包的纽扣堆在墙角的桌子上。记者问朱远有目前的境况,他乐观地说:“比在农村时好多了,每个月的收入有多有少,但是现在都可以周转得过来。”记者开玩笑地问他:“你儿子现在夺得了奥运会的冠军,各种奖金加起来大概不会低于200万元,你会不会不做生意了?”朱远有愣了一下,随之笑道:“不会,我们劳动惯了,歇着就浑身不舒服,就像儿子一天不摸枪就手痒,就难过。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纽扣生意。”
朱启南拿到了奥运冠军,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受穷了,他的心态会发生变化吗?他在花钱上还会像以前那样节省吗?对于这样一些问题,记者也问过朱远有。这位父亲说道:“启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乱花钱。他去雅典比赛之前,我们专门替他办了一张可打国际长途的手机卡。我虽然是小本生意,但还是不希望儿子那样省。我对他说,老爸给你预存了3000元话费,你就放心地打电话吧。可是他就是舍不得打国际长途。他说,从雅典往国内打电话,一分钟的话费就很高呢。近两年,他大大小小也获得了一些奖,奖金虽然不多,但他能很好地使用,一部分用在自己的学业和兴趣上,一部分拿给家里改善生活。他的两个妹妹的学费以及爷爷奶奶的生活费,都是他在支付呢!有一次,他对我说,爸妈,我现在长大了,你们就让我为家里承担一些吧,今后等我获了大奖,我再好好地报答你们!”说到这里,朱远有的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他是在告诉记者,像这样的孩子,你说能变差吗?
这是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的爱心,正是这种爱心,托起了一个奥运会冠军。要是没有这样一个父亲和母亲在那里辛勤地打工挣钱,供他上学和进入体校,朱启南要想成为今天的冠军是不可能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朱启南胸前的金牌,有他的一半也有父母的一半。因此尽管朱远有还在开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所做的生意甚至很难养活这一家子人,但朱远有与谢爱芳的确拿到了一块“优秀打工者”的“金牌”,他们俩是亿万打工者中最最成功的打工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