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其实有很多岔口,老杨的地图难得这么靠谱,每个岔口都有明确的标识。如果真是有人跟他一起画的,那么那个人不只是曾经走过这条路,还肯定细致地观察过这条路。
我们走到最后一个村子,找了个小宾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吃了饭买了干粮。
接下来这段路就直接通往云田村了,经过之前的遭遇,很难想象前面的路上还会碰到什么奇葩的东西,小村子里又没什么轻便又趁手的武器,我们在村儿里转了一圈,跟地里一个老农买了把镰刀挂在身上,走在路上晃晃荡荡像山头的土匪一样。
不出所料,这里也没有人听说过那个村子,尽管在地图上来看相距并不是很远。
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绕过村子东头的水渠进入山中,只要方向没有错,跟着指南针翻过这座山就能抵达小红旗所在的地方。
然而,指南针失灵了!比指南针失灵更悲剧的是我们走了很远才发现这件事。
我们出发的时候大概是中午,地图上指示的方向是正东,山林中枝叶茂盛,遮天蔽日,我们认真跟着指南针的方向走,生怕一不小就迷了路。
手表显示下午五点,我们终于走出了这片丛林,就在我抬头松了口气,伸着懒腰欣赏前方波澜壮阔的峡谷夕照时,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我摆好指南针的位置,仔细查看表盘,发现表盘上指向落日的方向清晰地标着一个E!E?
东子也发现了不对劲,甩下大包从里面扒出了好几个各式各样的指南针,然并卵,所有指南针都显示今天的太阳从东边落下了!
这当然不可能,这只能说明,有什么东西干扰了这里的磁场,导致所有指南针失灵。
然而如此空旷的山谷,要有多大一块磁铁才能产生这样的干扰?除非这里含有大量磁性矿石,有这个可能吗?我转身看向安子。
安子想了会儿,又低头从背包里扒出了一坨东西。
“我去!这又是什么啊?多啦A梦!”
“深度地层结构探测仪,”安子一边安装一边说,“可以深度探测地层结构及土壤成分。”
“那这个你会用吧?”
“不会,”安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过这次我把说明书一起借过来了。”
安子把仪器架好,将一个传感器一样的东西一节一节打开,旋转着插入地下,启动屏幕,上面开始出现一些完全看不懂的色块与数据。
安子趴在地上,努力对比说明书上的图片与文字。
“如果没错的话……这下面……好像……”安子皱着眉头,极不确定地说,“好像是空的……”
“空的?你是说,下面有山洞?石窟?或者墓穴?”
“不大清楚,妈的这玩意儿太专业了,看不懂,根据色块分布,这下面的结构很奇怪,好像不只一个空间,中间还有断层……”安子抱着一本字典那么厚的说明书,使劲地辨认着。
空间,断层……
“安子,”我突然想到,“把上个仪器拿出来,那个什么什么红外探测仪。”
“你怀疑地下有东西?”安子一边问一边手脚麻利地扒着他的巨型乾坤袋。
我点点头,帮他仪器刨出来。这次安子明显熟练很多,很快,红外探测仪的屏幕便出现了清晰的图像。
的确,屏幕显示有活物在地下移动,数量不多,体型……有点像人,又不大像。
“有人在下面?”安子盯着屏幕,邹着眉头说。
“你觉得这下面可能是什么?”我觉得现在是安子脑洞大开的时候了。
“考古,盗墓,地下工厂,军事基地……可能性太多了……”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也有仪器可以探测到我们的存在?”
我们俩头顶头趴在屏幕上,眼看着红色影子突然闪了几下从屏幕上消失了。
“怎么消失了?”
“可能启动了某种屏障……”
“就是说……有可能发现我们了?”
安子抬头跟我对视了一眼,同时说了一个字:“走!”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刚刚站起身,脚下的地面突然明显地震颤了一下,附近山坡上的几个石块咕噜噜地滚到了我们脚下。
我的第一反应是,地震?!然而,紧接着,我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如同什么厚重物体相互摩擦产生的刺耳轰鸣。
随着怪声的响起,我们的身体开始在原地不受控制地剧烈晃动,几乎无法站立,我跟安子连忙用胳膊架住对方,努力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往附近山体的靠近。
山上的石块翻滚着砸在我们身上,有些嘎嘣一下撞到脑袋上,瞬间一阵头晕目眩,我们已经没时间考虑会不会被石块砸死,因为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大面积塌陷,刚才还完整无缺的地面已经纵横交错地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缝,我们必须要尽快爬上斜坡,才有可能不被断裂的地面卷入深谷摔成碎渣。
山坡上碎石横飞,尘土飞扬,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拼命抓住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往上爬,有一次我好像抓到了一丛灌木,还未等我抬脚爬上去,那东西便忽的一下被我连根拔起,跟着我就抱着一丛灌木翻着跟头往下掉,还有一次,我抓到了一株带刺的植物,茎上的尖刺深深刺入我手心,我看到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但我只能死死地握住,用力再用力直到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回头看安子,他背着个大包死命扳着一块石头,脑袋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我估计自己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傻叉,包扔了!!”我用尽力气冲他喊。
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也不抬头,一个劲死命地往上爬。大包加上自身的重量,一步一滑,眼看上得还没下得多。
“靠!!”我松开手连滚带爬地滑到他旁边,二话不说拽过身上的镰刀砍断他背包上的带子。
安子迷茫地看了我一眼,等意识过来转头去看,背包已经打着滚义无反顾地跌进了白茫茫的山谷。
我以为他会骂我一句,结果他也没说什么,“别看了!借谁的,回去特么我赔!!”我一边喊一边伸手拽他。
“不用,我偷的!!”安子用力蹬了几下,爬到我旁边。
下面已经完全塌陷,我们刚才所站的地面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而旁边的地势却在不断隆起,不知道是不是耳朵被震聋了,我感到刚才轰鸣的声音似乎正在逐渐平息。地面的震动似乎也有所放缓。
地震的间隙吗?来不及细想,我们赶快趁着这片刻的平稳拼命往上爬,眼看就快要到达坡顶的平地,整个坡面的表层植被如同骤然被掀起的桌布般毫无预警地整层脱落下滑,而我们就像摆在桌布上的杯具一样,裹着石块、草根和乱七八糟的植物哗啦啦地往下掉,我徒劳地想稳住身体,试图减缓速度,但完全没有着力点,速度只增不减,眼看我们的结局就会跟那个大包一样,哗啦啦地滚落山崖,我拔出腰上绑着的镰刀,用尽全力插入地面,镰刀在地上划拉出深深的裂痕,我伸手抓住安子的衣服,速度略有减缓,但仍在不断下滑。
“快想办法!!”我冲安子大喊,“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找东西固定住!!!”我们已经接近悬崖边缘,所谓的垂死挣扎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然而人就是这样,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总要撑到最后,好像这样才能死的瞑目。
安子慌忙摸索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把瑞士军刀什么也没摸出来,身边的石块成堆成堆地向山谷中滑落,我觉得我们只不过是在努力争取在这世界多停留最后几分钟,感觉手臂已经快到脱离自己的身体,我仍一手死死地抓住不住下滑的刀柄,一手拽着安子的衣服。
安子抬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冲我喊道:“有办法了!!”
我靠!关键时刻还是安子管用!我就说这货那么多年的脑洞不是白开的!!我几乎已经熄灭的求生意识被瞬间点燃,瞪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安子。
安子看了我一眼,举起手给我比了个奇怪的手势,我愣了下,脑子里突然想起刚入学那年我们组队到城郊野狼基地玩真人CS,对方是高年级师兄,我们一群菜鸟技术渣,配合烂,很快就被爆得只剩下了安子和我,计时赛最后两分钟,我们俩大气不敢出地抱着枪躲在战壕后面,听着敌方的脚步逐渐靠近,安子压低声音说:“我先走一步,你快跑……”,“靠!会死的!”“你活着就行……”安子给我比了个手势,SB一样地冲了出去,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安子被打成了炮灰,五彩缤纷,最后我是我们队唯一活着的一个人,死撑着没有全军覆没。
我正在想这货现在给我比这个是什么意思,安子已经干脆利索地拉开了外套的拉链。
我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我CAO你大爷!!!……”山谷中回荡着我嘶哑的声音,回音还在山谷中缭绕,而安子已经卷着一路尘土翻滚出了我的视线,向下的牵引力骤然减轻,身体下滑的速度陡然停止,手中只剩下一件血迹斑斑的冲锋衣。
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亲眼看着我无比熟悉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大脑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完全找不到一种情绪来应对。嘴里尝到了一种苦涩的咸味,我不知道那是汗,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