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亵器分为两大系列,一类是承接大便的便器,称为行清;一类是承接小便的溺器,称为虎子。当然,也有论者认为,虎子是大小便器具的统称。尚秉和先生说:“凡今日之马桶、小便壶,皆名虎子,后人但以小便器为虎子者,误也。”(尚秉和:《历代社会风俗事物考》卷二十八,中国书店,2001年1月第1版,325页)
虎子之名始于汉代,而汉以前人们对溺器的称谓似乎有两种,代表王室贵胄的官方文献上称之为“楲”,平头百姓们则依据其外形而直观地呼为“兽子”。当然,也有论者认为兽子乃后起之名,即兽子之名后于虎子。罗竹风先生主编的《汉语大词典》即持此论,认为兽子之名是“因避讳而改”,想必也有所本。
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都显示了一定的社会生产力水平,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历史阶段的产物。当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时,人类首先要解决的生存问题,温饱问题,还很难考虑生活环境的改善,首先是想不到,退一步说,即使想到了也无法做到,很难想象人们会用一块石头砸出一把尿壶来。制陶业的出现和发展使这一点成为可能。换句话说,只有到了新石器时代,当人们可以用陶土打造出自身所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时,人类解决“拉撒”的中间寄主问题才成为了现实。国内现存比较早的亵器实物是陶制兽子。饮器
溺器在上古也被称为饮器。《淮南子·道应训》“大败知伯,破其首以为饮器。”《太平御览》卷七百十二引《春秋后语》云:“智伯围赵襄子于晋阳,襄子大败智伯军,杀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注:“秽器,虎子也。”秽器也就是亵器的意思,这里仅指溺器。两段史料的意思是:赵襄子在晋阳大败智伯的军队,杀了智伯,并且把智伯的脑袋剖开,用油漆漆好后作为尿壶。溺器之所以称为饮器,大约是因为溺器承尿类于饮人之尿。因为上面说过.古人把溺器做成兽形,而以兽口作为承尿之口,人解溲时,恰如兽张口在饮人之尿也。古人的本意是否如此,不得而知。饮器是否就是溺器,古人也有不同看法。《汉书·张骞传》:“时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韦昭曰:“饮器,椑榼也。”晋灼曰:“饮器,虎子属也。或曰饮酒器也。”唐颜师古曰:“……韦云椑榼,晋云兽子,皆非也。椑榼即今之偏榼,所以盛酒耳,非用饮者也。兽子亵器,所以溲便者也。”(东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685页)匈奴人杀了月氏王,把他的头做成了饮器。韦昭说:“饮器就是椑榼。”椑榼是什么呢,稗楹是用来喝酒的酒器。晋灼说:“饮器就是虎子,就是尿壶。或者是饮酒的用具”。唐朝人颜师古说:“韦昭也好,晋灼也罢,他们都说错了。椑榼就是现在的偏榼,是一种椭圆形的盛酒器具,而不是用来喝酒的器具。兽子是亵器,是用来解溲的器具。”谁是谁非,读者诸君心中自会考量。饮头之器
饮器也称为“饮头之器”。唐朝末年,黄巢的农民军在渭桥被打败,黄巢率残部从蓝田关逃遁。兵马都监杨复光上书报捷:“其贼即时奔遁,散入商山,徒延漏刃之身,佇作饮头之器。”(后晋·刘昀:《旧唐书·僖宗纪》,中华书局,1997年缩印版,200页)意即:暂时延长这帮刀下之鬼的生命,等着将他们的头作为饮酒之器。虎子
“虎子”因其形制成老虎的样子而得名,曾经长期作为尿壶的雅称而广为流传。多以陶、瓷、漆或铜制作,汉代王室贵族亦有以玉为者。汉、魏、南北朝古墓中常以虎子为随葬品,从出土的实物来看以青瓷虎子为多。其实,除了原始的陶制虎子外,虎子最初多为铜制。1955年,南京光华门外吴墓中曾出土一青瓷虎子,虎子上刻有“赤乌十四年会稽上虞师袁作”字样。由铭文可知其烧制于三国时东吴孙权赤乌十四年(251),该发现为现今所见最早的有明确纪年的青瓷器,并且标明了制作人,显示了生产者对自己生产技艺的信心和负责精神,说明这是质量信得过的名牌产品。伏虎
“伏虎”是虎子的另一个称呼,也泛指形状如蹲兽的溺器。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七:“道士便盛击鼓,召请诸神。魅乃取伏虎,于神座上吹作角声音。”《骈雅·释器》解释说:“伏虎,溺器也。”溲器
是古代对溺器的称呼之一。刘歆在《西京杂记》里讲李广射虎之后,就按照卧虎的形象打造了一把小便器,“铸铜成象其形为溲器。”溲杯
“溲杯”是一个很独特的称呼,因为“杯”常常让人想到酒杯、茶杯,但它与溲一组合就成了小便器。《韩非子》:“赵襄子漆智伯头为溲杯。”溲杯的原材料居然是一个人头骨,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使用者是什么感觉。(尚秉和:《历代社会风俗事物考》卷二十八,中国书店,2001年1月第1版,325页)夜壶
“夜壶”是虎子在民间最流行而不那么粗俗的称呼,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儿,因为尿壶多在夜晚使用而得名。《初刻拍案惊奇》说到唐赛儿为了作践人,“又去房里拿出一个夜壶来,每坛里倾半壶尿在酒里。”(明·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岳麓书社,1988年9月第1版,320页)《儿女英雄传》第三十九回,邓九公拉着安老爷去看新安排的住房:“只见那三问屋子糊饰得干净,摆设得齐整新买的马桶,新打的夜壶,都预备在床底下。”(清·文康:《儿女英雄传》,华夏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594页)夜潴
与夜壶相比,夜潴就显得那么文绉绉的,尤其是那个“潴”,看上去怪怪的,除了医生,大概没有几个人敢一口把它读出来。“潴”是积聚的意思。尿潴留是医学上的一个专业术语,指尿液在人体中的积聚停留。不知道是先有夜潴还是先有尿潴留,反正都是尿的积聚处,区别仅在于一个在体外,一个在体内。在体内的就是病,在体外的就是夜壶。宋代陶谷《清异录·器具》中:“溺器日夜潴,见于唐人文集。”夜盆儿、尿盆儿、溺盆儿
这一类称呼似乎是元明以后使用得比较多,有论者认为这是专供女性使用的小便器,其实不一定。元代无名氏《盆儿鬼》第二折:“等张憋古老来时,我把这盆儿送他,等他拿去做夜盆儿。”元代无名氏《争报恩》第一折:“那瓦罐儿少不得井上破,夜盆儿刷杀到头臊。”元代石德玉《紫云庭》第二折:“我教人道尿盆儿刷煞腥臊气,直这般显相貌,骋威势。”实际上“夜盆儿”、“尿盆儿”在江浙等地称为“仰天尿壶”,有男用的,有女用的,男女式样不同,男式小口,女式大口。现在医院男性病人所用搪瓷尿壶,是从西方传进来的,但追本溯源,应该叫出口转内销,最早还是从我国传出去的。宵清
“宵清”大概称得上是尿壶称呼系列中最雅致的一个。不过,唯其太雅,也就有了些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感叹,因为实在没有几个人知道尿壶还有这么清雅的称呼。宵,夜晚;清,当然是行清之清。梁柳恽的《捣衣诗》有句云:“踟蹰理金翠,容与纳宵清。”夜深了,忙了一天的捣衣女要睡了。临睡前,她照照镜子,自我陶醉一回青春的容颜,顺便摘下头上的首饰,还不能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把便器(即宵清)准备好,免得夜里熄灯瞎火时摸不着。尿壶
“尿壶”是一种盛小便的壶状容器。在抽水马桶等现代家庭卫生设施出现之前人们普遍使用的小便器具。在中国可以说是放之四海而皆用,从南到北,由东而西,无论城乡,人们都在使用,而且,这个称呼也可说是尽人皆知。《儿女英雄传》第十六回,那姨奶奶忍不住,自己说道:“我想着他两都没个尿壶,我把你老的那个刷出来了。”(清·文康:《儿女英雄传》,华夏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版,197页)张天翼《春风》:“一进房摆好那盆水,就低着脑袋往外走——竟忘了带走那尿壶。”尿鳖
“尿鳖”是小便壶的俗称,也是比尿壶更形象的称呼。因为大多数的尿壶形状远看上去恰如一只老鳖。元代无名氏《刘弘嫁婢》第一折:“再有些什么家活?一个做饭的锅。就把那尿鳖子放在锅里罢。一家儿好干净人家。”清人王应奎在他的笔记小说《柳南随笔》里还说了这样一个笑话:坊问刻书的人因为读书不多,不认识大写的“窀(灶)”字,而误以为是“龟(龟)”字,因此把“茶灶”误刻为“茶龟”。有人笑着说:妙极了!此正好用对尿鳖也,俗以溺器为尿鳖。无论形体上还是称呼上,尿鳖和尿壶是一回事。不知当年城里人怎么安置。在乡下的老家,尿壶一般都是男性老年人使用(妇女用马桶),早晨倒完尿后冲洗干净,就摆在室外的草堆上或树枝木头之类的干净地方,反正不能摆地上,一般是傍晚拿回来放在床边的踏板上备用。使用的时候也是拿到床上去,冬天甚至是拿到被窝里解手。
“尿鳖”同时也是一个骂人的词,指厌恶的人。《初刻拍案惊奇》中讲到,陈林和丢儿等捉奸不成,反被唐赛儿戏弄一番,丢儿说道:“又着这贼道的手了!可恨这厮无礼!被他两个侮弄这一日,我们带这两个尿鳖送去县里,添差了人来拿人。”(明·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岳麓书社,1988年9月第l版,320页)尿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