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飞快的暗了下来,北地冰原上的天气犹高山深林巨谷龙虎般变幻莫测,昼则凄风冷雨,夜则漆黑无光,陆荣已经被树林深处冰冷的注视,和漆黑天色所带来的不掌控感,压抑的内心颤抖不已,这是他作为天护军三十年经历无数生死所养成的,对未知危险的心悸。
“将军命令我们追查蛮人部落的所在地,我们照办了。蛮人们现在死光了,再也不会来骚扰我们。天色马上就要漆黑无比,无法再继续行军,而眼前还有好长一段路等着我们。这种天气,要是下雪,很可能会遇到雪崩和冰雪风暴,大人,那时我们将无处容身。”
陆荣想用北地冰原上的各种天灾和危险唤起崔伊内心的恐惧,但小少爷似乎没听见这番话。他用那种缺乏兴趣、漫不经心的方式审视着渐暗的暮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林二跟随他已有些时日,知道已经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了。不由的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林二,再来跟我详细的说一遍你看到了些什么。别漏掉任何细节。”
“离咱们这里五里之外,翻过山脊,紧邻着一条溪。蛮人的营地就在那里,我已经靠得很近了。有很多人,男女都有,但没看见小孩。看人数蛮人的成年战力应该都在,他们散落在营地里面,虽然雪几乎把营地整个盖住,但我还是分辨得出来。没有火光,只有火堆的余烬。他们一动不动,我仔细看了好长时间,活人绝不会躺得这么安静。”
“营地内发现血迹了吗?”
“没有。”林二思索片刻补充道“但他们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你看见任何武器了吗?”
“有很多,刀.弓.狼牙棒.还有蛮人们特用的石锤。”
“那他们躺着的相对位置有什么特殊吗?还有,有没有在地上看见足迹或者其他痕迹?”崔伊不甘心的连续问道。
林二面上漏出些不屑得笑容“大部分躺在地上,也有的背靠着石碑或者墙壁,像是被打死的。现在这种天气,除非是刚刚发生的,不然寒风和暴雪早已毁灭了一些痕迹了。”
“哼,也可能蛮人们在睡觉。”崔伊斯提出异议。
“肯定是被打死的。因为有个女的爬在铁树上,藏在枝头,应该是斥候。”林二浅浅一笑。“我很小心,没让她见着。但等我靠近,却发现她根本毫无动静。”说到这儿他不禁一阵颤抖。
“林二,你受寒了?”崔伊斜着眼问。
“有点罢,大人,可能是风大的关系。”林二低声的说道。
崔伊紧紧拽着缰绳,双腿磕了两下马腹,他的战马有些局促不安,转头面对沉默不言的陆荣,结霜的落叶在他们耳边低语飘零。
“陆荣,你觉得是谁杀了蛮人?”
崔伊爵士随口问道,顺手整了整黑色长袍的褶裥,他的心里有些触动,他十分清楚陆荣的性格与实力,难道真的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他,不,帝国如日中天,天护军在镇北大将军高陵的指挥下已经将长城以外的部族打的苟延残喘了,就算有什么敌人也一定是不堪一击的,他必须找到他们,立下大功,这样才能获得家族的重视和信任,些许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是该死的雪灾,上个严冬,城里有不少农人活活冻死,很久之前那次大雪灾,当时我还小。人人都说当时积雪深达六十尺,北风彻骨,要命的是低温。它会无声无息地逮走人们的性命,起初发抖、牙齿打颤、两腿一伸,过不了多久你就没力气抵抗,只渴望坐下休息或小睡片刻,据说到最后完全不觉痛苦。你只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然后一切渐渐消逝。”陆荣斟酌的说着,他清楚这个十八岁的贵族上官想要些什么,他想用这么天灾来打消崔伊那冒失的立功欲望,因为只有活着才有以后,他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哈哈,我看你懂得还挺多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分,应该把你调去观天部,”
崔伊大笑着,仿佛在嘲笑着陆荣被区区天灾就吓着,“陆荣,你该多穿两件衣服。”
陆荣怒视着他的年轻长官,气得耳根发红。他拉起披风上的兜帽,缩着身子骑上马,阴沉地不再吭声。
“过去这周结了点霜,偶尔还下点雪,但绝对没有冷到冻死人的地步。更何况他们穿着保暖的毛皮御寒,所处地形足以遮挡风雪,还有充足的生火材料。”崔伊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林二探骑长,带路,我要亲眼看看这些蛮人怎么死的。”
事情至此,他们别无选择。命令已下,也只有照办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