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夏知命面色不好,不敢再问了。放柔语气劝他几句,让他尽管宽心,至于父亲那里,自有她和二妹去说。
尽管有大姐求情,夏知命料到他的老父亲不会饶他,提早到祭酒那里丢了上疏请假的折子。
夏府的事儿在京都城沸沸扬扬的闹到春节前夕,因各家各户忙着采办过年,才有些消退的趋势。
这期间,夏府上下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平常正门紧闭,除了后角门偶有采办的婆子小厮出入之外,全府上下包括主子们没踏出去半步。果然,老太傅那边并没有放过他。他老人家的话在夏家那就圣旨,谁也不敢抗旨。
夏知命夫妇受了太傅严厉的责备之后,被责令在府中面壁思过,半年之内不准出府门。终于等到要过年了,老太傅才松了口,提前释放夏知命夫妇。至于夏达,是疯子爱耍爱闹不要紧,但绝不能养成残暴的习惯。于是,老太傅决定接夏达到帝师园亲自管教。
冯氏的身边少了夏达,跟少了半条命似得。饭吃不下,水喝不下,干什么都没精神,短短半年,身材由珠圆玉润变成了干柴。可别管她多没精神,她不忘催促夏知命去新纳得小妾那里过夜。自从夏达是疯子的消息泄露之后,她纳小妾变得容易了,选人时级别也高了一等。从先前贫穷人家的女儿到现在的小家碧玉,更有讨好太傅和夏知命的官员上赶着送进来身家清白的美姬。
这些女子们,个个如花貌美,争抢着想为夏知命生个一儿半女的。若换成平常男子,不出一月,总会把一个小妾的肚皮弄出点动静来。偏偏夏知命长着一身倔骨头,性子像极了老太傅,对男女之事清心寡欲,很不喜欢。纳进来的很多小妾,他看都不肯多看一样,最后怎么抬进来的怎么抬出去。
这一晃半年的时光,夏知命仍旧住在她的书房,不单对那些小妾冷淡,对冯氏也比先前更冷淡了。
冯氏心灰意冷,对丈夫对儿子都不抱希望了。她认命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了,天天呆呆的在屋子里偷坐着干等死。
比起夏家的死气沉沉,周府相对热闹许多。春节前三天,初雨和庄王世子的婚事终于定下了,太后的指婚旨意就在这一日下的。春节加定亲,也算作双喜临门,周府这一年的春节过得比往常热闹许多。
消息传来的时候,初晨正躲在屋子里画年画。
玉瓶第一个不高兴,抱怨道:“这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分明是咱们姑娘和怀璧公子的求亲在先,为什么后来的四姑娘和庄王世子先下了旨意?咱们姑娘的呢?这都多久了,再拖可要一年了。”
按照常例讲,这王府子女或是公侯嫡子的定亲折子奏上去,太后的指婚懿旨必会在两月之内下达。半年前,初晨的亲事就已经超过了两月的期限,府中早有人怀疑议论纷纷,因秦王妃和她时常往来,加之怀璧大手笔的送画,堵住了悠悠众口。
众人料想太后把怀璧公子和初晨婚事看得很重,可能筹划什么,所以迟迟不下旨意。但自从夏家闹出流言之后,秦王妃也没动静了,各世家大族贵妇们的聚会没了秦王妃的踪影,连怀璧也跟着销声匿迹了。周家这头,秦王妃也一直没联系。这便不由得让大家不得不多想,特别是初雨指婚旨意下达之后,超过半数以上的人认为秦王府这门亲事要吹,不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同意,就是秦王府那边反悔了。要知道,怀璧公子,可是京都城第一奇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所以,玉瓶道出的是大多数人的心声。她着急,她害怕,害怕这门亲事真有什么变数,毁了她家姑娘一辈子。
初晨依旧在认真地画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她将年画娃娃的衣裳着色之后,才停笔。把画儿整体欣赏一遭之后,满意的摊在案上,以便让宣纸上的颜料自然风干。做好这些之后,初晨懒懒的伸腰,喝口热茶之后,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让楠芹喂她蜜饯吃。
玉瓶急得跳脚,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见姑娘不理她,撅着嘴站到墙角,用脚踹强出气。她的幼稚举动,当下逗乐了在场的众人。
初晨边嚼着果脯,边招呼玉瓶来她身边坐下。玉瓶酸着脸,把嘴撅的老高。
“去弄盘鸡屁股给她吃,以形补形,以后生气了,你这张嘴更加引起我注意。”
玉瓶听姑娘玩笑她,气得红了脸,干跺脚道:“姑娘好生不讲理,我替你着急,你却把我当猴儿耍,不理你了。”
初晨拿一块果脯塞进玉瓶的嘴里,笑道:“赌上你的嘴巴,免得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太后娘娘的想法岂是我等随便揣测的?亲事,我这个当事者不急,你急什么。”
初晨瞥眼墙上那两幅玉蝉子的话,脑海里回忆着怀璧在夏家枫树林的嘱咐,她相信怀璧没有骗他。至于太后那边,如果真是她老人家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必会给她找一个妥当的下家,身份肯定不会差。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能嫁个八九不离十的人家,能让她踩个高儿方便对付仇人就好。至于未来夫君什么相貌品行的她不在乎,只要按照惯例敬她是正妻就可,其它的她一概不在乎。如果真的不是秦王府,初晨心里大概会惋惜一点把,因为秦王府比较便于她接近夏家,而且怀璧做她夫君她不讨厌,相对相处起来可能会容易些。
外头有丫鬟喊“四姑娘、五姑娘来了”,丫鬟紧接着挑帘引入身穿一身花红洋缎的初雨,初露一身素净的跟在初雨身后,有她的衬托,初雨更加显得娇艳妩媚。
初晨从榻上起来,请二人落坐。初雨熟稔的坐在初晨身边,亲昵的捏了下她的脸,然后新手拿起盘子里一块果脯吃起来。相比之下,初露的举止稍显生疏,拘谨的坐在距离贵妃榻较远的桌边,安安分分的对二人笑着,心甘情愿的作陪衬。
初露从犯事儿之后,一直受初雨的庇佑。她被关了半年,人聪明了许多,比往常规矩低调了,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好。如果不是上次怀璧来,她故意半路截人卖弄风情,她真说不准会相信初露变好了呢。
以前初晨一直弄不明白初雨为什么要护着初露,现在她有点明白了,初雨这人自尊心高,喜欢被人捧着,初露的存在对她这朵‘红花’来说很重要,毕竟没有绿叶的衬托红花就不美了。初露作为身份低微的庶女,可以借到受宠嫡女的光环,自然会对初雨感恩戴德,乖乖的听话顺从。可谓是一条十分忠心耿耿的狗。
初晨侧目看初露,恰好与她眼中的精明碰撞,初晨冲她淡然一笑,初露赶忙眨眼闪躲初晨的审视,不自然的回笑。
初雨扭头看这俩人奇怪的交流,对初露嗤笑道:“你和她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初雨这话说的有火药味儿,意在初露不要忘了以前的受辱之事,请她继续保持对初晨的敌意。
初露果然很乖,目光坚定的看着初雨一眼,然后老实的低头不再与初晨交流。
初晨笑眯眯的侧头,盯着初雨,准确的发现她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得逞之意,笑得更开心了。初晨很庆幸初露这样的人没有在她身边绕,不然真的很麻烦。初露这步棋,初雨算是走错了,有没有绿叶有设么要紧?初露确实是一条狗,但她绝不是一条忠诚的够,而是一条狼狗,看似有狗的模样,抹不去狼的本性,终有一天会反咬她的主人,一口一口的咬食主人身上的皮肉。
初雨见初晨盯着初露发呆,不太高兴,起身挡住初晨看初露的视线,笑着对初晨道:“初六我要进宫去谢恩,不知道说什么好,特来和妹妹求主意的。”
初晨抿嘴笑,她知道初雨刚才说的不过是借口而已。初晨早料到初雨会来她这显摆,无非是想拿定亲的事儿刺激她一下。
初晨也心不在焉的回她:“姐姐就穿身上这样的就好看,富贵喜气,太后娘娘肯定会喜欢的。老人家,都喜欢喜庆点的颜色。”
初雨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这套,“嗯,这颜色是好看。七妹,你知道么,这料子还是从宫里头得来的呢,母亲找最好的裁缝刚给我做的,就是为了留着给我在今儿这样的日子里穿。”
初晨点头,但笑不语。
初雨见初晨反应平淡,硬拉着初晨商议她进宫谢恩时要戴的首饰,几只钗,几只步摇,什么样的耳坠子。
初晨都懒得敷衍她,只说初雨戴什么都好看。
初雨见初晨不给她面子,更不识趣儿,很不高兴。突然叫了一声,掩嘴道:“妹妹今儿的态度这样冷淡,一定是在担心你定亲旨意,嫉妒四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