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热闹的婚礼现场,此时安静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突然出现打扰婚礼进行的人。
低沉略磁性的声音,轻轻呼出的两个字,似是情人之间的低喃。
听到那个声音的那一刻,瞬间我所有的思绪全部混乱,心乱如麻。
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像是以前常常听见,而发出声音的人,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让我整个人都莫名奇妙的感到心慌。
“吴邪。”
他又说了一遍,一双淡漠的眼睛直直的望向我,不知为何面对那样一双眼睛,竟让我慌乱不已,恍惚间似乎看见他的眼中带有一丝受伤和失落。
不,不,这双眼睛不应该出现这种眼神,不应该。
不应该出现?为什么?我痛苦的按住头,为什么不该出现?心底强烈叫嚣的两股相反的争执声音,今我陷入极度挣扎的情绪中。。
吴邪?吴邪?吴邪?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
这个人怎么会给我这种感觉?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爸妈会有那种反应?为什么二叔也是沉默不发?
混乱的大脑让我头疼欲裂,我用力撕扯住头发,小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充满了担忧,他扶住我的身体,“小邪?”
忽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记忆,瞬间浮出大脑,强烈而急促的信息使我整个人痛苦的身体不稳跌倒在地。
【吴邪,带我回家。】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再见。】
【…………】
【…………】
三叔楼下的初次见面,七星鲁王宫的麒麟纹身,西沙海底墓的惊鸿一笑,云顶天宫青铜门前的无声再见,戈壁篝火时的交心,王母古城底的等待,巴乃石壁内的拼死保护,张家古楼的失而复得,杭州小铺里的唇齿缠绵,长白雪山的狠心告别,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争先恐后的涌进我脑海。
父母意外发现时的震怒,父亲的指责,母亲的要挟,二叔的阻挠,闷油瓶的离开,强迫性的催眠。
随着记忆的清晰,我全部都想了起来。
“小哥。”
我无力的喊着,干涩的声音沙哑而难听。
闷油瓶瞬间来到我的身边,拉起我,“吴邪。”显有的急切和明显的担忧。
“小哥。”我看着闷油瓶,难过自责的情绪瞬间笼罩全身。
怎么会。
我怎么能忘记他。
闷油瓶把我抱紧,我的双手也自然的回抱着他,“对不起。”我听见我说。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不停的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慰着我,我都懂,这个人从不会说什么温柔的话语,只是不停的用他自己的行动去让你安心和信赖。
“吴邪,你这样成何体统!”父亲见到我和闷油瓶不顾他人目光的拥抱在一起,整个人十分愤怒。
我松开闷油瓶,反手握紧他的手,转过身看向父亲和母亲还有二叔,只觉得一股悲凉环绕心底,千不该万不该,“爸妈,二叔,你们不该抹去我的记忆。”如果没有这个举动,我现在也不会如此愤怒,震惊和不可置信。
“吴邪,你不要忘记你现在在做什么,”母亲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我,厉声训斥,“小灵和孩子还在等着你继续举行婚礼!”
母亲的话一下把我打入现实,我下意识急切的看向闷油瓶,不知做何解释,是啊,我正在结婚,还有了孩子,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争辩不了。
我看向一边站着的小灵,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心情复杂的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不知做何解释,我知道这事终归是我的错。
现在我不得不履行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我已经和小灵订婚了,还有了孩子,我不能丢下她和孩子,我必须要继续我和她的婚礼,痛苦而绝望的扭头看向闷油瓶,在心底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只能这么选择,缓缓的松开了我们相握的手。
闷油瓶把他的右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的捏了两下,我惊讶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的意思。
“叔叔,阿姨,我答应了你们,十年不与吴邪见面,我也做到了,离开他,给他一个选择,如今期限早已经到了,对不起,我不会放手的。”
闷油瓶走到我父母面前,诚恳的低下头郑重的向他们承诺。
“张起灵你言而无信不守诺言,如今小邪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你不应该再来打扰他,他已经把你忘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放过我们吴家,如果今天你没有出现,他们两个就会顺利的完成婚礼,小邪也不会记起你,他会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从此忘记你,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们两个这样是不对的,就算我们同意,这个社会也是不会容许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你们两个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的儿子,为什么?!”
母亲听了闷油瓶的话,歇斯底里的指着他破口大骂。
闷油瓶面对母亲的指责并不吭声,依旧保持着恭敬低微的姿态。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闷油瓶居然和我爸妈有过暗中交谈?十年?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骗我说他去了青铜门?
明明告诉我他要去长白山守门,是张家历代的使命和责任,他不能不去。
全都是骗我的?
我自嘲的笑出声,我还以为……。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这么自私的替我做了选择,为什么不相信我?
可我心里又知道,当初的情况,闷油瓶没有别的选择,他是怕我为难,怕我会后悔,所以才替我做出了那时最好的选择。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会选择出最好的那个结果,总是替别人着想替别人考虑,却从不会想他自己的感受,不会考虑他自己。
又是为了我。
我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他。
母亲因为突然发现我们的事,气的重病住院以死相挟,逼我在他们和闷油瓶之间做出选择,我夹在他们中间,我不想选,也不能选。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闷油瓶,两边我都不能放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真的因为我和闷油瓶出什么意外,也不能放弃闷油瓶,让他一个人继续看尽世间百态品尝孤独。
为什么不能等我想出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两个人一同面对,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我知道。但我却不想知道。
我知道我是懦弱的,他们之间我做不出选择。
手心手背都是肉。
就算剔除骨头也要先划伤血肉。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我心如死灰的懦弱逃避,只想做个把头埋进土里的鸵鸟,企图拖延最后的时间,而这样懦弱逃避的行为,却只能让我们所有人都痛苦不堪。
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出选择,那时我甚至自暴自弃绝望的想着,我谁都不选,就让我消失,这样是不是就不用为难,不用难过,不用承受这种如死般的选择,呵呵、其实还不如死。
死。
从来都是最简单的,人一死就会忘记一切,从此世间的事再与自己无关,只留下活着的人继续痛苦。
人活着一直都不是为自己而活,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只属于自己,以前看到电视上说的什么自己的生命是属于自己的,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人的生命属于很多人,你的父母,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的朋友,所有关心着你的人。
人活着就会有许许多多的责任,不管是你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那都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连最懦弱的自己消失,我都不能自私的去做。
我要对父母负责,对自己负责,更要对闷油瓶负责,我想象不到如果没有了我,闷油瓶以后会怎么样。
有人说其实女人最开始是没有心的,所以她们强大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她们。
于是后来上帝就创造了男人,各式各类的男人,让他们去接近女人,让女人开始有了心。
所以后来女人就变得不再强大,不再无坚不摧,因为男人让女人有了心,所以她们变得脆弱,变的容易受伤。
而如今我们让曾经那个强大如斯,心如坚石,如同神谛一般的男人有了心,到底是在帮助他还是为了能够伤害到他呢?
我不能看到在终于把那个闷油瓶融化的像正常人一样鲜活跳动的心,再次如千年不化的玄冰。
在次之前闷油瓶那颗鲜活的温热的心,必要再经历一次从柔软变坚硬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很有可能还是我造成的。
我不能忍受,也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我的懦弱,我的无能选择,让他,让闷油瓶率先做出决定,做出对我好的决定,我怪不了他,我该感谢他,可我也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