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刚到,见过各房姊妹们,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这套衣裳比别人的料子好些。她正觉得奇怪,却见大姑娘和侯爷夫人已经进门了,忙和姊妹们一起跟着老太太上前迎接。
婆媳二人衣着华贵,在众人的簇拥下,互相搀扶着入了门。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亲自迎她们,请镇南候夫人上座。
大姑娘周初雪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裳,衣裳上金线刺绣图案发出闪耀的光泽,与她满头的珠宝金银交相辉映。她面色红润,体态比上一次见面更丰腴了,说话时嘴角总是时不时地微微扬起,带着情不自禁的喜悦。
老太太瞧在眼里,心里愈加高兴了,对镇南侯夫人又热情了几分。
寒暄过后,老太太给镇南候夫人介绍姊妹们,初雨、初虹、初晨和初霜四个姑娘按照年纪大小依次排开。
这南侯夫人王氏颇为认真,走进了去瞅几个姑娘。相看初雨、初虹的时候,王氏满意的笑着点头,到初晨这里,王氏有意多瞧了,而后看了看初霜。
“老太太好福气,这几个姑娘个个好。四姑娘仪态端庄;六姑娘温婉可人;七姑娘相貌出挑,恍若仙子降临;八姑娘虽小看着也是个懂事的。”
老太太谦虚几句,眼睛扫过初晨,不动声色的落回王氏身上。大太太、二太太把镇南候夫人和老太太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也向初晨那儿看了一眼。
王氏竖着数目不对,四六七八有了,独缺个五?若是半路夭折的不提也罢,可先前听初雪说过五姑娘模样好,也是个善解人意的。虽然是个庶出,王氏也有意相看一眼。
“早前听说五姑娘的孝顺名声,今儿怎的不见人?”
“这孩子先前熬夜抄了几本经书,着了凉,我让她静心歇着。你既想见,我这便差人去叫来,料她也是想见见你们的。”
老太太不愧是经过事的人,王氏提出来她便能应对如流,不见丝毫尴尬之色。
不一会儿,初露被几个婆子扶了进来。初露也穿着一身绛红的衣裳,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眼睛却亮晶晶的。她给老太太行礼时,身子禁不住抖动。
王氏见状以为她病未好,因为自己的话被强请上来的,心中顿生愧意,特意下来亲自扶起她。
初露受宠若惊,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对王氏甜甜的一笑。王氏甭提多喜欢了,拉住初露的手问长问短,除了将备好见面礼给了初露,另外还送了她个玉坠子。
嫡女的风头被个犯错的庶女抢走了,初虹有种哑巴吞黄莲感觉,碍于人多不好发作,只好恶狠狠地攥着帕子。初雨也不大欢喜,一味的饮茶不语。
唯独初晨和初霜在状况外,俩人坐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大姐这一身行头值多少。
高晓高曦兄弟俩一到,屋子里的突然亮了起来。姑娘们各自羞红了脸低着头,眼睛却不时地往他们身上瞄。特别是高曦,虽然是弟弟,却比他大哥高半个头。他面容俊美,笑时凤眼上扬,带股子桀骜不驯的气息;也恰恰是这美少年的傲慢,勾起了无数妙龄女子的芳心。
俩人给老太太请了安,便退了出去。
见到高曦那一刻,初露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她终于明白了侯爷夫人此来的目的。心中有了定数,初露越加卖力的讨好王氏。
戏班子开唱的时候,老太太照例打发姑娘们各自去玩。这次初露留了下来,初虹实在不喜欢看戏,眼睛不停地往王氏方向瞄,犹豫很久后决定留下来。初雨最干脆,拉着初晨和初霜一起去玩。
人少了吃酒也没意思,三姑娘在后花园里闲逛,正碰见在竹林凉亭里下棋的周逸。
兄弟们理应在前头招呼大姐父和高曦,周逸突然落单,初雨自然奇怪。“四哥怎的一个人在这里?”
“喝多了,躲到这。”周逸微微笑着,面色坦然。
三人明知道他撒谎没喝多,也不戳穿。随意聊了几句,便去寻别个地方。
妹妹们的说笑声渐远,周逸方收敛住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看向北侧幽深的竹林,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哈哈……。”竹林深处传来爽朗的笑声,高曦从里面走了出来,轻拍了拍肩上的灰尘,而后落座在周逸对面。他轻佻的眯起凤目,摩挲着下巴,望着远远消失的三个背影,道:“你的几个妹妹挺有意思,那个穿粉衣裳的是老七?啧啧……长相不错,就是脂粉气浓了些,俗!俗不可耐!”
一道冷冷的目光剜向他,高曦被瞅得发毛,知道自己的话得罪了周逸,却也不晓得认错。他的俊脸上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扬眉挑衅道:“不如这样,这盘棋我若输了,我向你鞠躬赔礼,收回刚才的话,如何?”
周逸不置可否,放下手,落子……
瞧完戏,老太太见初虹、初露还在,与王氏笑了笑,夸道:“也难得她们陪着我。”
王氏点头赞同,欣赏的目光落在了初露身上。
初雪顺势拉住初露,对王氏笑着说:“我这个妹妹最懂事了,人体贴,又学得一手的好字。”
王氏又笑了,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疑惑的瞅眼初雪,也笑了笑,点头赞同。王氏更满意了,从手上撸下个镯子再次送给了初露。
初雨、初晨和初霜这时候也回来了。瞧见刚才王氏喜欢初露的情形,初雨笑容有些僵,委屈的看向大太太。
这时候婆子来告高晓兄弟那边也好了,王氏便拉着初雪和老太太们告别,又说等天凉了也请姑娘们去镇南候府赏菊花。
送走了镇南候府的人,老太太情绪不高,打发大家散了,只留下大太太。
“她怎么说?”
大太太有些不敢说,却又想女儿才刚求她的话来,硬着头皮道:“王女婿要续弦。”
“混账!他续弦是他的事,他随便捡个顺眼的姑娘折腾去;我们侯门的女儿再不值钱,也不会嫁给他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太太唾一口,满脸嫌弃。
“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太太打量老太太的神色,似乎没有愤怒到顶点,还有商量的余地,继续道:“当年若没有镇南候帮助,老爷也不会受圣上眷顾得了个大学士的头衔。他们帮我们大忙,我们若……。”
“你不必说了。”
老太太摆手,叹口气。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信远候府能支撑到今天,少不得镇南候那头出力。这恩情她记得,所以当初镇南候夫人来替她侄儿求二丫头的时候,她半点没含糊便应下了。她那个侄儿性情残暴,贪恋酒色,大婚后没有半点收敛,二丫头熬了几年,好容易怀个孩子硬生生被这个畜生打没了。就是因这小月子,二丫头躺下再没起来。
老太太抹起眼泪,回想二丫头在没出嫁的情形,虽然不是娇宠一身,却也活得轻松自在。她愧对二丫头,也愧对二房。故此才将管家权从大媳妇手里拨给了二媳妇。好在二媳妇懂理识大体,老太太知道她这些年背着她没少抹眼泪,但却从没有在她面前这为桩婚事抱怨过一句话。
腰杆子若硬不起来,一辈子被欺负。这些年她们被镇南候拿捏的事太多了,不能再任凭其摆布。
“我们侯府为镇南候这桩亲事牺牲的够多了,没必要再陪个女儿进去,哪怕是庶女。”
大太太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表示这件事有些难办。如若不答应,怕是初雪会受欺负。
“笑话,她是被镇南候府三媒六聘正经去过去的大奶奶,岂是说欺负就欺负的?再者说她嫁过去十年了,早该站稳了脚。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如何配做我们侯府的嫡长孙女?”
老太太气得头晕,倒下来休息。不容大太太再说话,直接摆手赶人。
大太太见老太太态度强硬,默默地俯首退出。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她没说镇南候夫人是想再要个嫡女的。
大太太打骨子里觉得她大女儿这桩婚事结的好,没有她,潦倒的侯府怎能繁荣起来?牺牲两个女儿算什么,哪个高门嫁女不是图谋利益?再说以七丫头的姿色嫁过去,说不准会博得谷姑爷的宠爱。
大太太是对镇南候夫人打了保票要坐下这门婚事,她早想好了,在四丫头找到更高的门第前,定是要把镇南候这边的姻亲稳住的。考虑到七丫头还差两年才到定亲的岁数,来日方长,她可以慢慢啃老太太这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