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闷油瓶的酒量这么好,我已微醺,他仍清醒。
三月的杭州已然樱红柳绿,夜晚的西湖愈加温婉静谧。我坚持要尽地主之谊,带他踏遍西湖十景。一路上我说了很多话,提到很多人,相关的,不相关的,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可以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说出心底深埋的所有秘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应,因为我也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凌晨,我走得双腿发酸,终于回到寓所的天台。天边已微微泛白,再过一会儿一轮红日就会从城市的地平线跃然升起。闷油瓶站在栏杆旁望着远方烟雾缭绕的层层山峦。“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我坐在椅子上,低声问道。
“一切都结束了,”闷油瓶平静地说。
第一缕朝霞渐渐染红远处的天空,闷油瓶回头看向我,“吴邪,你不必再害怕。”
我以为我用了十年将自己变得冷漠决绝便可不必畏惧,然而最终我仍是害怕失去身边的人。
我望着一轮初生的红日从他背后冉冉升起,不断攀升,不断靠近,一直升到我的头顶上方……擦!这是什么异像?外星人突袭地球吗?我不禁一愣,抬头盯着那轮诡异的红日在我头顶盘旋靠近,就在这时,红日突然释放出刺眼的万丈光芒,我眼前的一切瞬间被强烈的光亮所遮盖,变成了一片混沌。
我努力再次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炫目的强光,我用手遮住光源的位置,回头看向四周。椅子、天台、闷油瓶,一切都不在了!!
“张起灵!”我倏的一惊,冲口喊出他的名字。
刺眼的光芒稍稍偏移,我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闷油瓶脸上挂着一副无语的表情蹲在我的面前,右手拿着一支强光手电对着我的脸。
看我确实醒了,他站起来把手电插回腰间,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用力抬了下手臂,还是软软的没有力气,闷油瓶伸手把我拉起来,扶到旁边的石阶上坐好,递给我一把手电。
借着强光手电的白光,我很快明白过来,果然,这还是我刚才所在的那个石窟,那么,刚才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个幻境?我曾不止一次陷入六角铜铃设下的迷幻空间,后来已逐渐能从其中的蛛丝马迹分辨现实还是虚幻,为什么这次,会如此真实,竟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闷油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我,我本能地伸手接过,喝了几口突然觉得不对,这里哪来的军用壶?我正盯着水壶发愣,闷油瓶又伸手递来两包压缩饼干和一包牛肉干。我去!您老刚才是去逛家乐福了吗?!看我一脸的迟钝,闷油瓶弯腰将食物放在我旁边的石阶上,淡淡地说了一句:“能不能听话”。
好吧,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很感谢,但你那教育闯祸小宠物的语气是几个意思?如果不是听你的话呆在这个鬼地方不动,我能被那么多虫子围攻?!对了,虫子呢?我往四周看看,完全没有了那些可怖的蓝色光点。我叹了口气,看来闷油瓶应该是又当了一次杀虫剂,我果真是支持正品打倒山寨的反面教材。
我拉起袖子,检查下身上的皮肤,竟然没有一点点伤口,我本以为我即使不会被吸成木乃伊,也会被染成阿凡达。这样看来,那些虫子并非是生性嗜血。
“那是些什么虫子?”我一边撕开牛肉干,一边问道。我急需补充体力,管他是从哪里弄来,总不至于是要毒死我。
“那些虫子是从青铜门内飞出来的,它们本身没有毒性,也不会吸血,因为常年依附在里面的一些蓝色晶体上,体内吸收到一种特殊的物质,这些物质少量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影响,但若浓度过高,则会通过皮肤接触与血液传输进入大脑皮层,干扰脑部视觉系统的信息传递,刺激大脑最深层的潜在影像,将这些影像转换为真实影像传递给视觉系统,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很可能是你自己制造出来并在大脑中反复播放的画面。”
“难怪这么真实,”听完闷教授的走近科学,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与六角铜铃制造的迷幻空间不同的是,这种幻境并非是外界因素控制你的大脑强行产生的影像,而是你自己早已存储在大脑深处的画面,所以才会毫无破绽,从而让自己深信不疑。
“那青铜门内的蓝色晶体是什么?你又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肚子吃饱了,问题就多了,我抹抹嘴巴,带着一脸求知欲认真地问道。
“以后告诉你,”闷油瓶扔给我一个背包,转身走开。
程序不对啊,讲完理论不应该是答疑环节吗?我不死心,换了个问题接着追问“那这些虫子叫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欢可以起一个。”
呸,我喜欢个鬼!虽然这些虫子没把我弄死,但那乌泱泱的一片蓝光已经给我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我低头看他扔给我的包,这是相当专业的户外探险专用包,里面装着一应俱全的专业装备和户外用品,甚至还有做饭用的小型煤气炉。我诧异地回头去看,闷油瓶正在不远处整理东西,地上扔着水壶、干粮、睡袋、手电、绳索,还有一套完整的潜水装备。我彻底给跪了,难道刚才我跟虫子搏斗的时候,这家伙不仅是去了趟超市,还顺带拐了趟户外用品店?!
“这都哪儿来的?”我指着这些东西问。
“捡的”,闷油瓶头也不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