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中午的阳光透过九画堂学院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
扎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女生手托餐盘四处张望,试图在午休的就餐高峰期找到空位。终于,她眼前一亮,对身边个子矮小的同伴说:“快!去那边!”
她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张空空的四人桌,那四人桌只有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女生,其余三个位子都是空的。
那个女生正在安静地用餐,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她的肌肤晶莹宛若透明,茶色的浓密长发微微卷曲,如丝缎般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啊,公主……”矮个子女生脸都绿了,随即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不过去!”
“公主?什么公主?”蝴蝶结女生眼珠不解地转动了一下,“难道那个女生是一个公主吗?”
“才不是哩!她是姓海名公主而已。”矮个子女生低声嘀咕,“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总之,别坐那里,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空位。”
蝴蝶结女生摇了摇头:“不要啦!就坐那里怎么了?只有那个地方有空位子啊!”
“千万别过去!你刚转学过来,不知道海公主的事。要知道如果和她靠得太近是会倒霉的!上个礼拜就有人不信,结果……”
声音渐渐远去。
大理石的窗台上落着薄薄的积雪,有一只小鸟飞过,停下来,收起自己的翅膀,仿佛有点儿好奇地歪着头看着食堂里的情形。
海公主静静地握紧了手中的勺子。她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暴露出青色的血管来。
她仰起了头,冬日清凉如水般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于是,她的面庞便蒙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晕。
她的眼神淡漠得如隐在雾里的星光。
她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一直都是如此,似乎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在她半径三米之内仿佛被设下了阴沉沉的结界,所有人都得绕道而行,否则就会有不祥的事情降临。
无一例外,直到他的出现……
四月底,绽放着的白色樱花仿佛是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初雪,在海公主的面前轻轻飞舞。
九画堂学院就像是一座极美丽的花园。在每一栋建筑物旁都会种上成片但是种类各异的花草树木,不仅是教学楼,还有食堂、学生宿舍,总之每到一处都可见绿树成荫。有的是青竹,有的是杨柳,有的是枫树,还有的是桂花树……而面前通往图书馆的道路两侧则是梦幻的樱花树。
此时樱花正悄然绽放,再如春雨般细细碎碎地飘落。
放学不到五分钟,海公主抱着一摞书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通常这个时间段图书馆里的人会很少,偶尔有同学趁着回家之前借几本书来阅读,而她则是去还书的。
微风轻轻地吹过,她长长的茶色卷发便随风飘舞。花瓣被风吹落,轻轻地落在她柔软的长睫毛上,她的面孔上带着宁静的光芒。
不远处,美丽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一栋蓝顶白壁的大楼上,那里就是校图书馆。
在大楼的顶层上有一座古老的钟,每当钟声缓缓地响起,楼前的小型喷泉就会向半空中喷涌出灿烂的水花,就像被施过华丽的魔法一样。
据说这是从九画堂建校开始就有的景观,有很多别校的学生也慕名而来,仿佛这是一处热门的旅游景点。
然而此时的水池周围一片冷清。今天古钟被敲响的时间已经过去,喷泉自然不会再喷出美丽的水花。因为是放学的时间,图书馆又在校园里比较偏的位置,所以这里已经没有学生了,图书馆前一片静谧。
海公主直接上了三楼旧书室。
推开门,她走了进去。寂静的房里,夕阳的余晖在木质地板上缓缓流动,细微的灰尘颗粒在空气中旋舞。
一排排陈旧的书架,罗列整齐的图书,还有旧书独有的味道在她的鼻间弥漫着。她静静地绕过一排排的书架,直到走到外国文学区才停住脚步。
她正打算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哪儿知道一个人立在那儿,正好挡住了她。
夕阳的光芒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安静而温柔地笼罩着那个瘦高的少年。
他的肩上随意搭着个橘色书包,正在认真地翻阅手中的旧课本,神情宁静,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高傲的王子。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高贵。
从海公主所站的角度看过去,那个人的侧脸精致完美,有着一头如黑夜般浓黑的短发。他整个人仿佛是被镶嵌了一圈灿烂夺目的光环般,整洁的衣服折射着阳光,闪耀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轻轻侧过头,目光在一瞬间触到了站在书架另一端的海公主。
他英气的眉毛微微地扬了扬,如黑玛瑙一般明亮的眼中仿佛落入了星星的光芒。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
像夜风徐徐地吹过……
像淡淡的秋阳照入心田……
像终于遇见那个他一直等待的人……
海公主怀抱着书籍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她只觉得一阵窒息,心中徒然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从未有人这样凝视过她,那双眼眸幽暗深邃得就仿佛是看不到边际的夜,她想挣脱,却发现早已经被他的目光锁定,一动也动不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微微地皱了一下眉,连忙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视线落在一旁未被关闭的那扇窗子上,微风缓缓地从她的面颊旁吹过,带给她一丝丝清凉。
“同学,麻烦你让一让。”海公主礼貌而客气地说着,声音中透着一股一贯的疏远,“我要把书放回去,所以……”
“麻烦你让一让。”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少年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然后侧身让开了一点点,却没有离开旧书室的意思。
傍晚的阳光很柔和,樱花树的叶子在高高的树枝上轻摇,偶尔一阵风吹过,晶莹如雪的花瓣便细细碎碎地轻盈飘落。天空如水般透明。
海公主提着书包在前面走着,后面是那个高傲的少年,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从图书馆里出来,那个少年就一直跟在海公主的身后,像是无声无息的影子般,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族般的倨傲与吸引力,让人无法忽视。
校园里安静得只有树叶的轻响。
“这么美丽,却仅有四到十天的寿命。”那个少年突然在海公主的身后发出感慨,打破了刚刚一直维持的静谧氛围。
海公主回头。
那个少年正走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头发如黑玉一般散着明亮的光泽。他微微仰着头,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最美的瓷器。
他边走边看着那些樱花,漆黑倨傲的眼眸中隐约流露出一抹怜惜。
海公主怔了怔,收回视线,继续朝校门走去。
忽然,夕阳隐去了,天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说变就变,海公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但雷声并没有理会她的行走速度,仍是接二连三地轰然响起,乌云越来越密集,眨眼间就滴答滴答下起雨来。
此时,海公主刚走出校门口,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好长的距离,而这条路又非常僻静,平时就连出租车都拦不到,更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
看来,她今天注定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你没有带伞吗?”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恍若一团冰花在白雾里缓慢地绽放开来。
她转身,少年的双眼一下子点亮了她心里那块黑暗阴冷的地方。只见他的身后拉着长长的阴影,湿漉漉的地面闪着微光。
他朝她走来的瞬间,一片樱花的花瓣从他肩上飘落,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上。
“我的借给你。”
雨静静地下着。
冰凉的雨水从海公主的面颊上滴落。
在少年的声音落定之后,整个世界仿佛变得寂静了。
海公主的目光穿过透明的雨雾静静地凝视着少年。他手中拿着一把蓝色雨伞,可是显然他只有一把伞,他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雨打在道路两旁栽种整齐的樱花树上,然后顺着细细的苍绿叶脉簌簌地滚落到地上,溅起如水晶般透明的水珠。风肆意吹着,带着一阵滋润的水汽,拂过脸庞时隐含着一股幽远的清香。
海公主默默地注视着他,缓缓地,她的唇角牵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她轻轻地开口:“不用了,谢谢。”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风一样。刹那间,周围如死寂一般,只听得到风吹树叶的簌簌轻响。少年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睛里的光亮明显暗淡下去。
他看着她,密长的睫毛上挂着雨珠,桀骜的双眼如同漆黑夜空中最遥远的寒星,隐约有水雾在他的眼中弥漫。
雨还在下,周围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幽香。
“啪”的一声,雨伞被撑开了。
下一瞬间,少年执拗地抓住了海公主的胳膊,把她纤瘦的身体拉进了伞下。
他和她同在一片蓝色下。
他气势凌人,下巴有着倨傲的线条,眼眸中映射出坚定的光芒,不容拒绝地开口说:“对不起,我想你现在是必须站在伞下的。”
海公主微怔,和少年面对面站着。他距离她是那样近,可她感觉他距离她是那样远,远得就仿佛天边的流星一样,会在一瞬间从她的面前迅速滑落。
雨沿着雨伞的边缘滴落,仿佛是一帘晶莹剔透的水晶。
海公主淡淡地望了一眼伞外的雨,感觉胳膊上原本冷冰冰的肌肤变得异常温暖——这是从他手掌传递过来的,而且这种温暖一直蔓延进心底,就像每次遇到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时,妈妈在身边柔声地开解安慰她一般,让她依赖和眷恋。
气氛有点儿怪异。
海公主的脸色苍白透明,茶色的长卷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
少年担心地看着她,想伸出手去抚摸她湿透的头发。可就在他的手离开她胳膊时,一辆酒红色宾士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窗被摇下来,一个挽着发髻面容清丽气质淡雅如紫色郁金香的贵妇人探出头来。
天空阴沉沉的布满阴霾。雨中,许许多多的花瓣在飘零飞舞。
四周静悄悄的。
少年忽然拉起海公主的手,将雨伞交到她的手中。海公主望着他,淡漠的眼睛透着疏离,渐渐地涌出一股迷茫的淡雾。
然后,她将手中的伞又递回他的手里。
谁都没有减轻丝毫力度,犹如一场无声的、没有硝烟的拉锯战。
他凝视着她。
她也凝视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雨中交汇。
这时,宾士车里的贵妇人鸣了一下车喇叭,尖锐的声响使得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贵妇人身上。海公主这才注意到,那个贵妇人有着纤细挺拔的鼻梁和小巧的下颚,虽然眼角显出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美丽得惊人。
此时,贵妇人正对着少年露出优雅的笑容:“你迟到了。列泽华小帅哥,当心列培大帅哥惩罚你。”
说到“惩罚”二字时,贵妇人的笑意更浓了,却丝毫不含一丁点儿凌厉,看起来反倒像是在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眼中更多了一丝宠溺的味道。
原来他叫列泽华。海公主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面前这个少年的名字。
列泽华如寒星一般的黑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最后一次把伞交到海公主的手里,像守护着他心中最神圣的信仰,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是不存在的虚拟空间。
他只望着她,告诉她:“一把伞而已,没有什么道理让你一而再地拒绝吧?”
说完,还没等海公主做出任何反应,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宾士车,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透过车窗,他和那位贵妇的谈话声隐约传出来。
“我为了准备礼物才会耽误一点儿时间……”
“那——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不喜欢多做解释。”
“臭小孩!可我是你的母亲,就不要这么吝啬,对我透露一点点就好!我很好奇,你追她追了有多久?连你老爸的生日都可以耽误,还在这里搞浪漫的雨中散步。”
“嘿,神女士,难道你忘记那句台词了?好奇害死猫!”
“喂!不说就不说,你怎么又提起猫?明明知道我最害怕那种动物,碰一下就会起红疹,就算是听到这个字也会觉得不舒服。你是不是想害你老妈在你老爸生日的这天出疹子?”
“哦,我忘记了,原来神女士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臭小孩,我知道你是故意的。现在你迟到了,看你老爸怎么惩罚你!”
“是吗?我相信等爸爸看到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时,就不会想着怎样惩罚我了。”
“什么样的礼物?我可要拭目以待喽!”
车子终于被发动了,急速驶向前方,很快就消失在细雨中。
撑着蓝伞的海公主立在原地,脑中闪过了几个片段的画面。
刚刚那个贵妇人好像是红极一时、颇具传奇色彩的影后——神彩华。
因为母亲很喜欢神彩华演的影视剧,经常看得很入迷。有的时候海公主也会忍不住好奇地瞄上几眼,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影片能这么吸引母亲,所以才会有些印象。记得母亲说过,这位影后美丽得令当时上流社会的男人们惊叹倾倒,但她嫁给了一个不出名的动物学研究学者,后来就跟她的丈夫一起去了南极,从此再无任何消息,让媒体叹息不已。
她的老公好像就叫列培。
整片天空变得更加灰暗,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回到家后,海公主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手中是那把蓝色雨伞。她该怎么还给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海公主放下雨伞,走到窗台边,支起画板,铺好画纸,然后开始细心地调着油彩。
雨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乒乓的清脆声响。
第一次在夜晚作画,她竟然全神贯注地画了三个小时才放下画板。
这时的窗外,雨早已停歇,夜空中原本晦暗的星辰亮起来了。画板上那副未成形的油画,隐约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男生,但只画好了眼睛的部分。那是一双冷漠的眼睛,冰冷如破晓时分的寒雾,却又隐藏着一丝暖意,仿佛窗外氤氲的水雾穿过画纸蔓延进去,倨傲、迷离,还有点儿若隐若现的脆弱。
有时候,海公主会想,如果那天列泽华没有和她说话就好了。
因为,在那之后的第二个礼拜,他在一次体育课上跳远时碰到了石头,膝盖受到了不可治愈的重创,以后都不能做剧烈运动了,甚至跑得太快也不可以。
没有人知道那么大一块石头为什么会在跳远场地,又怎么会掩埋在层层细沙之下。大家只知道之前的同学没有受伤都是因为跳得不够远,偏巧在跳远方面突出的列泽华正好跳到那个位置。
所以,他以后都不能再跳那么远了。
听同学们这样议论着,海公主的心好像被一根很细很长的丝线缠绕住了一样,越揪越紧,最后疼得她已经忘记疼痛的感觉,只有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湿润,如一层薄薄的雾气不断地涌上来,异常冰凉。
天空蓝得如同海水一般澄澈美丽,偶尔有几朵云飘过。
空寂的旧书室里,列泽华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晃动。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几乎每天都在这里等到图书馆关门的最后一刻,可她始终没有出现……会不会是他住院期间她来过了?
但是,为什么他走遍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寻不到她的影子?她就仿佛是透明的空气一样,让人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可是让人无法抓住。
莫名地,列泽华的心开始慌乱不已。
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滑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图书。列泽华感觉,似乎有一种思念在不知不觉间注入自己的心田里,并在短短的时间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抽出一本书,急躁的翻书声在寂静的旧书室里响起。
“麻烦一下——我找这本书已经找了好久,能不能先借给我?”
柔美的声音像是一首最动人的诗歌般,从旧书室的门口传了进来,带着坚定的诚意与些许期待。
翻书声停止。
列泽华抬起头。
面前似乎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现。
海公主站在门口,眼睛像海水一样透着清雅内敛的气质。茶色微卷的长发用一枚象牙白的发卡夹起来,几缕斜斜的刘海儿散至额间,整个人看起来淡然宁静。
她神态谦恭温和地对一旁的另一个短发女生说:“我保证会看得很快。你只要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好,第二天我就还给你。”
短发女生冷笑:“你找了很久,我也找了很久!有什么道理要我先借给你?而且,既然你已经等了这么久,就不差等我看完再看了!”
“可是……”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不借就是不借啦!”短发女生不屑地白了海公主一眼,恶狠狠地说,“也不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被你碰过的书再交到我手里,天晓得会有多少倒霉的事情排队等着降临到我身上!想看书,先洗干净你的手再说吧!”
“哦。”海公主的眼神有些淡漠,有些麻木,仿佛如此荒谬的说辞已经在她的世界里重复地上演过无数次了。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第几个人对她说因为她的缘故就会沾染上倒霉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禁有一点点恼怒。她一向最反感别人嘲弄的目光。
“只是一本书而已,就像你说的,我等了那么久,真的不差这些时间……”
“知道就好!”
“不过……”
海公主无视短发女生得意扬扬的嘴脸,淡淡地说道,“也正如你所说的,被我碰过的东西就会沾染上倒霉的事情,那怎么办才好呢?我刚才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你……”
“什么?”短发女生的瞳孔一点点放大,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仿佛已经步入了地狱一般,吓得脸一阵白一阵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傻傻地张大着嘴巴,看起来滑稽极了。
海公主转身准备离开。
“同学……”
一个恍如冰花绽开般的声音响起。
就像庭院里悄悄生长的花草们淡淡的影子,列泽华静静地走了过来,而且愈来愈近,最后他站到了她与短发女生之间。
海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隐约的亮光。她终究还是遇到了他……
是宿命吧?
她躲了他那么久那么久之后,还是和他不期而遇。
也许……
真的是宿命吧!
“同学……”倨傲冷漠的列泽华对短发女生打招呼。清冷的阳光笼罩着他。他的态度就像古欧洲的贵族一样,有礼而疏远。
“你好,我是A班的列泽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好吗?”
“好啊!好啊!”
短发女生激动得泪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已经忘记刚才的担忧,浑身的血液在瞬间都冲到头上去了,眼里只有这个如神一般的男生。
列泽华对着短发女生微笑,笑容俊美却有点儿勉强:“你手里的这本书先借给我看,可以吗?”
“啊!”短发女生的脸涨得通红,拿着书的那只手乱扭着不知该摆到什么地方才合适,只有拼命地喘气,“天哪!列泽华笑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谢谢你了!”列泽华又朝短发女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哦!哦!”短发女生激动得差点儿晕倒,她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你……你……你想看……拿去就好……不……不用说谢谢啦!”
从短发女生手中接过那本书后,列泽华还是礼貌地再次道谢:“真的很谢谢你。我会很快看完再还给你的。”
然而此时的短发女生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费尽精力与时间得到的书什么时候才会被还回来,她兴奋得仿佛疯了一般,尖叫着跑走了。
长长的走廊里,她越跑越远,边跑还边手舞足蹈地疯狂尖叫着……
“天哪!列泽华笑了!”
“天哪!列泽华刚刚对我笑了!”
等那个女生完全消失在走廊上,列泽华将手中的书递给海公主。
“你?”海公主眼睛微眯,原来他是借来给她的……指尖接触到纸质的书面,她正好抬头碰到他的目光,他的眼眸如星芒般闪亮,有淡淡的快乐和孩子气的得意。她想笑,然而又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些流言飞语。
他……不能再跳那么远……
他因为她……以后都不能再跳那么远……
她的心脏倏地紧缩,仿佛有深冬最寒冷的气流自头顶灌入,冷冰冰的,一直冷到她的手心,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僵硬收紧。
接过那本书,海公主淡淡地说:“谢谢。”
说完,她拿着书准备离开。
“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列泽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想要离开,自顾自地说着,兴致勃勃的他犹如一个急于献宝的孩子一般,但可惜,他说完后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追问。
海公主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比淡漠。
列泽华微微眯起双眼,看着一言不发的海公主,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仿佛是惊讶于海公主的沉默。
他凝视她:“难道你不想和我去看看吗?”
海公主没有说话,她垂下睫毛,遮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列泽华走近她,眼眸清亮如星辰:“跟我走吧!”
海公主的心跳忽快忽慢,脑中一片空白。她……她该不该跟他走?然而就在她还犹豫不决的时候,手已经被列泽华很自然地牵起。
他的手指温热。
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有种奇异的幸福悄悄地在她的心底抽芽开花,她控制不住地想要这份幸福。
“在那里,我有件东西想送给你。”
他带着她走出旧书室,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这份只与你最心爱之人分享的甜蜜。
在维也纳广场新开的哈根达斯冰激凌店内,布艺的沙发椅干净而舒适,餐盘明亮精致,音箱里放着悠扬动听的抒情歌曲。
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对你轻轻地说句喜欢你;
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会愿意;
和你永远不分离;
当幸福旋律响起好想紧紧抱着你;
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用心去疼你;
再大的风风雨雨我都会保护你;
我会借这首情歌唱歌给你听;
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对你轻轻地说句我爱你。
临街的座位。海公主看着桌上一盘色彩华丽的哈根达斯冰激凌,忍不住想起那句广告词: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她迟疑了。
桌对面坐着如太阳神一般倨傲俊美的列泽华。
他看向海公主的时候,她已经将视线从冰激凌上移开望向窗外了。她似乎在想些什么,有些悲伤,眼睛里有种迷离的神情。宁静的阳光淡淡地将她笼罩,恍惚间,她仿佛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如泡沫般虚幻的影子。
列泽华屏住呼吸。
“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吃这个?”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她没有吃那个冰欺凌,这是不是代表着……她没有喜欢他……
海公主迎着列泽华的目光,没有说话,脸色有些苍白。
时间慢慢地流淌过去。
就在那些好看的嫩黄色冰激凌快要融化的时候,海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餐桌上的勺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然后,她轻柔地说:“很好吃。”
天空蔚蓝如洗。
在每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很多同学都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
校园广场旁边的大布告栏上竟贴了一张小小的油画。
油画里有一个少年站在樱花盛开的庭院里,淡红的霞光透过晶莹娇嫩的花瓣缝隙斜斜映照在他身上。他望着布满晚霞的天空出神,面容有着王子般的高贵与圣洁。他身上穿着的卡其色衬衣略显陈旧,画面定格在他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的瞬间。
同学们呆呆地站着。
这幅画画得实在是太美了。
有女生开始尖叫,仿佛一颗心脏要跳出喉咙。
“哇!”
“这画的不是列泽华吗?”
当这个疑问被提出来的时候,一个秀气的男生站在人群里大声说:“其实这是海公主画的……”
说着,他走上前,伸出手指了指画的右下角:“你们看,这边上还有她的签名呢!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哈哈……听说海公主暗恋列泽华,原来这是真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竟然以这种方式公开向列泽华告白。”
他说完,人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吸气声,然后是……
“啊!”
更大的惊呼声。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什么?虽然喜欢列泽华的人很多,可是海公主她也太不要脸了!”
“可恶!像列泽华这种只能在童话故事里出现的王子是不能够被任何一个女生独占的!”
“就是说呀!列泽华是大家的,是所有人的梦想。”
“列泽华是只可以远远地欣赏的,绝不可以有人自作主张地单独送他礼物、情书之类的,还有也不可以试图约会他!海公主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所以,海公主胆敢这样公开地追求列泽华,她就甭想再在学校里混下去了!”
缕缕阳光照射下来。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布告栏前,直到一个气质冷漠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自人群中向前走,学生们纷纷闪开,人群离他如此近,却没有人敢跟他打招呼,虽然尖叫涌动在胸膛里但还是没有女生再敢喊出来。
那个人就是列泽华。
世界变得宁静。
只有那个秀气的男生有些局促不安。
恍如冰花在雾气里缓缓绽放,列泽华站到了秀气男生的身边。在场的所有同学都惊讶地看着他。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有鸟儿在绿树枝丫上活泼地鸣叫。
他气势凌人,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眼神比以往更加冷漠,然后默默地走到布告栏边,手指轻轻抚摸油画的边角,动作轻柔,就像在爱抚恋人一般。
秀气男生见状,急忙凑了过来,一脸嗔怒地说:“哥,这上面画的是你,是海公主画的,估计也是她自己贴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列泽华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
他没有说话,将油画小心地撕下来,如珍宝一般捧在怀中。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这幅画,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
空气瞬间变得窒息。
秀气男生有点儿着急了。
“哥,就算这幅画画得确实还不错,可这是海公主画的!她那样的女生有什么资格喜欢哥……”
列泽华眉心皱起,冷冷地看着秀气男生,声音冷淡而疏远:“不管你是谁,请你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兄弟姐妹。”
身后传来一阵阵笑声,同学们用不屑的眼光瞟着秀气男生——想拍马屁可惜找错了对象。就算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们,拿这一套使用在列泽华身上都未必吃得开,更何况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背景的他?
秀气男生脸红红地说:“列泽华,你喜欢海公主……”
列泽华冷冷地看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原来你真的喜欢海公主!”
列泽华笑了,笑容不屑而且冷漠。
“你说呢?”
列泽华一句话把秀气男生问怔了,他尴尬地站着。
“你们有什么权利对别人评头论足?”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就算是喜欢,也是两个人彼此之间的事,不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事。”
众学生循声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海公主已经来到了人群中。
同学们打量着她。
阳光下,她一头如海藻般浓密的茶色长发微微卷曲,眼睛像海水一样清澈,皮肤如象牙般白净。她的眼神平静,整个人看起来淡漠而从容。纵使在铺天盖地的流言飞语中,纵使在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中,她依旧从容淡漠得好像是来自天使国度的公主,有种圣洁的气质,仿佛她是不可亵渎的。
此刻的九画堂校园,所有的焦点都在列泽华跟海公主身上,连明媚的阳光也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他和她被阳光照耀着。
列泽华打人了!
九画堂学院的神话、全体师生眼里最谦逊有礼的优质生,居然动手打了人!
“我不信!”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在教室里激动地大叫。
“别说你不信,教导主任也不信,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家伙干的。”
“列泽华只有一个!我们的神话只有一个!”
“就是……”
“哼!我也不信。列泽华这个人虽然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在学校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跟谁有什么过节……”
海公主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她正盯着课本温习。但,教室里闹哄哄的声音似乎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紧紧围在里面。她低头看书,竟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喂喂……”
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生冲进来宣布他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
原来,列泽华打了那个秀气的男生。那个家伙叫魏宇民,上次海公主的画就是他贴出来的,可能是他偷偷暗恋海公主,但海公主总是不搭理他,他才由爱生恨,想诋毁海公主。也不知道那幅画是他从哪里弄来的,而这件事又是怎么让列泽华知道的。总之,列泽华狠狠地打了魏宇民,然后被记过了,现在正在教导处受训。听说魏宇民的鼻梁都让列泽华揍断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海公主的身上。
“乌鸦精!”
“扫把星!”
“滚出九画堂!”
所有恶毒的话和恶毒的眼神都落在了一直安静看书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海公主身上。又是她,她有什么资格让列泽华那种如神祇一般的人如此厚待。
几个一直暗恋列泽华的女生气愤地朝海公主的座位冲过去,将她围在中间。因为据说只要碰到她就会很倒霉,所以她们忍住不动手,只是冷言冷语相向。
手指在书页上收紧,海公主皱眉,她没有理会面前这帮大放厥词的女生们,“啪”的一声合上书,从座位上站起来。
当她起身,教室里所有的同学全都愣愣看着她。
她拉开椅子,朝门口走去。一个刚才围住她的女生试图凶巴巴地拉住她,可才伸出手,见同伴们都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给她让开道路,便尴尬地放下了手。
海公主走出了教室。
教导处外面的走廊上围了许多好奇的学生,有的把脸趴在玻璃窗上,有的把脑袋凑到门缝边。可当他们看到事件的女主角出现时,都很自觉地让开了,因为大家都在潜意识里期待这件事能更戏剧化,更具观赏性。不过,现在只凭列泽华打人这件事就已经能让九画堂的学生们在茶余饭后谈论好久了。
海公主站在门口。
教导处里传出严厉的声音。
阳光洒进办公室,有点儿清冷,列泽华站在教导处办公室的中央,不知道教导主任说了些什么,他的唇角渐渐变成一抹冻人的冰冷。
海公主推开教导处的门。
教导主任正拍着桌子吼着,没有注意到。
“打人就是不对!不管任何原因,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这个道理难道你都不懂?枉你的功课那么好,你太让我失望了!”
海公主深呼吸,大步走过去。列泽华回头,看到是她,倨傲冰冷的面上流露出柔软温和的表情。
教导处里外鸦雀无声。
教导主任呆呆地看着海公主,走廊上的学生们也全都呆呆地看着海公主。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任何话。
列泽华凝视着她,眼眸中有着一种执著的情愫,在她的面前如花一般地绽放开来。
海公主在瞬间有些失神,她的呼吸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她的眼珠黑白分明,眼神宁静,凝注着列泽华。
仿佛整个世界也都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很好奇,不知道她进去会起到什么作用。
可是过了好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个。”教导主任忍不住开口问,“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她对教导主任鞠躬行礼:“对不起,老师。”
然后,她抬起头,一声不吭地拉起列泽华的手,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教导主任立刻火冒三丈地在他们身后大吼。
海公主回头。
“不打招呼地离开,我有先跟主任您道过歉。”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这位同学你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主任,我的问题就是学校的公告栏是不是可以成为私人报复他人的一件工具?列泽华动手打了人是不对,只是,您在记他过的同时,是不是也要记那个滥用学校公用设施的人的过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
教导主任也呆住了,他竟然被一个小女生问得哑口无言。
列泽华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带着淡淡的光芒,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她以为这样做可以拥有幸福,可是伤害就像是最古老可怕的咒语,无法解除。
天空灰蒙蒙的,淡得像水一样。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一个个都是那样兴高采烈,彼此探讨着假期生活怎样安排,只有她孤寂清冷。
海公主一个人安静地走出校门。
“我的爸爸又有了要研究的项目,我们全家都必须跟过去……”
“今晚7点的飞机……”
“你会来吗?”
“我希望你能来……送我……”
海公主全身的血液仿佛开始缓缓流淌又被重新冰冻住了一般。他其实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要烦恼?
他为她借过一本书;为她在雨中淋湿,将唯一的雨伞交到她手中;在旧书室的走廊上笑着告诉她,他有份礼物要送给她,并牵起了她的手;他送了她哈根达斯,她告诉他很好吃……在那之后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拥有,他就对她说他要离开了。
透明的阳光透过清冷的云层,疏离地、冰冷地照耀着,在校门口,等待了很久的列泽华终于见到了海公主。
可仿佛是等待了太久,一瞬间,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寂静。
时间仿佛被黑夜给凝固住了。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送我。”
列泽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让海公主的心理防线瞬间坍塌。她轻轻咬住嘴唇,胸口有着浅浅的起伏。
她说:“不。”
列泽华深深地凝视海公主,那凝视的神情如此之痛,可她还是告诉他:“我是不会去的。”
说完,她静静地朝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列泽华怔怔地站着,望着她离开的样子,她白色的身影像随时会消散在天际的云丝。
走了几步,海公主突然停住。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离她几步远的列泽华,她的面容一如往常般宁静如水。
她的声音轻轻的:“我不会去的,所以你别浪费时间等我。”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手指紧紧地握着。心口处莫名地传来阵阵冰冷的疼痛,可她还是很坚持地告诉他:“把时间用在等待像我这样的人身上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列泽华瞳孔渐渐紧缩,追上前紧握住她的肩膀,笃定而决绝地说:“这个选择是属于我的,我有权力选择等或不等。”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漆黑深夜里不顾一切撞上冰山的航船:“我觉得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必要’!”
海公主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呼吸非常平静。
“啊……”
周围传来一片吸气声。
原来,校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多没有离开学校的同学,他们渐渐汇成人潮,都注视着海公主和列泽华。
学院里的两大风云人物啊!
一个是像童话里优雅的王子般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的列泽华;一个是谁接近谁就会倒霉的海公主,被所有人视为很惹人反感的倒霉女,是大家公认的童话故事中的坏女巫。
王子应该和公主在一起,怎么会跟女巫待在一块儿?同学们不满地小声议论。
围观中的一个女生忍不住捂住嘴巴大声尖叫起来:“天哪,列泽华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海公主淡笑。原来同学们习惯用“她”这个字来称呼她呢!
不想继续成为众人的焦点,海公主抬起手,试图挣脱开肩上的禁锢。可是,列泽华紧紧地抓着,不肯放手。
阳光如透明的碎琉璃,斜斜照在列泽华的身上,点点炫目的晶莹染上他的唇角。
他深深地凝视着海公主,手指忍不住僵硬收紧。
她和他距离很近,恍若他们的呼吸就在彼此的唇间,仅剩下如一片树叶般薄薄的缝隙。
世界宁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
然后,他竟然缓缓地松开了她,拉起她的右手,轻弯下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轻如雾般的吻。
众人惊叹的目光之中,列泽华有如王座上高贵的主宰者,气度高贵从容,低声说:“我喜欢你。”
海公主的手被握在他冰冷的掌心,这一次他的手是冷的。
绝大多数的同学都仿佛被点了穴道般全愣住了,只有一小部分人发出微弱的吸气声。
列泽华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出一句很突兀的话:“你也喜欢我。”
他的呼吸有些滚烫,轻轻呵在她的唇上,温热得犹如洒落在樱花瓣的月光。
海公主的身子僵住了。
同学们全都惊呆了。
天空不知名的花瓣飞舞着,晶莹透明,闪着微微的寒光。
花瓣纷飞中,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眼神有些淡漠。
直到天色完全变暗,夜晚降临时,海公主才回过神,朝家附近的海边走去。因为从那个位置仰望天空,可以见到列泽华所乘坐的飞机飞过。
没有月亮的海增添了几分妩媚与神秘,天与海完全连成一体,一个深蓝得近乎漆黑的世界。唯有一排排相继涌来的浪花,给海镀上了一道道如雪的花边。
夜风轻柔地吹拂海面,海公主小心翼翼地沿着海边向临岸的大石堤走去。
走到她认为可以看得到他所乘坐的飞机飞过的位置,才抬起头仰望遥远的夜空。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之后,夜空依然空寂,只有闪烁不定的星辰忽明忽暗,洒下一地淡淡的忧伤。
夜色渐深。
最后一点希望在她的眼中熄灭了,海公主抱住膝盖坐在石堤上发呆。她的身子缩得紧紧的,影子也变成小小的一团。风吹过,她的长发凌乱地飞舞着。
列泽华走了。
真的走了。
浓浓的寂寞将她包围,在这漆黑的夜里,她全身僵硬得犹如一块冰块,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阳光带有新鲜草莓的味道。历史老师正在讲课,有几个同学小声嘀咕,说昨晚有一架飞机起航后没多久就出事了,好像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
海公主正认真做着笔记,结果有张字条传到了她的桌上。
一瞬间,她的呼吸忽然停止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整个教室出奇的安静。她的眼珠乌黑,眼中有潮湿的雾气。她凝视着那张字条,屏住呼吸。
字条上写着……
你说的是列泽华吗?我知道呢!他和他父母出国时乘坐的飞机出事了,只有他和一位空姐活了下来。不过他现在还躺在医院,怎么了?你也喜欢他?
海公主猛地站起来对老师说她不舒服,要请假。没等老师点头,她就冲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