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废了多大心思画的,你瞧瞧,什么样子了!明明你们无理在先,胆敢如此嚣张!”
初虹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初莲的性子谁不知道,在府里头老实什么事儿能避开的便避开,今儿她敢跟她叫板,还不是因先前老太太罚她,瞧不起她了。被一个外室的且是戏子的贱种叫板,初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若说别的姊妹欺负她,受辱的感觉是一倍,那么初莲的是一千倍一万倍。
她决不让一个卑贱外室庶女踩到自己的头上!
转而对身边的婆子厉声道:“去把那小丫鬟拿回来,打她四十大板,给她立立规矩!”
“你敢!挽髻是我的丫鬟,由不得你去管!”初莲的脸因愤怒气得涨红,她狠狠地指着初虹的鼻尖,抖着青紫的唇叫嚣着。
“我这么做是为莲二姐你好,这么不规矩的小丫头留不得,若跟着你嫁到王家去,也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不如早把她办了,省下一桩祸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初莲下手时有些恍惚,瞧见初虹泛起五指印的左脸,才意识到自己因愤怒过头有些冲动了,掌心传来麻木的痛楚感,令她茫然不知所措。
“你——”初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似乎再稍稍用力,眼角便会上下裂开。她确定性的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左脸,无限的屈辱感爬上心头,她觉得自己比掉进屎坑还屈辱还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初虹“啊!”一声尖叫,刺耳的声音贯穿十里,丫鬟婆子们被震得耳鸣,一时恍惚着。初虹蹭地蹿到初莲身前,高高的抬起手照着初莲的脸便欲打下去,初莲下意识的抬手挡住,初虹一巴掌打到初莲的发髻上,她顺势扯住初莲的头发使劲儿往下薅;初莲的钗花、步摇被扯满地,初虹扔不放过,一把一把的往下拽头发。初莲疼的要命,欲挣扎,头发拉扯的越疼;初虹撤,她必然要把头往前送避免更疼,眼睛瞧不见,手不停地向初虹那头抓。
丫鬟婆子们缓过劲儿来,慌忙上前劝架,奈何二位主子不听劝,跟发了疯似得,特别是初虹,扯着初莲的头发不放,不好硬拉开。婆子们最怕事情闹大了,老太太那边晓得,她们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着什么。
初虹的大丫鬟秋露是个精明的,对彩儿使了眼色之后,气势汹汹的往二房那儿跑。初莲身边除了挽髻,那些婆子们大都是大太太身边得用的,自然希望事情在不闹大的前提下挤兑初莲,替大太太打压郑姨娘母女。她们瞧见有人去请二太太了,晓得二太太是个厉害的主儿,自然能把事情安排妥当,说不好会她们些去惊的茶钱,真是既得了好处有替主子出气!便安下心来观战,左右俩姑娘打架,使不出多大力气。
当事者打得正欢,完全不晓得其他人的小心思。
初莲头发被扯住限制多,被初虹扇了好几个耳光,她气不过,左右她是个死人,有什么活不出去的,双手一手护住头发,抬起一只一脚照着初虹的腿乱踢。初虹腿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地栽了个跟头。屁股四裂八半的疼,初虹哇哇大哭,也魔怔了起来,抄起都上一只钗,尖对着初莲,“啊——”地冲了过去。
眼见着钗要划到初莲白嫩的小脸,手腕被死死地定住,初虹挣扎的向前送,腕部随即传来剧烈的疼痛,银钗‘啪嗒’的掉地了。初虹盯着自己手腕上凭空多出的一只手,仰头对周遨愤怒的大叫:“干你什么事!给老娘松开!”
“放肆!你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未及谈婚论嫁,怎敢口出狂言自称‘老娘’?再言你小小年纪好妒成性,使钗谋害你莲二姐的容貌,当此一条,足够判你死罪。”周逸冷脸说道。
初虹这才看见周遨身后站着周逸、初晨。她对上周逸的眸子,一愣,跺脚哇哇的大哭。
“是她打我在先的,要死也是她死!”
“闭嘴!”周逸皱眉,冷漠的眸光划过呆立在原地且披头散发的初莲,头疼的扶额,眼睛转向身边的初晨,似在问她后宅素来这么明目张胆的混乱么。
周家孙子辈里说话有分量的,除了老大周远,便是周逸了,这件事儿由他处置最为妥当。看周逸的态度是不大想掺和这件事,但若交到老太太那边恐怕……虽说这事儿闹这么大,老太太早晚会晓得,但当时知道和时候,完全是两种结局。初晨想卖给初莲一个人情,必然要请周逸搀和一下,帮忙弄清楚事情经过,再大事化小。
周逸极不情愿的听当事者哭诉事发的经过。
初晨则到另一边询问婆子丫鬟们。
初晨不见秋露,第一个问:“和太太们通信了没有?”
初莲房里的婆子们迟疑要不要说。彩儿娘把婆子推到一边,冲初晨赔笑,嘴巴很伶牙俐齿:“姑娘,大房的事儿您不好插手。分明是那丫鬟错了,莲二姑娘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为个卑贱的丫鬟辜负我们姑娘的好意。大太太素来驭下严格,不晓得怎么出来个漏网之鱼。这事儿不怪我们姑娘,回了大太太、二太太那边自有评断。”
彩儿娘看似在说丫鬟挽髻不规矩,实则是变着法儿的讽刺初莲出身卑贱没教养。
初晨听得明白,不动声色,继续重复刚才的问题,声音比先前严厉许多。“我问你们,和太太们通信没有?”
“有……有!”其中一个婆子磕巴道,眼睛偷瞄彩儿娘。彩儿娘倒也大方,笑着承认秋露去找二太太来评断。
“您是府里的老嬷嬷,今儿碰见这样大的事儿,休怪我这个小辈说道几句。前几天的事儿你们是不是忘了?但凡遇见六姐的事,二婶子容易丧失理智。况且这事儿我听着倒不像谁更对,我打一百个保证,俩位姐姐到老太太那里都是错的。打架事小,毁容害命是真,莲二姐再有一个月便要出嫁了,也算是半个王家的人,若闹出去,别说王家人那里,老太太那边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彩儿娘冷笑:“姑娘说笑了,芝麻大点的事儿怎敢劳烦老太太,二太太掌家有年头了,处理这点事她比吃饭容易。”
“既然如此,便随你,”初晨别有意味的看眼周逸,随口感慨了一句:“不过闹到老太太那里是早晚的事。”随后摊手一笑,不管了。
谁不知周逸是老太太的心中宝儿,初晨这一眼让彩儿娘的心不安起来,她对自己的女儿使眼色,彩儿立即会意,飞一般的往二房那头跑。
周逸那边问完话了,彩儿娘笑眯眯的凑到周逸身边,求周逸拿个主意,她最希望周逸弄个妥帖的办法将此事悄悄地平息了。
“此事自然要回禀老太太,由她老人家亲自处置才妥当。”
彩儿娘闻言吓得冷汗直冒,六姑娘犯不着为了那个野种丢了闺名。吃亏事小,名声事大,将来六姑娘是要找顶顶好的人家的。此事绝不能闹到老太太那里,不仅六姑娘那里不得好,怕是连二太太也要受牵连,当下后悔让秋露去给二太太传信。七姑娘人虽然膈应,但话是有理的,二太太一遇见自家女儿的事儿最爱失理智。
“哎呦!我的四爷哟!她们都是您的姊妹,您忍心让她们受老太太的罚?莲二姑娘我不晓得,我们姑娘是最喜欢您的,平日里头见人便夸四爷的好,就为这个,我也得厚着脸皮求四爷饶她一遭。”
周逸看眼初晨,见她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嘱咐众人管好嘴,照顾好自家的姑娘,摆手吩咐大家散了吧。彩儿娘、彩儿等人如临大赦,扶着初虹迅速离开。
初莲傻愣愣的立在原地哭,眼神儿没有焦距,呆呆的不知道看哪儿,只是一味的哭。
周逸撇她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冷漠,浅笑着安慰初莲一句,便和周遨一起离开研究武学去了。
婆子们劝说初莲无果,便骂起了挽髻。挽髻跪地,不停地磕头赔错,求初莲原谅她,初莲仍旧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
“七姑娘,您看这?”婆子为难道。
“就算为了郑姨娘,你也不能再哭下去。”
初莲眼珠子转了转,侧头看向初晨。
初晨笑着拿帕子拭干初莲的眼泪,扶她回房。待初莲冷静下来,她将一本经书放到初莲的手上。
“老太太最近常念叨这上头的字儿太小,瞧不清楚。”
初莲错愕,感激看向初晨,一双楚楚动人的杏眼里再次涌出泪水。初晨忙替她擦拭,笑言不敢再呆下去了,免得又惹她哭。初莲破涕为笑,感谢初晨开导她,从被底下翻出一串木头珠子套在初晨手腕上。
一晃半月有余,府中各房暂且相安无事。
初虹自上次吃下闷亏之后,看似收敛许多,整日除却早晚请安之外,极少出门。老太太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是没功夫理会她,注意力全在初莲身上。初莲虽是个庶女,和王家的亲事是不顶用的,按理说老太太才懒得花心思去照看一个庶女。因考虑到王氏这边不能得罪了,在找到更好的靠山之前,必要保住高家这门姻亲。老太太早看出初莲对这门婚事的不情愿,也看穿初莲有想死的念头,必然会在出嫁前死死地看住她。
如今老太太见初莲有认命之意,精神不似先前颓废,也晓得给她抄经书表孝心、方安了心,去关注另一个不省心的孙女儿初虹。恰巧初虹这一日欢快地来看她,带来一大幅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