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辑自袁枚《随园续同人集》清光绪十八年排印本前题秣陵把棹逐征鸿[1],悔弗登堂拜德公[2]。身厯龙门浑似梦,手采玉海不曾空。劳书混沌眉何益,苦学邯郸步欠工[3]。别后报章传鲤腹[4],分明奏雅曲初终。
【校注】
[1]秣陵:地名,在今江苏江宁。汉末吴孙权迁都于此,更名建业。晋平吴分为二邑,自淮水以南为秣陵,北为建邺(治所在今南京)。
[2]作者自注“真两至金陵,匆匆不及修谒”。
[3]“苦学”句:《庄子·秋水》:“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此喻模仿欠工。
[4]报章传鲤腹:汉蔡邕《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诗意同此。
为简斋先生祖道兼示同人[1]
清晨买棹送袁安[2],拉杂江声惨弗欢。白发尚欺霜力健,青篷低压水云寒。百年杖履三游少[3],五日钧天再听难[4]。从此不虚生耳目,吾侪莫作等闲看。
【校注】
[1]简斋:即袁枚(1716—1797)。清浙江钱塘人。字子才,号简斋,晚号随园老人。少负才名,乾隆四年(1739)进士。任溧水、江宁等县知县,有政绩。四十岁即告归,在江宁小仓山下筑园名“随园”,吟咏其中。诗主性灵,古文骈体亦自成一家。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等。祖道:古人于出行前祭祀路神称祖道。后因称饯行为祖道。
[2]袁安:东汉贤士。字邵公。为人严谨。洛阳令举为孝廉。此代指袁枚。
[3]三游:游侠、游说、游行。
[4]钧天:《史记·赵世家》载,赵简子病,醒来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因以“钧天”指天上的音乐。
寄寿随园先生七十[1]
江南有伟人,发白神不惫。河目而海口,披胸纳云芥。二十策天人,三十课殿最[2]。仁风妇孺歌,丽句仇讐爱。纷然鸡犬升[3],半属丹余丐。自嫌官府多,抽笏辞上界[4]。金陵称寓公,莳圃仿鹿砦[5]。山中日月长,小刧风雨快。济胜具犹昔[6],卧游图可废[7]。台宕与黄山,收拾入夹袋。有时展吟卷,瀑布声宛在。忽忆桂岭云,重踏峦峤背。私幸因缘到,获展先生拜[8]。别来尔许时,屡荷齿牙挂。传来自寿诗,发缇见光怪。三月六朝春,一觞清酒介。齐眉两白发,我袚子亦佩。花间引凤雏,金紫集朋辈。清福帝所靳[9],盛名神或害。二者熊鱼兼,所得斯亦大。天意若私公,特以随园赉。俾作地行仙,超出延康外。伊余天随徒[10],浩荡本无阂。近期山阴棹,即访剡中戴[11]。远期铜驼陌[12],握手三千载。
【校注】
[1]随园先生:即袁枚(1716—1797)。清浙江钱塘人。字子才,号简斋,晚号随园老人。少负才名,乾隆四年(1739)进士。任溧水、江宁等县知县,有政绩。四十岁即告归,在江宁小仓山下筑园名“随园”,吟咏其中。诗主性灵,古文骈体亦自成一家。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等。
[2]殿最:秦汉考核官吏治绩的术语,治绩最优者称最,最劣者称殿。此指考试录取的首名。
[3]鸡犬升:汉王充《论衡·道虚》载,淮南王学道,招会天下有道之人,奇方异术莫不争出。王遂得道,举家升天,畜产皆仙,犬吠于天上,鸡鸣于云中。
[4]抽笏:引退。笏,古朝会时所执手板,有事则书于上,以备遗忘。
[5]鹿砦:即鹿柴。唐王维辋川别墅有鹿柴。柴,栅栏,通“砦”。
[6]济胜具:指身体强健,具备登临揽胜的条件。《世说新语·栖逸》:“许掾(询)好游山水,而体便登陟。时人云:‘许非徒有胜情,实有济胜之具。’”
[7]卧游:《宋书·宗炳传》载,宗炳好山水,爱远游,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后因称欣赏山水画以代游览为卧游、卧图游。
[8]“忽忆”以下四句:袁枚一生,两入广西。一为乾隆元年(1736),时广西巡抚金鉷赏识其才华,上疏荐举并赠路费促其赴考博学鸿词科试,旋中进士;一为乾隆四十九年(1784),与广西诗人多有唱和,朱依真即其一,并被其誉为“粤西诗人之冠”。
[9]靳(jìn近):吝惜。
[10]天随:即天随子,唐代文学家陆龟蒙的号。陆龟蒙,字鲁望,唐长洲人,举进士不第。隐居松江甫里,时谓甫里先生。好放游江湖之间,自号江湖散人,又号天随子。
[11]“近期”二句:晋王徽之,字子猷,性卓异不羁。居山阴时,雪霁月朗,乘小船访戴逵,至门不入而返,人问其故,答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戴逵:晋谯郡人,善鼓琴。诗意谓诗人期盼去拜访袁枚。
[12]铜驼陌:晋陆机《洛阳记》:“汉铸铜驼二枚,在宫之南四会道,夹路相对。俗语曰:‘金马门外聚群贤,铜驼陌上集少年。’言人物之盛也。”诗意同此。以下词二首辑自《临桂县志》(清嘉庆七年修、光绪六年补刊本影印本)
绦都春[1]
夜泊相思江[1]湖船乍试。恁碧镜照人,羞见憔悴。窗外剪声,灯畔钗痕消凝里。柔乡容易成淹滞,忍换却、残阳斜吹。别情何似,相思埭口[3],一江春水。无计。匆匆作客,但遥认、去程林堠烟寺。遗扇旧缘,捎粉闲情今余几?料量秉烛花前醉,定念我、天涯萍寄。不堪脉断孤城,乱山凝紫。
【校注】
[1]绦都春:词牌名。
[2]相思江:漓江支流,在今广西桂林。为桂林历史上重要的交通水道。
[3]相思埭:唐代水利工程。为疏通桂州(今桂林)与桂西北的交通,长寿元年(692)在桂州城西南动工开凿,上接漓水,下通柳江。现已淤塞。
酹江月[1]
漂帛塘观荷花[2]涉江路远,望田田、何处裂帛光中[3]?欲折青芦,浑意懒、碧云消息难通。鹜外霞轻,鸥边凉重,依约见么红。夕阳低尽,杖藜扶过桥东。怀想石帚当年[4],花迎曲送,人在水晶宫。多癖多情,都未减、芳国无限惺忪。十里潭香,一声菱唱,吹断藕丝风。争生消受,隔城催趁疎钟。
【校注】
[1]酹江月:词牌名,即念奴娇。
[2]漂帛塘:一名西清宝贤壕。在今广西桂林。明张鸣凤《桂胜》:“壕水春夏之交,沦山麓,崖花水藻,聚发清绮。隔水百十家,隐见木末。后负连山前,则万荷递映,鼓棹而游,不减若邪之胜。”
[3]裂帛:裁帛作书。南朝梁江淹《恨赋》:“裂帛系书,逝还汉恩。”
[4]石帚:即姜夔(1155—1220)。字尧章,宋鄱阳人。隐居武康县,与苕溪白石洞天为邻,因号白石道人,又号石帚。擅长诗词,通晓音律,能自度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