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从一场长梦中醒来，抖落了满身的尘土，却又隐约察觉到某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疲累。
“小忘？”
朦胧间，女孩睁开雾蒙蒙的双眸，稍微发了下呆后，才有些囧然地发现——不是像从长梦中醒来，而是真的从梦中醒来。
四周一片洁白，空气中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毫无疑问，这里是医院。
“我讨厌医院。”
少年一阵无语，从那种危机中醒来，她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说好的“感人至深的重逢”呢？好吧，也没人和他说好这个。
“更讨厌你。”
“……喂。”逻辑在哪里？死了吗？
女孩没搭理他，只是别过头发出了一声轻哼。
“我也是担心你，才把你带过来啊，而且你的确有点营养不良。忍耐下吧，最多明天我就带你回去好吗？”
“哼。”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买给你啊。”
“哼。”
“暑假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哼。”
“……”小竹马抓狂地揪头发，正式告败，“你到底想怎样啊？”
“哼！”
石咏哲吐血：“我得罪你了吗？”
“病人”一把蒙住被子，以自己的动作干净利落地回答了某人的问题。
心中悲伤逆流成河的少年泪流满面，喃喃低语：“女人果然善变……”明明睡着了跟个小天使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一戳二戳三戳，结果醒了就变成女霸王……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莫忘顿时怒了。她也不管自己还在输液，只坐起身，毫不客气地伸出脚给了某人的臀部几个大脚丫子！
踹！
还踹！
继续踹！
可怜的石咏哲被踹地一个踉跄，差点狗吃屎倒地，他狼狈地一手捂着臀部躲开，很是无奈地问：“你做什么啊？”
“哼！”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小竹马严重抑郁了！一抑郁他就怒了啊：“所以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回应他的是一个恶狠狠地瞪视。
石咏哲：“……”谁怕谁啊？
回瞪！
两个人跟乌眼鸡似的互瞪了片刻后。
石咏哲这家伙终于反应了过来，明白女孩到底是为什么在生自己的气，不明白还好，一明白他瞬间尴尬了起来，默默别过头，连看都不敢再看妹纸一眼。
“你心虚了。”莫忘犀利地一阵见血。
“我才没……”好吧，他真的心虚了。
“果然心虚了。”
“……”
一看他不做声，莫忘更怒了，她一把拔掉手上的吊针，在正想阻止自己的少年反应过来之前，单手提起他的领子，将其一把按倒在床，抬脚就骑到了他肚子上。
“……喂！快起来啊！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吧？
脸红，脸红，脸红……
额头跳出青筋的少女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种时候你还敢胡思乱想？快给我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扭头，“我错了。”
“给我诚恳一点！”拍！
石咏哲捂脸：“我错了……”这种心猿意马的情况让人怎么诚恳地起来啊？
“之前不会装得很帅气嘛？现在装什么土鳖啊？”又是一个“脑瓜崩”，心情非常不美妙的莫忘索性非常不温柔地收拾起某人，“说话啊！说啊！你给我说啊！”
石咏哲：“……”救命！光阻止她打脸就费尽力气了好么？哪里还有工夫说话啊。
好在，女孩这种可怕的“暴行”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就微喘着气停了下来——没办法，身体刚刚恢复，剧烈“运动”什么的真心有点勉强。
动作停下来，她的话却没停下来，咬牙：“哪怕知道我会恨你也没关系？一切罪恶由你来承担？然后我就平静地活下去？”那是人说的话吗？！
“……”
“说啊！我忘记一切，我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就满足了吗？”
“……”少年垂下眼眸，“嗯。”
“撒谎！”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人。
石咏哲这家伙其实非常心软，心软得不得了，到底是怎样的执念让他做出了这样的抉择？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忽视生命的人，恰恰相反，他比谁都要重视。
那么，即便他可以成功地“救”了她，即便她可以顺利地“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必然会背负巨大的罪恶感，也许很快，就会被压垮，也许……他根本就无法再见到她了，因为只要一看见，就会想起那种沉闷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过去”，而忘记一切的她却“无知无觉”，继续微笑生活着。
这种事情……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蠢蛋！”
“目空一切的蠢蛋！”
“自说自话的蠢蛋！”
“自以为是的蠢蛋！”
“蠢蛋！蠢蛋！蠢蛋！”
都已经造成了那样的结果，她怎么可以“幸福”地活下去？把一切“坏”都交给他，再将一切“好”掠夺过来。那样，也太不公平了。
“别哭。”少年抬起手臂，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孔。
“谁哭了啊！”女孩凶巴巴地喊。
石咏哲叹了口气，脸孔很快被大颗大颗砸落的“金豆子”给弄湿了，有几颗水珠落到了唇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的。
“明明就是在哭吧？”
“闭嘴！”
小竹马再次叹了口气，单手撑在身后坐了起来，另一只手将女孩的脑袋压在自己的心口：“是，是，没哭。”明明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还这么嘴硬，究竟像谁啊？
“本来就没哭！”
“嗯，嗯。”
“你蠢蛋！”
“是，我蠢蛋。”
“猪头！”
“……嗯，猪头。”
“白痴！”
“……是，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女孩说啥，少年都是“是是是，好好好”，正所谓竭尽全力地讨妹纸欢心，事实证明，他的行为是卓有成效的！
没过一会儿，莫忘就收住了泪，却迟迟没把头抬起头。
不是“留恋他胸口的温度”之类恶心的理由啦，而是……好丢人！嘴里说着“没哭没哭”结果真的苦出来了好吗？肯定会被笑的！绝对会被笑的！
呜！
石咏哲没有体会到小青梅的小小心思，但是，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会喊句“点赞”吧？因为现在这种状况明显是他在“占便宜”嘛，还有什么比抱着软软香香暖暖的妹子更幸福的事情了？必须没有！
啊，终于理解为啥老爹没事的时候总揽着老妈握在沙发上秀恩爱了。
这么看来，老爹真是“人生赢家”无疑。
就在两人各自怀着“小心思”，气氛一时僵持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小忘，我来给你换吊瓶……咦？”穿着护士装的石妈妈推门而入。
“！”
“……”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门关上。
莫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石咏哲：“……”老、老妈……
就在此时，门突然又开了，虎着脸的张姨冲了进来：“小忘的吊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再一看，“拔掉了？臭小子！是不是你干的？”拍！
少年那叫一个冤，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好么？
再扭头一看，真正的“罪魁祸首”正抱着被子装“睡”——嗯，什么都和她没关系……没关系……
石咏哲：“……”装的一点都不像好吗？谁信啊！
“嘘，小声点，别吵到小忘了。”
石咏哲：“……”妈，你居然真的信？！
护士妈妈手脚利落地帮女孩重新更换了针头，顺带将新带来的吊瓶挂到了铁架子的上面，轻声对自家蠢儿子说：“等那瓶完了帮她换下。”
“嗯。”
“还有……”斜眼怀疑看。
石咏哲：“……”妈，你那是什么奇怪的眼神啊？！
“别趁着小忘睡着了就做些奇怪的事情，就算暗恋也不可以！虽然你爸爸可能会支持你，但我会鄙视你。”
石咏哲：“……”这么直白地说出老爸的猥琐真的没问题吗？而且……床上这家伙明显还醒着啊！暗、暗恋什么的……人艰不拆啊！
狠狠补完刀的石妈妈转身离开，徒留下少年默默撞墙。
死了吧。
果然他还是死了算了吧。
暗、暗恋什么的……
呵呵，反正都收过了“好人卡”啊、“亲人卡”啊、“哥哥卡”啊，再收一张也……也……不要啊！
完全不想在要了好么？
这种时候，果然只能祈祷这家伙真的睡着了么？
小竹马满怀着希望偷眼去看，却发现女孩正淡定地回视自己。
石咏哲：“……”
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片刻后，女孩蓦然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隐约记得，那一大耍帅的话后，有人似乎还说了点什么。”
“……”
“是什么来着？”
“……”省略号完全不够代表少年内心的无语程度。
“嗯。”摸下巴，“好像是‘我讨厌你’来着？”
“喂！”完全不是好么？不对，是完全相反好么？”
“那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