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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再也无法珍藏约定

两只手靠近,手指接触到手指……他的手指冰凉……她的手指火热……

是梦里吗?为何却感觉如此真实?

不!那……不是梦!

新堂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脸色比枕头还要苍白,他的紫发还有点儿湿漉漉的,嘴唇有点儿发紫,呼吸也很微弱,只有时而紧皱起的眉说明他还活着。

吊瓶挂在床边,液体滴答滴答顺着输液管流进他的血管。

贝依依终于忍不住扑到病床前,连声喊:“Siyanie!Siyanie!你不能丢下我呀!”

“小声点儿,他在睡。”

正好经过准备换药的医生轻声说:“病人需要休息,你放心,他并无大碍,再打两瓶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着,把焦急的贝依依从病床前拉远一些,然后才开始换药。

“哦。”

贝依依轻轻踮足走到离床边不远的地方。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空气里好像只剩下新堂圣睡梦中发出微弱呼吸声。

半晌,医生终于换好了药,端着托盘正要走出病房,贝依依又惊叫起来:“Siyanie!Siyanie!”

“喂!你这样真的会吵到病人休息的。”医生不满地回头,结果却发现躺在床上的病人正吃力地想坐起来,便立刻放下托盘,过去进行检查。

新堂圣看了看正在帮他进行检查、面露关切的医生,然后转头看到焦急的贝依依,他虚弱地轻声问:“她呢?”

贝依依急了,冲过去,一把将虚弱的新堂圣按回病床上,喊:“什么她?你得好好休息!”

医生做完了检查,说:“没有事了,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交代完毕,医生便离开了。

贝依依笑眯眯地坐到了新堂圣病床边:“Siyanie,你醒过来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么担心你呀!你掉进游泳池里人家第一个跳下去救你,还拜托表哥派人将你送到最好的医院治疗检查,你没有醒过来,人家就一直守在你身边……”

贝依依自顾自地说着,新堂圣动动身子,没有看贝依依,好像也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好像橱窗里没有生命的木偶。

难道不是她?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可是他冰凉的手指接触到她火热的手指,那种感觉是那样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夜更深了。

病房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灯,温柔的光线让整个病房沉浸在一片朦胧之中。窗外,漫天的星光如同从天而降的萤火虫,发出点点光芒。

寂静的病房里传来虚弱的呼吸声。

“很痛吗?”她把手覆上他的额头,带给他阵阵清凉的感觉。

“痛……”列泽华在梦里轻轻吸气,脸上出现不舒服的神情,“好痛……海……我好痛……好想你……”

“我……”海公主叹息,“有什么办法能减轻你的痛苦呢?”

一接到妈妈的电话,海公主就连夜赶到了湘城。

妈妈在电话中告诉海公主,说列泽华从到湘城的那天起就发高烧,始终不退,并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她一下车就直奔医院,送走疲惫的母亲,留下来陪着列泽华,可列泽华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还一直在梦里叫着:“海,你在哪里?海……”

她让他这么痛苦。

医生告诉海公主列泽华这样迟迟不肯醒来,其实并不是药物没有效果,而是列泽华好像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他仿佛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海公主心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列泽华。

列泽华的睫毛忽然微微抖动着,但是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嘴唇轻轻地颤动着,如同梦中的呢喃:“海……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让我感觉无法触及……是因为我失忆而忘记了太多事情吗?是吗……海,不要喜欢新堂圣……不要……不仅仅是新堂圣需要你的陪伴,我也需要呢……海,我……喜欢你……”

列泽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在昏迷中不停地说着有关海公主的事情。

海公主的手轻轻一颤。

她低头默默地看着列泽华,苦涩地笑着说:“列泽华,我……我不敢喜欢你。自从我们认识以后,发生了太多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我怕我的这份喜欢会伤害你……列,不要睡了,醒来好吗?”

一整晚,海公主在列泽华的耳边不停地呼唤,想喊醒他。然而,列泽华固执地沉睡着不肯醒来。

海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疲累地睡去。

清晨,病房的窗外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列泽华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露水打湿了一般,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海……”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海公主那张熟悉的脸,原来海公主枕着他的手睡着了,睡梦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

列泽华的动作和声音惊醒了海公主。

海公主一睁开眼,就对上列泽华深情注视她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轻扬起来,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列,你终于醒了……”

朝露让空气变得湿润而清新。

新堂圣从睁开眼的时候就盯着病房门口,他多希望下一个走进来的就是海公主,但是每一次都很失望。

她始终没来……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他出院了,她都没来,她会去哪里呢?

新堂圣一出院就急忙跑回海家,结果她竟然不在家……这个家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新堂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睫毛颤了颤,眼中出现一片寂静的失望。

夜寂静无声。

住宅区的对面,小型喷泉池里的水花带着缤纷的色彩跳跃着。

新堂圣孤零零地坐在房间窗边的椅子上,他的目光寂寞得令人悲伤,眸中仿佛有着淡淡的水雾,蒙眬而妖娆。

他想起了那个雪夜,当他孤单地站在树上想一跃而下的时候,是她努力地靠近他,说会一直陪伴他。

当时她只是怜悯他,看他可怜,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吗?曾经有那么一瞬,他以为她真的喜欢上了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如此在意那个总是一副淡漠表情的女生了?

新堂圣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拿起放在墙边的吉他,轻轻弹奏起来……

这世上有太多的失望太多的不快乐;

每次绝望我以为天空永远都会是这样暗沉沉的灰;

却忘记了再阴郁的天空也会有那乌云遮不到的湛蓝;

再不快乐的心情也总会有那片刻欢笑的瞬间;

在最绝望的低谷深处布满沉沉的阴霾;

可希望往往就在下一刻的地平线。

新堂圣不知不觉竟然随性作了一首歌曲。许久没有尝试写歌了,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被遗弃的悲伤。

他放下吉他,打开电脑,把刚刚写的曲子记录了下来,又重新拿起吉他弹奏起来。

这个静谧的夜里,新堂圣一个人在电脑前孤独地录制着歌曲。

直到天亮,新堂圣才把歌曲小样录好。他喝了一口水,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内心涌起了一个念头。

他拿起自己新歌的刻录盘,然后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星海音乐室外,新堂圣深呼吸了一口气,敲响了工作室的门。

整间工作室洋溢着新堂圣那迷人的低吟。

这首歌曲甜美的旋律跟以往新堂圣冷硬悲伤的曲风很不同,制作人看上去非常喜欢,他微闭着眼睛,满足地享受着。手指还不时地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直到音乐声停止了,他还久久地沉浸在美妙的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制作人才睁开眼。他惊喜地看着新堂圣说:“Siyanie,这首歌真是太完美了,你真是让我觉得惊喜!”

新堂圣见制作人如此满意他的这首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么,这首歌能不能作为我的单曲推出呢?”

听到新堂圣这样问,制作人有些迟疑了,他讪笑着说:“Siyanie,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以你现在的声势去出这首歌,恐怕会毁了这么一首好歌。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我只是不希望这么一首好歌的推出受到任何负面新闻的影响。Siyanie,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这首歌卖给我,然后作为这首歌的词曲作者,你也一定会受到一定的关注的,也会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才艺。这首歌换个当红的明星去唱,效果一定更好。”

说完,制作人有些尴尬地等待着新堂圣的回答。

新堂圣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制作人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行!这是他如此用心创作的一首歌曲,绝不可以轻易出卖。

制作人似乎看出了新堂圣的犹豫,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Siyanie,如果你肯把这首歌卖给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的。”

“不!”新堂圣此时果断地拒绝了,“这首歌是我为一个人专门写的,如果我不能出片,那么,我只想唱给她一个人听。”

“Siyanie,你不要这么固执,好好想想吧!”

“不用了,谢谢!”

“Siyanie,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价钱方面我是好商量的。Siyanie,哎,你别急着走啊……”

新堂圣对于制作人给出的金钱诱惑毫不在意,他不等制作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新堂圣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少天没去上课了。

从制作人那里碰壁出来后,他不想回到空荡荡的住处,于是选择去学校。

他刚走进教室,贝依依就朝他飞奔过来,大喊着:“Siyanie,你终于来上课了!完全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

新堂圣完全无视贝依依关切的询问,只顾往海公主的位子看去。

空空的座位刺痛了新堂圣的眼睛。

而新堂圣的举动也刺痛了贝依依的心。她松开紧拉着新堂圣衣角的手,故意提高声音说:“不要再看了!从你落水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新堂圣看向贝依依,眼里充满了疑惑。

“要知道我是帮老师记考勤的人哦!你不用再看她的座位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学校呢!”

“她怎么了?”新堂圣紧张地抓着贝依依问。

“你抓疼我了!”贝依依挣脱开新堂圣的钳制,冷笑着说,“她去湘城看她的哥哥列泽华了。不过……我听说,列泽华好像不是她的亲哥哥吧?为了列泽华,她丝毫都没有关心快被淹死的你。Siyanie,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关注她?”

她去湘城看她哥哥列泽华了……

她去看列泽华了……

她丢下快要死掉的他去看列泽华了……

新堂圣自嘲地笑了起来,眼里充满了痛楚。他差点儿相信了她所说的陪伴,还专门写了一首歌给她听……

呵,他真是傻呢!

新堂圣不顾贝依依的呼唤,失神地走出了教室。

他朝刚刚来时的路走去,重新站在了星海音乐室的外面,再次敲响了工作室的门。

制作人打开门,看到新堂圣的时候露出意外和惊喜的神情:“Siyanie,你想通了吗?是不是愿意把歌卖给我了?”

“你出多少钱?”新堂圣开门见山地说。

确定了新堂圣的来意,制作人更开心了:“价钱方面好说,只要你愿意把这首歌卖给我。”

一整晚的心血、对那个人的满腔感情,就这样换成了一张薄薄的支票。

新堂圣从音乐室出来,轻瞥了一眼手中的支票,苦涩地笑了笑,然后随意地把支票往口袋里一塞,搭上了去湘城的大巴。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新堂圣就是迫切地想见到海公主,他不知道海公主具体在湘城的哪个地方,可是他就是想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去。

新堂圣到了湘城后,因为不知道海公主在哪儿,于是,他在湘城四处转悠。

直到他在广场上无意间看见了正在一起喂鸽子的海公主和列泽华。

广场的空气清新无比,阳光从翠绿的树叶中间洒落下来,树下是一群安静啄食的鸽子。

海公主从包里找出面包,仔细地捏碎,然后蹲下身坐在石阶上,小心翼翼地接近一只只白色的小鸽子,轻轻地把手伸到它们的面前。

列泽华蹲在一旁宠溺地看着海公主。

海公主一边喂鸽子,时不时还歪着头跟列泽华说笑几句,脸上是从未曾对新堂圣绽放过的温柔。

面前无比美好的一幕刺伤了新堂圣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上海公主了。

如果不喜欢她,他不会因为听到她去看列泽华的消息而情绪失控。

如果不喜欢她,他不会因为失控而把歌卖掉。

如果不喜欢她,他不会来到湘城,只为了离她更近一点儿。

如果不喜欢她,他不会在看到她对列泽华的温柔后,心痛无比。

或者说,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了她,那个雪地里落寞的身影……

只是,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但海公主喜欢的人似乎是列泽华……

愣了很久,再回过神时,新堂圣已经看不到海公主和列泽华的身影。

他落寞地坐在广场中心的喷泉旁,微仰着头,看着水花四溅的喷泉。紫色的头发散落在他的额间,在星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泽。

他这样安静地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他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一直……

突然间,喷泉的水花高高地喷起,在半空中洒开,纷纷扬扬的犹如一场缤纷细雨降落在四周。

随着水花的喷射,喷泉四周的灯也全部亮了。这灯光亮如白昼,将喷泉对面那个人缓步走来的身影照得无比清晰。

即使没有灯光的照射,她身上那股淡香也会让人轻易地察觉到。那香气就像是海洋的气息一般,淡漠而轻柔,沁人心脾。

她的茶色长发用发夹随意地挽起。

一缕微卷的发丝滑落在她的肩头,衬着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肤,她的睫毛又长又翘,眼眸带着疏离感,却又让人那么想接近。

新堂圣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她。

她如水般沉静美丽。

隔着水花灿烂飞溅的喷泉池,他的目光中迸射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但很快地,那种惊喜转化为他眼中透明的哀伤,好像在诉说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恋。

淡淡的水汽笼罩着两个人,使两人对望的画面变得虚幻。

海公主也看着站在喷泉另一边的新堂圣,她轻轻吸气,心中泛起一点点的疼痛。

不知为何,空气中流淌着痛楚的气息。水光在她的眼中无声流转,瞬间,她竟有着一种即将窒息的痛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永远地停住了。

“你不用陪他了?”

他走向她,如此近的距离,新堂圣深深地凝视着海公主,眼中有灼热而深沉的感情:“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吗?”

新堂圣伸出手,轻触海公主的脸。

海公主微怔,她本能地想躲开,却仿佛早已被预料到,新堂圣手指快速地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他抬起她的脸,在他的指间,她的脸恍若绽放光芒的宝石。

两人彼此凝视着。

一切仿佛全都凝固了。

他的手指微微捏紧她的下巴。

“你是不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海公主微微皱眉,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新堂圣似乎没有听到海公主的话般,依然我行我素,似是喃喃自语般说道:“为什么丢下我?哦,我懂了,你一定是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对吧?”

他故意把‘家人’那个词的音拖长,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海公主略怔,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终于满意地松开了她,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跟你的‘家人’关系还真好,形影不离,似乎分分秒秒都离不开彼此呀!”

“你!”

海公主低下头。

她调整呼吸,眼睛里有种如夜风般的沉默,再次冷冷地说:“我和列泽华怎样不关你的事!”

就像从一个荒诞的梦境中醒来,空气仿佛被冻住了,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作,沉默了许久之后,新堂圣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对,对!你说得对,不关我的事,我有什么资格过问你的事呢?”

海公主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新堂圣的笑声让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缩,仿佛深冬的寒气自她的头顶灌入,冰冷的空气一直传到她的脚底。

她慢慢地抬头看向新堂圣。

他沉默地站在她的面前。如此近的距离,但她好像是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她心底某个地方仿佛破了一个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渐渐流失。

窒息般的安静之后,新堂圣的唇角勾出一抹微笑的弧度,他好似漫不经心地望着海公主。

夜已经很深很深。

淡淡的夜雾。

淡淡的月光。

良久,新堂圣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他突然问道:“那天我掉进游泳池,救我的人是你吗?”

月光似最纯洁的琉璃般照在互相凝视的新堂圣和海公主的身上。

他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用他一生的时间在凝视她,他忍不住越来越靠近她。

当他的双唇可以感觉她的温度时,她避开了他专注的目光,突然闭上眼睛,躲开了他的吻,淡淡地说:“你记错了。”

“哦……”

仿佛魔咒终于被解开了,他后退几步,笑了笑,平静地说:“谢谢你告诉我。”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转身离开。

海公主在遇到新堂圣的三天后就和她的妈妈还有列泽华一起离开了湘城,回家了。

原来程兰在湘城的生意没有谈成功,公司瞬间跨了。

一进家门,一路上强忍着内心剧痛的程兰终于忍不住倒下了,住进了医院。她没办法再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只好由列泽华去接手。

列泽华一边忙着处理公司业务,一边试图找到可以使公司起死回生的办法,虽然他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他还是想用尽全力去争取。毕竟,他早已把程兰当成了他的亲生妈妈。

从他住进海公主家的第一天起,程兰就像他的亲生妈妈一样对他悉心照顾,现在是他为她做点儿事的时候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湘城和海公主说过话后,一直到海公主回来,新堂圣来不及再跟她说一句话,她家就出事了。

新堂圣看着海公主和列泽华忙碌的身影,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原本想帮忙的心深深地藏了起来。

医院病房的窗户半开,蓝色的窗帘在风中轻扬,空气冰冷。

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地流淌进程兰的血管内。病床上,程兰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着雪白的枕头半倚而坐。她昏迷了整整三天,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离家比较近的一家知名医院里了。

还有一节课就到午休时间,她就可以去医院探望妈妈了。翻阅着课本,海公主静静地等待着老师说下课的那一瞬间。

班上很安静。

忽然,教室门“砰”地一下被人踹开。

那一声巨响就像一声闷雷,教室门如风中树叶般颤抖晃动。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师不悦地瞪着门口的人。那是一群流里流气的小流氓,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略带邪气的年轻人似乎是领头的,他走向海公主,冷笑着说:“你就是程兰的女儿吧?”

同学们窃窃私语。

海公主的视线从课本上刚移开,还没落在面前那个小流氓的身上,对方就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拽着她,恶狠狠地说:“母债女偿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其他小流氓立刻围过来,把弱小的海公主包围起来。

“放开她!”

新堂圣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抓起教室里值日时用的拖把使劲向那些人打去,一下子狠狠地打在领头的小流氓的后脑上。

“想死是不是?”

领头的小流氓恼火地放开海公主,捂着后脑,凶恶地瞪着新堂圣。

同学们全都目瞪口呆。

老师脸色铁青,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是学校!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说着,老师开始从衣服兜里掏手机。

海公主又惊又怒,对围着她的小流氓们皱眉道:“我妈妈欠了你们什么?”

一看老师要报警,小流氓们眼中似乎闪过一些慌乱,互相看了看,最终领头的小流氓盯着海公主,凶神恶煞地说:“你妈妈的工厂欠了我们很多钱,是把你们家的房子卖了都还不起的钱!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走!不过你们要是还不还钱,我们就不是来学校闹这么简单了!”

说完,这群人便离开了教室。但经他们这样一闹,课是没办法再继续上了。

贝依依不屑地冷笑:“扫把星真讨厌,影响大家上课!”

海公主对贝依依的讽刺充耳不闻,她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头发,焦急地望着教室外。

“海……”

新堂圣担忧关切的呼唤将海公主从刚刚过去的噩梦中唤醒。

午后的阳光轻柔洒落,海公主呆呆地望着新堂圣。

海公主仰着头,怔怔地凝视着他,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就像不可碰触的气泡,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灭。

走出那栋高楼,新堂圣步伐沉重得连迈出一步都变得困难。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只有这样了,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帮上海公主。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忧伤的表情,那无疑就像一把钢针时时刻刻刺痛他的心。

新堂圣站在窗前,窗外天色阴沉,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似乎被这布满阴霾的天空染得更黑了。

突然,一个如雾般的身影出现在新堂圣的视野中,他的眼睛似乎瞬间被点亮了,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光芒。

当海公主从他的房门口经过的时候,他叫住了她:“喂!”

“嗯?”海公主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新堂圣。

当海公主看到新堂圣递上的钱后,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本能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拿着就好了,问那么多干吗?”新堂圣将钱往桌上一放,便转过身走向厨房,“不跟你说了,我口好渴!”

海公主没有理会新堂圣的问话,小跑几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又问了一次:“这钱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新堂圣低头看着海公主认真的脸,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经纪公司给的,你那天不也看到了我们经纪人来找我吗?我接了部大片,然后先预支了酬劳。这样你放心了吧?”

“片酬?一个走下坡路、人气一直下降的过气偶像也会有片子接吗?”情急之下,海公主追问着,也顾不得是不是会伤害到新堂圣的自尊心了。

“如果你想安静地生活,就接受这笔钱。”新堂圣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回答海公主的问题,说完就朝厨房走去了。

海公主看着新堂圣的背影,内心涌起一阵感动。

直到新堂圣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那沓安安静静躺在桌上的钱。

放在钱旁边的一堆被风吹得凌乱的稿纸吸引了海公主的注意,她往房间里走去。

当海公主拿起那一堆稿纸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稿纸上那些恶俗的台词仿佛一个个扭曲的丑恶身影挤入了海公主那清泉般的眼眸中。

这……这就是他所说的大片吗?

海公主这样想着,泪水便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

“海公主,你!”新堂圣有些恼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海公主眼圈微红地看着倒水回来、站在门口一脸惊怒的新堂圣。她拼命忍住泪水,哽咽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新堂圣轻笑,“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那……那我再告诉你一次,你听好了。”

新堂圣缓缓靠近海公主,然后伸手把海公主的头发拨到耳后,继而凑近她的耳边……新堂圣柔软的嘴唇从她的脸颊轻轻地滑过,就好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海公主只觉得有股战栗的感觉从她的脖颈传到大脑,麻麻的,又从大脑传进她的心底。

“怎么办呢?”新堂圣忽然抱住了她,吻着她耳后的肌肤,“我喜欢你,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新堂圣……”

自己声音里那种陌生的沙哑让海公主暗自吃了一惊,可是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的亲吻似乎令她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酥麻了。

她仰起脸看着他,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两颊早已晕红,眼睛更是如露珠般莹亮。

新堂圣不禁心动,忍不住又吻上她的面颊,声音低哑地说:“喜欢我,好吗?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别再逃避,别再说不喜欢我的话了,好吗?”

新堂圣的呼吸滚烫灼热,海公主讶然地睁大眼睛,仿佛没有听懂。他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又继续吻着她的面颊和耳朵。

她被他吻得无法思考,恍若陷入一个充满强烈罂粟香气的漩涡。她想推开他,推开这个吻,只要她的手轻轻地一推,她相信他的整个身体就可以朝旁边栽倒。她吃力地抓住头脑中最后一丝理智,怔怔地、缓慢地思考着。

但最终,她的理智还是沦陷了,任由新堂圣深吻住她的唇。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愤怒地推开,撞击在了墙壁上。

空气中仿佛结了冰,彻骨的寒意从门口如风雪般席卷过来。

新堂圣和海公主同时向门口望去,只见列泽华愤怒僵硬地站在那里,紧抿的嘴唇透出深深的怒意。他嘴唇惨白,望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眼中似乎有痛苦的火焰在燃烧。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寒冷彻骨。

海公主惊怔,下意识地想推开新堂圣,但肩膀一痛,新堂圣的手紧紧抓着她,仿佛她是他沉溺前的最后一块浮木,哪怕会抓痛她也绝不松手。她忍着痛侧头看他,错愕地发现他的眼中充满了脆弱,除了脆弱,还有寂寞、紧张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等她再看向列泽华的时候,列泽华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他眼神冰冷,瞳孔里有着难以克制的愤怒。

“你骗我!”

列泽华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恨意。空气里更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海,你说过你不会喜欢他的!”

列泽华直直地站在海公主的身前,看着她唇上刚被吻过的嫣红痕迹,他痛苦地看着她,眼神变得暗沉愤怒。

列泽华仿佛置身于寒冬的深夜,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海公主的脸色苍白。她的心中痛极了,不知望向何方,渐渐地,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纷杂纠缠的情绪,无措、怜惜、回忆、心痛、不忍……

突然,列泽华从新堂圣的怀里一把拉过海公主,然后把海公主推向一旁。接着,他迅速地朝新堂圣挥出了充满怒火的拳头。

“砰……”

列泽华突然的袭击使新堂圣狠狠地摔倒在木质地板上。新堂圣爬起来,满眼的愤怒,朝列泽华冲过去。

一次又一次。

新堂圣被列泽华打倒在地上,他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地疼痛,痛得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列泽华那冷漠而蔑视的神色,就仿佛自己是可怜又可悲的蚂蚁一般。

豆大的汗珠从新堂圣的面孔上缓缓地滑落,他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从地板上爬起来,冲向列泽华。

列泽华轻而易举地挡住他打过来的拳头,冷漠地看着他:“出拳毫无章法,更没有力度,你凭什么跟我斗!”

“我……”

新堂圣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因为拼尽全力而急促地喘息着,那些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列泽华带着高傲和不屑神情。

“我还没有倒下!”

说着,他突然发力,企图再出一拳来打倒列泽华,但是列泽华冷酷地一笑,轻而易举地抓着他的手腕,脚下随意地一转,就已经将新堂圣绊倒。

暗红色的木质地板上传来沉闷的声响!

“啊!”

在一旁想阻止却被列泽华霸道地拦住的海公主被吓得尖叫。

新堂圣仰天栽倒。浑身的疼痛犹如一只洪水猛兽般狠狠撕咬着他的身体,而他的手居然连握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颤抖着。

他输了……

很奇怪,即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他唇角的微笑还是那么柔情似水,眼睛还是那么晶莹明亮,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温柔动人。

“还要打吗?”

列泽华冷漠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新堂圣躺在地板上,清晰地听着他优雅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止。

“新堂圣,你不会成为我的对手,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这句话让新堂圣在瞬间陷入绝望的低谷,他想站起来,不想就此倒下去,可是列泽华就像一个冷漠高贵的王子,说:“你不配喜欢她。”

他不配……喜欢她。

他不再是光彩夺目的明星,他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新堂圣的心中有泛起一阵灼热的疼痛感。他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但是他的手早已没有了一点儿力气,就像棉花一样软。

“砰”的一声,新堂圣再一次体力不支地倒地,不用列泽华出手,他自己已经没有反击的力气了。

列泽华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转过身,不再看新堂圣,低声说:“你输了。”

说完,他一把拉住已经被吓呆的海公主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还没有完……”

虚弱却倔犟的声音忽然从列泽华的身后响起,新堂圣终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了,看着他,努力地笑出来。

“列泽华,你看,我还站得起来……”

“那又如何?”列泽华转身,冷漠地看着他,“我不会跟你这样的失败者浪费时间和精力。”

新堂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汗水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唇角依然有着淡淡的微笑。

“我……我对她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她……”

“哦?”

列泽华的眼眸中瞬间迸射出冷光,他突然出拳,快速至极。

这一拳夹着凌厉的风声直袭向他的面门。

新堂圣淡笑着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躲不过,也没想过要躲。

他闭着眼睛,在列泽华的拳头即将到来的时候,居然静静地笑了。

忽然……

一双温暖的手,一阵熟悉的气息就在这一瞬间包围了他,笼罩了他……

新堂圣的头向旁边一歪,居然倒在了一个单薄的肩头上,有一个人抱住了他。

一个淡漠的声音传进他耳里。

“不要再打了……”

海公主挣脱了列泽华的钳制,从正面抱住了新堂圣,仿佛是要替他承受那一拳。

列泽华的拳头在海公主的脸颊边停住了,她耳边的长发在瞬间微微颤动。

“你走开!”列泽华瞪着她。

海公主抱着新堂圣,脸上有着气恼的神色。

“列泽华,不管是为了什么,你都不应该打人!”

列泽华的眉毛瞬间蹙紧,声音冰冷无比:“海公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居然抱着新堂圣,而且眼眸中还有着浓浓的担忧与紧张。

一股火气顿时在列泽华的心中升起,他绝对不能忍受她居然用这种亲密的姿势保护别人!

“放开他!”列泽华竭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海公主没有动,她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新堂圣的重量,只要她稍稍后退,几乎陷入昏迷的新堂圣就会因为失去支撑而倒下。

列泽华的眸中闪过一道锋芒,声音也在瞬间加重:“海公主,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他陡然提高音量,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出冰冷的回音,“海公主,放开他!”

“不要命令我。”海公主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倔犟的神色:“列泽华,我不想和你吵架。”

“海……”

列泽华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冷光,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警告的意味,但是眼眸深处是浓浓的伤心和脆弱。

“海,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喜欢他……”

海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把新堂圣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尽全力把他扶到椅子边坐下。

寂静,让人窒息的寂静。

列泽华愤怒地看着海公主,而海公主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终于,列泽华沮丧地低下头,声音喑哑地问:“海……我不应该动手,我向他道歉。只要你跟我走,好吗?”

等了很久,见海公主没有回答,列泽华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一下,然后稍稍提高音量,眼睛晶亮地看着海公主:“海……你选择谁?你喜欢谁?是我还是他?如果是他,只要你亲口对我说,我可以走,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从你的面前消失!”

列泽华决绝的神情让海公主内心一颤,脑海里不断闪过她刚刚与列泽华相识时的片段,海公主低下头,眼中一片悲伤。

她……她实在是欠列泽华太多了。

她应该毫不犹疑地选择列泽华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列泽华让她选择的时候,她却不知所措了呢?

“这还用问吗?”

忽然,坐在海公主旁边的新堂圣说话了。他樱花般的唇瓣露出不屑的笑意,似笑非笑地露出嘲弄的神情:“海公主喜欢的人是我,那个雪夜她已经做了选择了。是不是,海公主?”

海公主的眼眸里渐渐升起淡淡的雾气。寂静的房间里,她怔怔地望着新堂圣,宛如迷了路的孩童,所有的伪装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可是,她说出的名字是:“列泽华。”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被风吹散了的轻雾:“我选择列泽华……我喜欢的人是……列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