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被安排到七姑娘房里开始,坐立不安。七姑娘人没见着,传说什么让她好生呆在屋子里歇息。接连几日好菜好饭供应着,点心水果不断,这让月季越呆越心虚了。月季实在不敢再这样呆下去,再三请求送饭的小丫鬟带她去见七姑娘。
小丫鬟打量月季好一会儿,前前后后通体看个遍,二话不说跑了出去。月季正茫然无错呢,小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个衣着贵气些的女子,二十出头,鹅蛋脸,样貌沉稳。来人笑着牵住她的手,也同样的打量她。
月季被瞧得不舒服,向后退了退,那女子竟拉住她往外走。月季害怕,挣脱开女子的手,退到墙角,嘴巴闭闭合合,支支吾吾半天。
“我……我我不见了,成么?”
“你别怕,姑娘人好着呢。”
楠芹拉住月季的手,温言抚慰月季,使眼色给小丫鬟,俩人一起扶着月季去见七姑娘。
月季叩首,哆哆嗦嗦的说些请安的话。待七姑娘把她扶起来,月季才敢稍微抬眼打量七姑娘,容貌比上次见更美了几分。许是上回七姑娘生病,脸色没现在红润的关系。
月季心中忐忑至极,府里人都晓得七姑娘和五姑娘不对付,而她又是五姑娘房里的,七姑娘搞不好把火撒到她身上。
“半梅走了,我屋里头正缺个二等丫头,你顶上;至于空出来的三等,让给春雨吧。”
月季惊讶的合不上嘴,她没听错吧,头次见新主子,就被提升了?身边的小丫鬟春雨拽她回神儿,俩人一起下跪谢恩。
月季刚来房里,许多事儿不熟悉,恰好这些日子团圆来学刺绣,初晨便吩咐月季跟着一块学。楠芹打理的事儿太多,很难面面俱到,日后房里女红的活计交由月季比较妥当。
月季是最高兴的,新主子没训问她,反而提升她做大丫鬟,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也是好相处的。一时觉得风光无限,换上七姑娘赏给她的新衣裳,得闲和春雨一起到园子里逛悠一圈。往日同情她接济过月季的姐们们,险些认不出她来,众人把月季围得说些不同,七嘴八舌的问她是怎么挨过七姑娘那关的。不到一天时候,七姑娘贤德体恤吓人的名声在府里头传开;更有甚者说七姑娘才是府中最顶顶好的主子,比四姑娘还好上几分。
望春把这些话转述给老太太听时,老太太正在饮茶,抖抖眉,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连茶也懒得喝了。望春明白,老太太依旧厌烦七姑娘,纵然七姑娘比得过四姑娘,老太太还是看不上眼的。望春心中叹息,不禁为七姑娘惋惜,说到底老太太还是介意当年那人的话。
中秋节前,老太太按例会赏些东西给孙子孙女们,婆子们分发前来回禀老太太。往常老太太随意点个头便放婆子们走,今年老太太突然上了心。
“一共多少份?”
“和往年一样,十二份。”老太太孙子辈的嫡庶全算上,共十三人,这十二份是刨去七姑娘的。
“五丫头那儿不必送了,其余的照例送。”老太太说罢,摆手示意婆子们退下。
婆子们没弄明白,却也无法,退到院里头商议。几个人琢磨老太太的意思,五姑娘不给的是肯定的,‘其余’这话说得有讲究,是除了五姑娘其余的,还是按往例把七姑娘排除后其余的?几个婆子怕琢磨错了,一起去求望春,数她最懂老太太的心思。
望春闻言笑了,道:“几位妈妈往日比我活得明白,今儿怎么糊涂了。老太太即说除了五姑娘其余都送,七姑娘当然要送的。”
婆子们想想也是,如果老太太不想送七姑娘,何必单挑出五姑娘说,会把俩个放一起说。婆子们谢过望春,笑呵呵的带着东西挨个地儿的送礼。
六个金瓜子,一对蝴蝶钗,两盒胭脂,两匹彩锦。
初晨第一次收到老太太节前赏的礼物,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送东西的是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常婆子,此刻正笑嘻嘻的看着初晨。
初晨拿出二两银子和刚送来的两盒胭脂给常婆子,常婆子只接了银子,盯着两盒胭脂眼馋,却不敢收。“那是宫里头才有的东西,我这把老骨头了用不着,可收不得。”
“我知道嬷嬷的孙女儿也在府里,年岁和我差不多,正是爱美的时候,怎么能缺这个。”
初晨笑着再次把胭脂塞进常婆子的手里,她就是要她们知道,她周初晨不稀罕老太太送得这些物件。不送她不介意,送了她也不欢喜。
常婆子也不推却了,笑呵呵的感谢七姑娘,打赏的银两也不要了,只将两盒胭脂当宝贝似得揣进怀里。常婆子暗暗赞叹七姑娘了不得,她从没和七姑娘接触过,七姑娘竟然晓得她的孙女玉笛。
礼物这东西不论价钱多少,送到心坎里才是宝贝。常婆子正需要这种上等的胭脂,据说这东西能把丑人儿画成美女。她家玉笛有几分姿色,再打扮打扮岂不跟个仙女似得。七爷眼已经到了纳通房的年纪,她是期望自己的孙女儿能争口气,将来能在侯府里谋个姨娘当。
常婆子临走前又是千恩万谢,道自己欠七姑娘一个人情,日后有帮得上忙得定然还。
这常婆子才走,老太太房里的苏二又来了,传话说明儿镇南候夫人和王姑爷来瞧老太太,请姑娘们凑热闹。苏二还说老太太指名要初晨戴上镇南候夫人送的首饰,并嘱咐她打扮的庄重些。
苏二一走,楠芹忍不下去了,怒道:“哪里是凑什么热闹,分明是请她们来相看姑娘!”
初晨自嘲的笑了笑,拉着楠芹和她一块用茶静心,慌神对她们没半点好处。初晨前世不常走出这个院子,重活一次,好多事儿她也是两眼一抹黑,要重新慢慢地来。
对于王姐夫续弦的事儿,初晨必须重新考量。上次初晨讨嫌王氏之后,王氏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本加厉的追了过来要定下这门亲事。再看老太太的意思,态度突然转好送礼给初晨,又让初晨穿戴王氏送的首饰。显然,老太太的心意已决,已经定下初晨去嫁那人做继室。
明日,初晨若戴上那些首饰出现,等于替老太太变相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初晨才合眼睡下,没多会子,被吵闹声叫醒。玉瓶听到屋里的动静,立马进来伺候初晨梳洗。
“昨晚偏房招了贼,幸而装财物箱子上了锁,那贼什么也没偷去。”
招贼堂堂侯府内宅会招贼?
初晨觉得不简单,径直走向事发地,楠芹和春雨等人正在重新查点东西。屋子朝西边的窗口开着,窗台上隐约印着泥鞋印,大小约有七寸半。
初晨脸色沉下来,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丫鬟们大气不敢出,个个低下头。
楠芹道:“天刚亮的时候,扫院子的丫头听见这里有声响,叫春雨一起来瞧,见窗户开着,装财物的箱子被挪动了,胡婆子已经去禀三太太和二太太了。”
初晨打眼扫了眼屋子里的人,二三等丫鬟齐全的站在屋里。初晨指着窗户上的鞋印子对玉瓶、春雨吩咐道:“你去把印子擦干净,你去寻个粗使丫头把她穿的鞋子脱一只拿来。”
俩丫头奇怪,却也照做。玉瓶拿帕子擦净窗台,春雨提着鞋进来,按照初晨的指示将鞋底往窗台上印了一下子。
新盖上的鞋印子比先前那个小很多,楠芹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十分愧疚,作为大丫鬟竟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她疏忽了。先前那个鞋印子分明是男子才有的,若外人知道七姑娘房里招个男贼,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楠芹正自责中,忽听院里传来高亢的女声。
“我听说七丫头这儿招了贼,这还了得了。我们七丫头小小年纪的,被吓着了可怎生好。看这贼人被我拿了的,准剥了他的皮!”
春雨听到二太太的声音,连忙把鞋子塞到袖子里头,背在身后。很快的功夫,吕氏带着几个婆子进了偏房。吕氏请走初晨等人至外间,留着婆子们查勘屋内的情况。
吕氏照例问什么时候发现的,查点东西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之类的话。又拉住初晨的手,抚慰她不怕,有什么事儿放心交由她处置。
魏氏得了消息匆忙赶来,她神色慌张,瞧见初晨安好才放下心来,把女儿搂紧怀里。而后看见吕氏也在,魏氏脸色不好看了。
吕氏却不恼,笑着向魏氏保证定会把这个贼抓着。魏氏没接话,吕氏有些难看,干巴巴的自己笑着。
婆子们勘察完来回报:“贼人清早而趁着姑娘熟睡来行窃,跳窗而进来偷财物,不想被早起的扫地丫鬟发现,而后匆忙逃走,老奴们观贼人留下的鞋印子,应该是个女贼。”
“女贼?”吕氏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度,盯着婆子们问:“你们可看仔细了,确定是女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