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提前向老太太告假,明个儿准备赖床晚起。可这到点了,楠芹就来催她气来。
“姑娘,您快起来吧,老太太心气儿不好,叫您过去呢。”
初晨料想有什么事儿了,不敢怠慢,迅速拾掇一下之后,去了老太太房里。张氏和郑姨娘也在。郑姨娘见着初晨,接了下眼睛,示意初晨瞧老太太的手。初晨随之望去,瞧见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两封信。
初晨看向常婆子,常婆子看眼郑姨娘,之后就一直面目表情。初晨心中顿时了然了。
老太太道:“莲儿丫头来信了,只有你和郑姨娘的份儿。我们几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便叫你来和郑姨娘一遭儿拆信看看。”
老太太话这么说,语气却有不满的意味。初莲往娘家送信,哪有只送给姨娘和妹妹的道理,把正房太太和祖母至于何地?完全被忽略掉了。这信送的,就是在给她和张氏打脸呢。
魏氏也赶来了,瞧见场面不对,请安之后悄悄地来到初晨身边询问。初晨只说初莲来信了,又问魏氏来干什么。
老太太的两封信这时候分别送到初晨和郑姨娘的手里。老太太叫郑姨娘先读,郑姨娘抖着手一字一板的读起来。
前头全都是写着女儿如何四年母亲的话,初晨也不去听,追问魏氏干嘛来。
魏氏小声道:“你五姐的婚事,我想着定了柳家,方姨娘闹着不同意。我听你的,没和她计较,来求老太太做主。”
“这事儿急什么,五姐姐才十三,有的挑呢。”
魏氏解释道:“我还不晓得你和你五姐、六姐同岁,你们前后就差三个月。可你和你六姐都定了亲,干剩下她不好看。再说她整天粘着你,我瞧着心思不正,早早的定下嫁出去为好。”
如果是别人家的初晨或许会趁机放过初露,但是柳家不行。如果柳家真牵涉到田家太太的事儿,将来这种欺君大罪挖出来,搞不好会连累三房,她不会允许这种风险存在。
故而换了个法子劝魏氏道:“今儿个不行了,老太太心情不好,等两天的吧。这事儿也不急。”
魏氏冷眼瞧着老太太的脸色是不好,想起女儿之前劝她的,凡事做之前要先看情况而定。于是,便收了心思,等过两日再说。
一封思念母亲的信终于读完了,信里头除了交代初莲过得很好之外,全都是写着关心郑姨娘的话。老太太听着无趣,叫初晨读信。
初晨可觉得自己可以无聊到给老太太读这个。拆开信,大致扫了一眼。笑道:“和郑姨娘的内容差不多,感谢我之前对她的开导照顾,说她过得还好。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信末尾提到王姐夫升了二品河南总督,她近来胃口不大好,总想吐。”
“真这么说的?”老太太眼睛一亮。
“您看看?”初晨把信递出去,做出给老太太看得架势。
老太太笑着摇头,终于晾出一副脸色,转而对郑姨娘道:“莲儿八成是有喜了,还是你有福气。”
“这信里还说让我代她给祖母和伯母等人代好呢,她因顾及祖母上年纪,不想劳累您的眼睛,才没敢给您写信的。”
左右她们不看信,初晨顺口编了两句,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最重要的是为了让郑姨娘能在周家好过点。至于初莲这次来信的疏忽,她回头一定要提点她一下。现在和老太太斗,还不是时候。
老太太听这话,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丫头,就是想得太多。回头回信告诉她,就是累瞎了,我也愿意瞧得。”
初晨笑着点头。看着老太太态度的大转变,还真觉得讽刺。如果不是因为王姐夫升了一品,初莲又有怀孕征兆,坐稳了二品官太太。老太太会摆出这幅嘴脸?
郑姨娘读了初莲给她信更是担心,她担心女儿报喜不报忧。听了初晨说的话,心里放下了大半。怀孕了就好,怀孕了母凭子贵,就算王女婿再刻薄他,她总不会吃亏的。
屋里人都跟着喜气洋洋的,唯独张氏不高兴,酸道:“或许是吃坏了东西。”别人也不睬他,只当她是嫉妒。谁叫她大女儿嫁出去那么多年,肚皮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张氏感觉到别人瞧她的异样目光,气得够呛,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直奔初雨那里撒火。
初雨正盘算着她铺子的亏损,第一个月看着像是挣钱,算去成本和人工各项费用,她倒贴了一百两,第二个月亏得更多。初雨正烦躁呢,听见母亲来抱怨,没了好脾气,嫌她母亲烦。
张氏叹口气道:“你可要给我争气,嫁去庄王府,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世子的心给我拿捏住了,好好守着她,一定要先生个儿子保住自己的地位。这女人若是没了儿子,什么都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娘亲。”初雨觉着有点渴,叫丫鬟端碗凉茶来吃。才咽下两口,就觉得有些头晕。张氏瞧着女儿不对劲儿,赶紧扶她躺下,叫大夫来看诊。又想老太太来关心一下初雨,叫人去请。
初雨躺下之后,稍微清醒了点,笑着对张氏道:“肯定是铺子赔钱,把我急晕了。这钱是娘的私房,我——”
“哎呦,我的祖宗,那点东西你心疼什么,银子再多也不如你重要。再说等你将来进了王府,那地儿的银子不可你一个人折腾?你啊,就是好强,和她比什么,她那铺子也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运气好罢了。可这人,运气不能一直好的,你等着瞧吧。”
初雨听张氏这么说,宽心不少。老太太带着大夫来了,先心疼的拍拍初雨手,叫大夫诊脉。
大夫把脉一会儿之后,捋着胡子思考一阵,又重新把了一遍脉。如此往复了五遍才停手。老太太紧张地问大夫情况如何,大夫不言语,将众人请到外头说话。
老太太心料不好,打发走无关的人,只留下张氏和她,听大夫断症。
那大夫经常来周府坐诊,自然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稍微提醒了下老太太。老太太打发走了张氏,独自留下了那大夫说话。
“四姑娘体内阴寒之气旺盛,四肢不温,子宫虚汗,乃有不孕之兆。”
“你说什么!”老太太惊得腿发软,靠在凳子上。
大夫道:“小的诊断五次,脉象皆是如此,绝不可能出错。”
老太太确认这话后,再也站不住了,叹口气,找个凳子坐下来。稍微换了一会儿,神色稍微正常些,她蹙眉,严肃的问:“大夫,可有治愈之法?”
大夫沉吟一会儿,谨慎道:“仔细调养数年,也有痊愈的可能。”
老太太紧张的问:“数年?那是几年?”
“少则三四年,多则十几年,依据人体质而定,说不准。”
“这不可能!”老太太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宝贝孙女儿竟然会摊上这种事儿,仍不甘心的问道:“据你所知,有没有什么大夫专治这种病的,有没有可能尽快治好她。”
大夫摇摇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的不敢断言。但小的所认识的大夫里头,确实没有。”
老太太叹口气,请大夫下了方子之后,暂时拿二十两银子堵住大夫的嘴。又叫人去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等晚饭的功夫,御医才到。这次周家人不敢说是姑娘看病,而是说府里的一位姨太太。帘子拉上,只露出初雨一小截手腕。
御医把了一次脉之后,结果与之前那位大夫的诊断几乎相同。张氏和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绝望了。只好请御医配方抓药,按照医嘱日日煎药给初雨服用。
诊脉之后,老太太对此事三缄其口,知情者除了她和那位大夫,她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张氏、周岚。
初晨那日叫人往初雨喝的水里加了点迷人心智的药,人吃了没什么别的害处,只会觉得的有些头晕。她算计着府内人那么紧张初雨,肯定会请大夫,没想到张氏那时候也在,又叫去了老太太。大夫诊断之后,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初晨听说老太太和大夫独处一室,料到必是有什么秘密,八成是初雨不孕了。
初晨觉得这正是推走初露的好时机,便劝说她母亲魏氏去向老太太回禀给初露说亲之事,方姨娘突然跑出来反对,老太太思忖一阵儿后果然没同意。
隔日,老太太突然宣布初露以贵妾的身份陪嫁给怀恩世子。整个过程,老太太没问过任何人的意见,直接拍板定下了。
初露颇有微词,因她身份低微,没资格反驳老太太;况且她嫁给世子这种机会也难得,私下里嘟囔两天之后,便满心的接受了。
初雨最不满,找老太太哭诉一回,祖孙二人关在房里嘀咕了半天。等初雨再出来时,满面沉郁,三天没有说话。后来能言语了,对于老太太的安排没有说半个不字,之后初雨恢复了往常亲善的态度,和初露的关系更好了。
张氏听说这消息,慌神一夜,次日受凉,原本身子就不好,病上加病,一病不起了。有谁愿意在没出嫁前就给自己的丈夫找了个小妾?而且这个小妾还是她的堂妹!张氏不明白老太太脑子是少了那根弦,要这么对待她的宝贝女儿。张氏意愤难平,偏偏女儿初雨老实的遵从了老太太的安排,整日对她强颜欢笑,这让张氏愈加受不住,日日哀戚,病的更厉害了。好容易熬了两月,身子骨渐好些,大女儿初雪突然哭哭啼啼的跑回来和她告状,那个大女婿高晓被她他训诫之后,安分了两月,又跑出去日日不归家了。
张氏气得发一顿火,怒气攻心,喷出一口血晕了。这一气,彻底掏空了身子,数月没离开床。
直到初晨出嫁那日,张氏仍虚脱的躺在床上乱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