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出站口,又让田玉柏明白为什么中国要搞计划生育了。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各种广播声,如果不搞计划生育,那人岂不是要踩到人的上面去了(其实他不知道,就算现在正在搞计划生育,也是有人踩在人的上面的事,但不是他想的那种踩法),但他也根本无心去留意这些,他正寻思怎么出站呢,因为凭他的经验,出站口应该还会有人查票的。不过这回是多虑了,在栅栏口确实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收票,但他注意到有的旅客,并没有给他们票,他们也不问,而是放他们过了,所以他也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就这样很轻松的就出了车站。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五块钱还在,又忙把校徽收进了口袋。他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个他向往已久,并期望它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城市来。
这个城市总是那么的热闹。这里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年轻的白领在街边等待公车,妆容精致却遮不住满脸沉重的倦意。轿车一辆又一辆呼啸着过去。他猜想,里面乘坐着的是这个城市里的有钱人。路边的早餐店呼喊声此起彼伏。其实哪里不是人满为患。公车站、地铁、超市。各种的交通路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城市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整个城市有如一个繁忙的空壳。大家都在奔忙。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自己的命运会从这里改变吗?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他禁问自己。因为他觉得他根本就属于这个城市,因为虽然人很多,根本就没有看他,好像他就是路上一根移动的电杆,只有当有人不小心碰到他时,才会注意到他。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时肚子好像已经睡醒了,不停咕咕作响,他只觉得浑身没力,脚像灌了铅,他不得不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了下来,开始思考怎样安抚自己的肚子,他觉得也太对不起它了,已经一天多没给过它什么东西了。突然,他眼前一亮,在不远处的电杆上贴着招工广告,他凑近一看,学历不限,能吃苦耐劳就行,工资一个月400元(九几年时候,400元的工资很高了),厂址是在一个叫HJ的地方。还好上面还留了电话,他很认真的记下了电话。摸了摸手中仅有的五块钱,开始找起公用电话来。因为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厂在什么地方,该怎么走。他希望通过电话能说服厂里派人来接他,因为上面的条件他都合符,主要是自己特别能吃苦(他不知道,HJ在DW,坐车都还要很久,叫厂里派人来接,你以为你是谁啊)。他看到对面的一个商店里挂了一个公用是话的牌子,便走过去,用生硬的普通话问到,“老板可以打个电话不?”他知道打电话是要钱,但要他那里3分钟内是2元,还是长途。他想这事不用三分钟是可能讲完的,还是短途。所以,手头的钱还是够的。号码按进去,通了,“你好,某某木材厂,请问你找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你好,我的找工作的,我现在在广州火车站,看到你们招工广告,上面的条件我都符合,我很能吃苦,但是不知道你们厂在哪里,能不能派过车来接我?”“神经病!”在田玉柏说用生硬普通话说尽量快地说完后,对方留下的是这三个字。田玉柏瞄了一下电话上的时间,刚好七秒,他觉得自己说得很快的啊,只用了七秒啊,怎么对方就是听不明白呢?难道是说得太快了?给完钱再打一个,一定让对方听明白。于是,他问老板,多少钱。“5块”老板不耐烦的答道,“多少?5,5块”田玉柏以为自己听错了。“是的,5块”老板再次不耐烦的提高了嗓门答道。“可是,可是我只打了7秒啊?”田玉柏想据理一争。“我这儿不是按时间收费,是按次数收费,一次五块!”老板站了起来,是个中年男子,又高又大。“可是,你没说啊?”田玉柏还想争一会儿,因为这5块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可什么可?你不是也不问我啊?是不是不想给钱?”男子开始面露凶光。“没,没有,我给你就是了”看到那架势,田玉柏心虚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自己开始没问清楚呢。(他后来听同乡说,火车站旁边的电话是不能打的,他们专门欺负他们这种外来打工的,看你是来找工的就漫天要价,量你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那个七秒钟的电话,让他彻底的破产了。这个七秒是他人生中永远的痛。他又只能再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又要到哪里去。他只是觉得累,觉得口渴。六月的GZ的太阳真是比家乡的毒,他走在街上就像走在蒸笼里,四周直冒热气。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反正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这边好像人少了不少。他也实走不动了,看到不远处好像个幢没有完工的高楼,而他正想找个阴凉处歇个脚,正巧那围墙上又刚好有个和他人差不多大小的洞,他好像看到了家乡小站的那洞一样,一下来了精神,也不管那么多了,加快了步伐直奔它走了过去,想到里面服舒的躺一下,哪怕是地上,只要没有太阳就行。此时此刻,这个洞在他心中就是小站的那个洞,它们都给了他回家的希望,说到底,累了的人终究是会想家的,不管这个家有多穷,多破!
穿过墙洞,他顿进感到阵阵凉爽,更让他幸喜的是,里面还有个水龙头,还在滴着水,那就一定有水了。他也不管那么多,奔过去,拧开龙头就咕咚咕咚的灌了起了,也不知喝了多少水,他还是觉得渴。直到灌不下了,他才放手。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楼很大,下面全是柱子,空得很,也很凉快。于是,他便找了一个柱子,傍着它坐了下来。因为他打算休息一下,他也没打算去经过别人的同意,因为他太累了。坐下去不出七秒,他就睡着了,此时,正是外面华灯初上,正是城里人夜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