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闻言,忙命玉瓶收起桌上的刺绣。
没一会儿,两位少年进门,他们一高一矮,身高相差半个头。周遨稍矮些,走在前头,一身湖蓝色长袍,脸上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相比之下,身后的周逸的穿着略显素淡了些,长着一张吸引目光的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那笑温温的,似冬日里的暖阳,却暖中带着寒凉。
“四哥哥、八哥哥。”
初晨笑着迎接,请他们入座。
“嗯,我看看,”周遨捏着下巴,极为认真的观察初晨,又用手触碰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四哥,她还真好了!”
周逸定睛看着初晨,初晨被瞧得不舒服。干笑着打掉周遨的手,责怪道:“听八哥的意思,不希望我病愈?”
“没——没有,妹妹你别误会啊。”周遨慌忙摆手解释,见妹妹是与他玩笑,又高兴地乐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只簪子来递给初晨。“我本要买个泥塑张天师与你,四哥说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我便挑了个簪子,图它名字好听,叫什么事事如意簪。”
初晨接过簪子仔细瞧,是用檀木做的,上头雕着如意图案,做工十分精巧。
“真好看,”初晨命玉瓶帮她插到头上。
周遨见妹妹喜欢,先前在学堂受的气一扫而空,只顾着傻呵呵的笑了。
“四哥哥呢?”初晨看向周逸,眨巴眼睛。
“我?”周逸似不明白初晨的意思,反问回去,眸光淡淡的看着她。
初晨指指头上的簪子,意在提醒周逸,八哥哥送完礼物了,轮到你了。
初晨讨要礼物的举动太明显,周逸装不了糊涂,只得坦白回绝道:“我陪你八哥来的。”言外之意我是陪同者,不需要送礼。
初晨表露失望之色,随即坦然笑道:“没关系,下次吧。”话外音:下次来,记得带礼物。
周逸自然听懂初晨的意思,扬了扬眉,对上初晨眸子,七妹妹就那么缺东西么?
初晨冲他点点头。
周逸错愕。天哪!憨厚的七妹妹竟然读懂了他心思。
周遨见妹妹和四哥杠上了,决定加把火:“对对对,妹妹你别客气,四哥那里有好多好东西,多要些不打紧的。”
周逸从容一笑,点头承认他是有些好东西。而后挑衅的看向初晨:“要看妹妹有没有那个能力,做他们的新主子。”
初晨反驳:“四哥哥最好把东西收好了,免得他们张腿自己跑我这里来,那便由不得我不收了。”
“好伶俐的嘴巴。”
周逸温润一笑,眸子燃起几分兴趣。他本欲多留一会儿,不想老太太打发苏二来唤他。
周逸不好意思的解释:“祖母近日胃口不大好,又犯小孩子儿脾气,须得人劝才肯进食。”
周逸见周遨、初晨兄妹二人面上并无异色,方安心告辞。临走前,周逸别有意味的看眼初晨,突然道:“祖母并不知你病了。”
初晨错愕,勉强笑着送走周逸。老太太那边当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如何?回忆前世的一幕幕,初晨黯然俯首;待再抬头时,初晨已挂上满脸的微笑……
路走一半儿,周逸突然顿住脚,腰间掏出一只精美的玉钗来。簪子通体碧绿,价值不菲。周逸无奈地的叹口气,随手把钗丢给忘忧。
“哥哥今日去学堂,学到什么没有?”初晨将亲手做的杏仁小米糕递给周遨,问道。
“夫子讲什么关鸠在河边,君子喜欢球的;乱七八糟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提起学习,周遨一个头两个大。幸好面前有吃的,一吃解千愁。周遨麻利的拿起米糕塞进嘴里,三两下把盘子里的点心吃干净了,仍有些意犹未尽。边擦嘴边夸初晨手艺好,可惜做少了点。
初晨笑着给周遨递帕子擦嘴,“若此刻吃多了,晚饭便咽不下去了。”
周遨听话的点头,妹妹说话最有道理了。
初晨命人将余下的点心包好送周遨院里。而后换了身衣服,和周遨一起去母亲院里用饭。
饭毕,母子三人话家常。从赵妈妈说到宋姑娘再到周逸,初晨特别提了提老太太胃口不好。
魏氏一听到老太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训斥初晨:“她老人家吃不下饭,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聊得好好地,你提她作甚么。”
初晨料到魏氏会发火,笑呵呵的也不恼,语气更柔和:“母亲,她毕竟是我和八哥的祖母。”
祖母?老太太何曾像祖母般对待这俩个孩子!兄妹俩一年到头的不受老太太待见,只有在年节的时候得个偏僻的位置在老太太那儿做陪衬。
魏氏气得脸颊发红,全身似着了火,一碰便会炸了。
初晨拉着魏氏的手,依旧耐心的笑着,柔声劝:“老太太对我们如何,我心里明白。思来想去,女儿不想就这么认命了,我们应该过得更好。”
魏氏听到这话,气消了大半。心里头蹿出一股当年不服输的劲儿来,若能让一对儿女在侯府里抬起头来,试一试又何妨。
“你有什么主意?”
初晨摇摇头,神秘一笑:“暂时没有,不过快有了。”
周遨没听明白母亲和妹妹的谈话,急得直挠头,终于得个机会插空询问。谁知被这对母女推到一边,二人偷偷合计去了。周遨心中产生了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气闷的拿起长枪去院子里耍。
第二日一大早儿,楠芹端着一盘子的红果进了初晨房间。
初晨正在穿衣服,瞧见楠芹端的东西,直接冲了过去,随手拿一颗塞进嘴里。个大肉厚,酸甜适口,毫无涩感。
初晨满意的点头:“真是好东西,有多少?”
“钱姥姥说,她那有一座山的红果树,唯独只那么一颗独特的,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去年这一树下了五斤果子,存到现在,拨去坏颗的,不足三斤。”
初晨点头,确实不多。“我们仔细着用,你多拿些钱替我谢谢钱姥姥,和她说这树的果子以后便留给我吧。”
楠芹一一应下,拿着钱去办事了。
半梅接着伺候初晨穿衣,心里却恍惚着。姑娘从病好之后,不似以前那样和她亲近了。特别从楠芹来之后,姑娘看好她性格稳重,事事仰仗着她。往日她这个最忙的大丫鬟,现在反倒成了闲人。整日除了伺候姑娘更衣,无事可干。
而今姑娘突然弄了些红果、小米的要做糕点,半梅第一次听说这样奇怪的搭配,也不知姑娘打得什么主意。遂壮着胆子,多嘴问一句。姑娘果然告诉了她缘由。
半梅有些担忧,担心姑娘太冲动,一失足千古恨,提醒道:“姑娘有没有想过?一旦老太太不喜欢,出了丑,惹出一身笑话可怎生好。”
半梅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她。还有姑娘,眸子里明显的流露出失望之意。
“姑娘?”半梅凑到初晨身边,试探性的问。
初晨袖子高高的挽起,正揉着面儿。她早已低着头,瞧不见什么神情。“兴儿昨儿和我念叨你,去陪她吧。”初晨说的不急不缓,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半梅呆愣了一会儿,才点头走了。
初晨做的这种糕点是有讲究的,为了口感爽滑软糯,揉面儿这道工序极其麻烦。这面儿加入各类复杂的作料调成面团儿后,醒面两柱香时候,揉面一炷香,如此往复共十八个来回,才算真正和好面了。
午后,初露带着宋妙书进来时,正撞见初晨揉面的狼狈场景。
初露立马乐了,一手拉着宋妙书一手指向初晨道:“这是我七妹妹初晨。”
初晨净了手,对宋妙书微微一笑。
宋妙书一惊,方从刚才的讶异中回神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着唇,羞答答的冲初晨点点头。
宋妙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话题问:“你在做什么?”
“闲着无聊,作些糕点玩。”初晨摊手表示满桌子摆着东西,便不请她们坐下来。
宋妙书忙羞涩的摆手说不用,她们这就走。
初露心情大好,非拉着宋妙书留下,道:“你和我念叨几日,就盼着见七妹妹。今儿好容易见着了,岂能说走就走。侯府大的去了,总有个我们三姐妹说话的地儿。妹妹,你说呢?”
初晨揉完一次面,还有两柱香空闲的功夫,不方便走远。故提议在院里的梧桐树下设上桌椅,倒也凉快。
刚见初晨那样的举止,宋妙书心中松懈下来,没了拘束,说话更随和了。“见过七妹妹后,四哥哥的姊妹们我算认全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靠妹妹们多帮衬着。”
宋妙书一说完,初露立马附和:“姐姐太见外了,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宋妙书闻言,娇羞的一笑,脸颊泛起了红晕。
这神态,这不清不楚的对话。不明事的人一听,真会误以为宋妙书和周逸关系不一般,亲事作准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