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就连林月霜的狂躁症都痊愈了。陆吟荷到现在还无法释怀那天自己的听的话。
那天清晨,陆吟荷没力气再扶着这一百多斤的肉出去。洛杉矶的这个地段没法国那么繁华,也不能挥一挥手就打到出租车。在这个城市她认识的人不多,一到困境只想得到一个人。
“段宜恩,我在k-100 KTV,你可不可以过来救我一下?”
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段宜恩那边发出的声音明显是被铃声吵醒。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好”
段宜恩很快就来了。完全没有突兀地走进来,看到Jackson的时候直接走上前把他扛起来还去柜台付了账。那是陆吟荷从来都没见过的段宜恩。以往见到他算不上光鲜亮丽,但也算是穿戴整齐。现在他戴着顶鸭舌帽遮住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白色背心和卡奇色的半长短裤露出毛茸茸的小腿,脚底下还踩着人字拖。邋遢到不行。
Jackson被扛到了后排,陆吟荷跟以往一样把他用安全带绑住。
陆吟荷陪了他一晚上都没睡,现在只想回家嗑两粒安眠药然后安稳地睡去。段宜恩也是没睡醒,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认真地开车,生怕晃神出了什么意外。先把Jackson送回家,站在门口跟homestay的主人解释了半天再坐回来了车上。没多说,还是那么沉默寡言。只是在把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跟陆吟荷说,“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下次遇上这种事不要找我,或是下次不要这么晚跑出去。反正大家都不清醒,回家后段宜恩估计就忘了这件事了。Jackson可能也觉得只是做了个梦。而在这件事里,唯一痛苦的又只是那个稍微清醒点的人。她把Jackson说的所有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神情和语气。也记得自己关键时刻居然也只想得到的段宜恩,已经变成本能的时候,不是说改掉不可能,而是改掉会非常痛苦。
陆吟荷注定是要和段宜恩纠结在一块,就跟段宜恩注定要和Jackson纠结在一块是一个道理。
四个月的暑假,她是闲不住的人。正好学校要求做社会义工,陆吟荷随便在网上找了个中文学校的义工。事实证明,洛杉矶真的不大,那家中文学校正好是段宜恩的小姨开的,而段宜恩也是边上暑期班补上选修课边在这里做义工。暑期班时间很短,大多时候他都在家。被逼着来擦这群死小孩的屁股再用他蹩脚的中文教学正好证明了天下父母一般奇葩。小时候看到一坨小肉肉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父母回家后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长大了,父母看到一块排骨横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玩ipad,既没搞破坏也没摔了古董花瓶,可他们还是莫名的来气。
不过显然,段宜恩对这种事情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他只会歪歪脑袋接着用他人畜无害的小表情纯真地问道,“我妈说一看到我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就生气。你说她这为什么?我没把家里搞乱啊,我也没不听话啊!该学习的时候我也学习啊!”
陆吟荷听完这话,只能翻了个白眼,“孩子,别想那么多,你爸妈跟你生气能有什么理由。他们就是想骂你了,真没那么复杂。”
段宜恩仔细一想。哎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一男一女在同个班,从某个方面看,他们俩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男生女生小的时候就总是势不两立。总要分女生派男生派,这种按性别的分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有次陆吟荷就在操场上边看小孩玩边跟段宜恩聊天,一个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叉着腰,嘟着嘴,指着陆吟荷的鼻子,说中文的德行和段宜恩一样,“不能跟男生玩!”然后就跑走了。留下了迷茫的哥哥姐姐不说,两个人还彻底尴尬了一下午。
当然了,在另一个情景的相处下,他们也发现了不一样的对方。段宜恩铁人三项,各种体育活动没有一个不会的。非要说有什么不会,大概就是刨地吧。。。。。。你说飞吗?他怎么可能不会飞!有次一个男孩抓不住一只鸟,哭着喊着哄不了,段宜恩说了句,‘哥哥飞一个给你看!’然后就做了个后空翻。男孩马上笑颜逐开。
陆吟荷走的则是另一个极端。运动什么那真是下辈子的事情了。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门口叫小朋友排排站,对每一个小朋友都说,“小心头小心头,不要撞到对方。”然后等她最后一个进去,‘砰!’的一声撞在门上!不过她也有长处,首先她长了一张小孩脸,除了身高,混在孩堆里都能绰绰有余。在中国生活了十八年,经历了高考的人,也考到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没事读读书,她的文化水平毋庸置疑。辩论队出身,每次把自己的观点掰开揉碎输送给别人,授课不在话下。手也很巧,会画画会折纸,还会唱儿歌,比起段宜恩,她自然更有做老师样子。说起课外,虽然对运动一窍不通,不过胆子很大。有次段宜恩上课晚了,可能就一分钟左右,一来就看到陆吟荷爬上了操场上的那颗树。一问怎么回事才知道有个小女孩的帽子被刮到树上了,陆吟荷爬的很快,也很顺利地拿下了。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伸出手跟段宜恩说,“被划破了。”段宜恩揪着她的耳朵回家,跟Tammy说,“姐姐,求你了,能不能查一下她的性别。”
于是做个义工,陆吟荷和段宜恩全家都混熟了,而且每次来的形象都是像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连段子手爸爸都说,“呦,文物又出土了啊!”
“你今天怎么了?”
“从树上掉下来了。”
“你今天怎么了?”
“领跑滑了一跤。膝盖被划破了。”
“你今天怎么了?”
“被小孩抓破脸了。。。。。”
“你今天怎么了?”
“走路撞树上,额头被擦破了。。。。。”
林月霜对此不闻不问,陆吟荷向来都那么倒霉。小的时候转个身摔跤,走个路撞树,长大后考选择题那么靠运气的事情她永远都不行。既然不具备运气这种事情,她就该加倍小心。所以每天伤痕累累的回来,林月霜就会狂骂她,“你就不能长点心啊!傻大个嘛你!爬树跑步你让男生做就好啦!逞什么强啊!”
即使是那么多年的朋友,林月霜还是太高估陆吟荷的智商的。她那种人怎么会逞强,她只会觉得既然帽子在树上,小女孩又没能力够到,那她就该帮助小女孩够到。至于拔河拔的在地上滚更容易解释,对面站着男生代表段宜恩,那女生的队怎么能没有她呢?逞强是为了输赢,可她并不在乎输赢,毕竟一个以‘男女力量悬殊’作为论点的人怎么可能不自量力到去和男生拼体力?她就一个心态:我可以去试一下。
再与Jackson相遇是在中文学校的操场。这个学校也是租的,平常是个公立学校。操场很大圈,经常有人在那里练田径,也有其他学校租了这个操场来比赛。这次与Jackson相遇,也不知道该说他在跟人PK还是在跟人约架,反正看起来,气势汹汹。
故事的开头依旧以他们俩正百般无聊地坐在沙坑外看着孩子们玩耍,一只白斩鸡就快被烤成酱鸡了,白成雪的陆吟荷也快被烤化了。但两个人还不死心地讨论过会儿要去吃什么东西。聊天的时候段宜恩斜了个眼,一个走神,视线却**场边正在做热身动作的两个人给吸引了。
陆吟荷还在滔滔不绝,当她发现身边的段宜恩半天没反应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走神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也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