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随便说说,他竟然真的换了衣服。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正在阳台上浇花,看到闷油瓶从楼下走过,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像是我挂在他衣柜里的那一件。
我看着看着,手稍稍偏了一下,水壶伸到了栏杆外面,我赶快撤回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水珠在太阳下闪着光向他身上浇去,闷油瓶轻松地侧了下身,水珠落到了他面前的地面上,他抬起头看我,我拎着水壶趴在栏杆上问:“你去哪儿?”他回答说:“见一个人。”
我“哦”了一声,接着低头浇花。我其实并不在意他去哪里,只在乎他还回不回来。
闷油瓶走了几步,回过头说:“一会儿就回来。”我笑了笑,跟他挥了挥手。
中午去铺子,在铺子门口碰到一个人。
“秀秀?”
霍秀秀一袭白衣,娉娉婷婷地站在巷子里。看到我过来,往我身后看了看说:“怎么就你一个人?”
“那还能有几个,你到底来找谁?”
“找你啊!”秀秀说着抬脚进了铺子。
王盟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下,发现不是客人,换个姿势趴下继续睡觉。
我带秀秀到里面坐下,倒了杯茶问:“找我什么事?”
“解雨臣呢?”秀秀直接问道。
“我也找他,一直不接我电话。”
秀秀瞪着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藏他干什么!”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她看,这是回杭州那天黑瞎子给我的,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每天都打,始终没有人接。
秀秀咬着嘴唇,盯着手机上的那串号码。
不会出事吧?我想起兴和茶楼的那声枪响。
秀秀似乎是叹了口气,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杯子,这些年她已经长大了,但有时候还是像个小女孩,我想,小花也许是不想让她长大的。
“他现在都在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秀秀抬头看着我,“我问了他手下,才知道他前段时间来杭州,我想应该是你回来了。”
“解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秀秀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应该说过,不让你插手。”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去哪儿找他?”他不见我没什么,如果连霍秀秀都找不到他就有点不正常了。
“其实他也不让我管,”秀秀看着我窗外的大芭蕉,轻轻地说,“他说女孩就该做点女孩的事,不要在道上混,生意交给信得过的人,他会罩着。”
“黑瞎子呢?你问过他吗?”
“他才不跟我说,他说花儿爷去马尔代夫度假了。”秀秀撇撇嘴,像是对黑瞎子意见不小。
“号码给我,你在杭州玩几天,我去找他。”
秀秀点点头,给我留了黑瞎子的号码,又聊了一会儿,看我确实也套不出话来,只好起身告辞,我送她走到门口。
“吴邪哥哥,”她回头轻声叫道,这好久没有听过的称呼,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们从来不是老九门的后代,现在会是怎样?”
我心想,现在你们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我没回答,只是笑笑说:“放心,我一定找到他。”
秀秀走后,我拿出手机输入黑瞎子的号码,还没按下拨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华丽丽地显示着我拨了N次的那个号码。
按下接听,里面终于传出了小花的声音:“吴邪”。
我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你没事吧?”
“没事。”
“知不知道秀秀在找你?”
“我知道。”
“那你……”
“办完事我就去找她。”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这时间点卡得太巧了。我走出门口,上下左右看了看,对着手机说:“你在哪儿?”
“你应该笨一点,人生才会多点惊喜。”声音不是从话筒中传出来的,我回过头,看到小花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冲我笑。
“你刚才一直都在?”看着小花微笑着向我走过来,我知道这句话白问了。
“你们小两口玩什么啊?捉迷藏吗?”我无语地说。
他朝秀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没什么,让她在你这儿玩几天。”
“要不要找人跟着?”
“不用,”小花望了望巷子尽头,说:“没人敢动她。”
“那她再来找我怎么办?”
“说你没见过我。”
靠!秀秀这辈子都不会相信我了。
“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我问道。
小花抬手看了下手表说:“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找个地方,我跟你说点跟你有关的事。”
“跟我有关?什么事?”
“小哥的事。”
附近有间不错的茶楼,位于小巷深处,环境清幽。
小花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问我:“你都不问他去见什么人吗?”
我去!花儿爷您跟满大街摄像头有一拼,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摇摇头,继续泡茶。
小花停顿了几秒,说:“他去见张家的人。”
“为什么?”我的手不由停了下来。
小花接着说:“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张家的人发出了只有他们才懂的信号,小哥看到信号才去见面。”
“这说明,小哥跟张家还有关系?”
“不,这说明,即使小哥跟张家没有关系了,但如果张家有事,他不会袖手旁观。”
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希望一切再重来一遍。”
“所以,我来告诉你,趁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带他离开。”
我抬头看着小花,问:“我们都走了,那你呢?”
“我怎么了?”
“枪声响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小花笑了笑,“怕什么,又不是第一天在道上混。”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如果真的这么轻松,他不会对秀秀避而不见。
老九门表面一团和气,然而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总有些人不服解当家在道上的名望如日中天,也有人对他的手段敢怒不敢言。长白一行,他有段时间无暇顾及盘口的生意,这也就是为什么黑瞎子那时说解家的盘口少了一半,这是很大的重创,可见有些人蓄谋已久,只等待一个时机下手。但以小花的性格,绝对不会任人宰割,确定我们这边一切稳妥后,他使出的手段必然狠戾,丝毫不会手软。
“那天暗杀你的是不是老九门的人?”我突然问道。
小花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说:“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人心涣散,这很正常。大家想分就分,愿意站在一起的,生意上互相帮一把,与我为敌的,摆得平就摆平,摆不平就铲平。”
他看了看我,接着说:“吴家的盘口你二叔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霍家跟解家早就联手,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其他几家表面上合作,其实各有戒备,越是一盘散沙,越是容易筛出其中的石头。现在就是要肃清那些不安分的人,让大家弄清楚九门的秩序,想好好玩,就要守秩序。”
我不得不说,这些年的解雨臣,对于明里暗里的各种阴谋算计权力之争已是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得心应手,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我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小花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留下来帮你。”
小花笑了笑,说:“吴邪,我们这群人,如果最后能剩下一个,我希望是你。”
他看了看时间,起身拿起外套,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走了。”
我坐在楼上,看他一个人走在静寂的小巷,窗外起了风,满城落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