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西部民间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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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汉来到大丫头的家里,天还很早。丫头把老爹让进屋里,就出去不见面了。老汉左等右等不见丫头进来,很生气地走出了门,走不多远只见大丫头正在一块地里务惜(作务)葱呢,老汉一见水漉漉的大葱动了心,忙说:“娃呀!你这葱长得真好,你妈这几天正想吃些葱哩,你拔几根叫我拿回吧!”

“哎哟,爹,你人老了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今早露水这么大,拔一根,死一愣哩。”

老汉讨了个没趣,又来到二丫头家里。二丫头把老爹让进屋里,二话没说也出门去了。老汉等了好半天不见丫头进来,便没意思地来到院里,只见二丫头扛着一具剥了皮的肥羊。老汉一见可高兴啦,心想,二丫头一定会给些羊肉的。等丫头把羊肉往案子上一放,老汉说:“娃呀!这好肥的羊肉,你妈这几天浑身乏困无力,把你的羊肉割上些,让你妈补补身子。”

“爹,你还不知道,这羊是给人家宰的囫囵羊,不能割呀。”二丫头说。

老汉憋着一肚子气,又来到三丫头家。刚进门就见三丫头端着一笼蔴腐包子从厨房出来。三丫头把爹让进屋里啥也没说,就一个一个地数起包子来,数完后把笼盖一盖就出门去了。可把老汉气坏了,他满怀悲愤地回到自己家里,把今天的经过向老伴细说一番,老伴更是怒气不过,思谋好一会她给老汉如此这般地交代了几句。

第二天,老婆婆哭天喊地,说是老汉饿死了。消息传到三个丫头那里,她们各自准备了烧纸、祭品赶到娘家来吊丧。三个丫头一起跪在灵前失声痛哭。

大丫头大放悲声地哭道:“哭声爹爹真伤心,昨日给你一捆葱,不知你吃上没吃上,总算儿女一片心。”

二丫头悲悲切切地哭道:“哭声爹爹不能走,女儿没把孝尽够,昨日给你两斤肉,谁知你路上喂野狗。”

三丫头碰头撒赖地哭道:“爹爹死的真孽障(方言可怜之意),女儿没把孝尽上,麻腐包子拿十个,不知你吃上没吃上?”

三个丫头正哭得伤心,老汉从灵堂后出来说道:“葱怕露水肉怕割,麻腐包子数个个,早知你这些忤逆种,撂到河里喂鱼鳖。”

三个丫头羞愧难言,表示今后一定要敬养父母。

讲述者:乔德荣营尔乡文书

老牛破车结疙瘩绳

郭仪

很早以前,三危山①下的吕家村有个名叫吕光的放牛娃,从七岁上就死了亲娘。八岁那年他爹又娶了一房继室,继母邹氏是个心眼偏、手段狠的女人。她对自己从前夫家带来的孩子百般偏袒,夏天怕蚊虫叮让他呆在荫凉房里,冬天怕北风吹让他躺在热炕上,好吃好喝都给自己的孩子。小吕光自从后娘进了他家以后亲爹也变了个样,他听信邹氏的谎言总觉得吕光不顺眼,动辄就是一顿打骂。夏天,吕光白天赶上牛到滩里去放牧,晚上躺在窝棚②里看瓜菜。冬天,他白天砍柴取水,铡草喂牛,晚上背靠牛身,腹蒙羊皮取暖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觉吕光已长到十八九岁。常言道“儿大不服父母管”,邹氏见吕光已长大成人,一来不好管束,二来怕将来和她的亲生儿争分家产,于是她给丈夫出主意说:“吕光这娃娃已经长大成人,我看叫他自个儿去闯吧!人常说人在世上闯,刀在石上磨,说不定还能混出个人样儿来呢?”吕光的爹听了邹氏的话,给了儿子一头老牛,一辆破车,一根结了疙瘩的麻绳,对吕光说:“这牛和车还有这根绳就分给你了,看你有没有本事靠这些东西过好日子!”吕光套上牛车走出家门,他想,要靠这些东西过日子,只有上山打柴或是给别人拉脚才有出路。拉脚③得找货主,先打几车柴卖了买些口粮再说。于是他吆着牛车进了三危山。

三危山是一个祁连山的支脉,满山遍野的原始松柏树林中夹杂着成片的干松枯柏。吕光卸了车让牛吃草,就在干枯的松柏林里拣柴。在这里打柴实在容易,不用刀不用斧,拣那最干最好拿的枝干只管往车里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拾满一车柴,然后用麻绳把柴牢牢地捆在车里。等老牛吃饱了,他吆着车往集镇上赶,他怕车装得重把牛挣着,遇到沟坎、上坡他就在车后搡。说也真怪老黄牛今天似乎格外力气大,拉着那么重地一车柴“呼!呼!呼”四蹄如飞,吕光还撵不上呢!以前一走三“咯吱”的破车,今天也像是换成新的一样,特别活络,老牛拉着毫不费劲。一阵功夫就来到集市上,人们见到这么干、这么整爽④的柴都争着买。今天的卖光了,又有人定下明天的,天天如此,卖得又快又能得到好价钱。一天,卖完柴他见一位老大爷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站在街沿上,那女孩头上插着一根草苗,老大爷口里不住地叫道:“这孩子会洗衣会做饭,买去就能当个人使唤。过往的行人来看看,忍心卖女我真……”吕光见老大爷老泪纵横,没等他说完最后一句,就抢先一步问道:“大爷!你为啥要卖掉亲生骨肉?”老大爷说:“她娘死了没法埋葬,连卷张草席都买不起呀,卖了她……”吕光拿出几天卖柴的银子给了老大爷,头也没回地吆着车走了,老大爷问他姓名,他只说:“我是个打柴人。”

第二天,吕光吆着车又去三危山,走在半路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捧着肚皮,嘴里不住地“哎哟!哎哟~!”吕光停住车上前问道:“老奶奶!你怎么啦?”这深山旷野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老奶奶说:“我要到女儿家去,走在这里突然肚子疼起来,我想缓一会再走。”吕光问:“你女儿住在哪里?”老奶奶说:“在三危山阳洼坡下。”吕光说:“老奶奶你坐上我的车,我送你到女儿家去。”吕光把老奶奶扶上车,就往三危山的阳洼坡而去。究竟阳洼坡有多远,还需走多长时间,老奶奶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问只管吆着车向南走去。老牛四蹄如腾云,破车轱辘似膏油。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断,过一岭又一岭,岭岭相连,老奶奶嘴里不说“到。”吕光心里不发急。一直走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才远远望见一点灯光。又走了一阵,灯火渐近,只见一座庄院极雄伟。这时老奶奶才发话道:“相公,前面便是我女儿家,一路上翻山越岭,让你费了心,本想请你进庄去吃顿饭,住一夜明日再回去,皆因我那女儿见不得生人,尤其你是个男人汉,恐怕我女儿见着你,也非赶你走不可。因此请你连夜顺原路返回去吧!”吕光一听让他连夜返回,窝了一肚子火,心想:“这老太婆如此不近情理,人家走了一天山路,又饥又渴,连一口水都不给喝。”本想发几句牢骚,但又一想:“算了,渴就渴,饿就饿吧,反正把她送到家啦,发牢骚有啥用?”便把老奶奶扶下车来说道:“老奶奶你请进庄,我走啦!”老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针札⑤说:“给,把这个带上,路上会有用处的。”说完,老奶奶疾步如飞地进庄去了。吕光也掉转车头往回走。十四五的月亮洒下的银光,照得山路清晰可辨,走不多远只见路旁一个水池,月光照在水里反射出明镜一样的光泽。吕光停住车,卸下牛来让牛吃水,自己也趴在池沿“咕咕”地喝起水来。他刚一抬头只见一个少女倒映在水里,他害怕极了,心想:“在这深山旷野,半夜三更哪来的女子?一定是妖魔鬼怪。”他猛然想起人常说妖魔鬼怪欺软怕硬,人损它逞强,人强它退却。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猛忽忽⑥地站了起来,只听身背后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吕相公不用怕,我是良家女子,我母亲让我来接你到家里去,你看水池东面就是我的家。”吕光见面前站着的少女笑容可掬,并无歹意,手里还牵着自己的老牛,恐惧心消除了多半,便问道:“这位大姐为何知道我姓吕?”少女道:“我母亲说你从吕家村来,不姓吕姓啥?”吕光好纳闷,忙问:“你母亲她怎知我从吕家村来?”少女说:“她坐你的车坐了一天,还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吗?”吕光说:“坐车的老奶奶不是在南面的庄上吗,离这还很远,怎么又到这里来?”少女说:“吕相公不必多问,到我家你就明白了。”说着少女就非常熟练地把车套好了。吕光心想:这山场地方也有农家,看她使唤牛车很在行的样子,一定是庄稼行里长大的,恐惧心完全消除。他接过牛缰跟少女来到庄里,这庄里再没有别人,也听不见鸡叫狗咬。少女帮他卸了车,喂上牛,领他进屋,只见屋里灯火辉煌,桌上摆好的饭菜散发出异样的清香。吕光借着灯看那少女时,只见她不涂不抹生就的粉白朱唇,不高不矮长成的婀娜身材,心想:人们传说中的天仙女大概就是这样。便问道:“这位大姐!你母亲她向哪里去了?”少女道:“她回南庄去了,她让我代她招呼吕相公,吕相公请吃饭。”吕光一整天没吃没喝,巴不得姑娘说这句话,便毫不推辞地吃起饭来。他长了这么大,吃这么香甜可口的饭菜还是头一次。他头也不抬地一口气就把几样饭菜吃完了,不多不少正合适。只见那少女站在一旁微微发笑,吕光说道:“饭也吃了,话也说了,还不知大姐姓啥叫啥?”少女说:“就叫我月月好了。”吕光站起身来说道:“月月姑娘,明日见着你母亲代我向她说声谢谢。我该走啦。”月月道:“这阵子已经夜过子时,等天亮再走吧!”吕光道:“我得连夜赶回三危山,打上柴送到订柴人的家里,去迟了怕误了人家的事”。月月心里明白吕光是个老实忠厚的人,办啥事都先想着别人。她笑着说:“吕相公你一定要走,这是你怕失信于人,可是你那头牛走了一天的山路,它会不会再跟你赶夜路?那辆破车还能不能吆回去?”吕光不信这些,他拉过老黄牛套上车,可是老牛一步也不往前挪,任你狠劲地拉使力地拽,总是纹丝不动。他再去推车,车轮根本不转。没有办法,只好卸了车听从月月安排。

吕光独自睡在一间屋里,心思重重不能入睡。从父亲娶了继母变了心,自己挨饿受冻,忍气吞声,吆着老牛破车进山打柴,小姑娘卖身葬母到今天一天的经历。又想到今后漫长的人生,不由得长叹一声。只听月月姑娘隔窗说道:“世路漫漫无尽头,天涯海角君自走。任你使尽回天力,青山依旧水长流。吕相公不必为今后空发愁肠,你的老牛破车结疙瘩绳会帮你度过难关。我会让你过上美满幸福的日子。”吕光虽然没吃透四句顺口词的含意,但他已经悟到月月姑娘是在劝勉自己别为今后的事儿发愁。心想:这姑娘真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庄院,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和陌生人隔着窗子说话,真是……吕光一觉睡醒,已经是红日三竿。月月拿来一套新衣新帽新鞋袜放在炕上说:“吕相公不瞒你说,我母亲已经把我许配给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先到庄外的池塘里洗个澡,然后换上这套衣裳,三天以后我和你拜堂成亲。”吕光只觉得一股甜蜜蜜的滋味生上心头:从懂事的那天起遇到的是亲生父亲的打骂,继母的冷漠;从昨晚到今天遇到的尽是人间少有的温馨。他望着月月美丽的笑脸,二话没说抱起新衣出了庄门。只见眼前是一片松柏成荫,芳草铺地的空旷原野,远山近水,鸟语花香,自己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洗完澡,换上新衣新帽,顿感浑身轻松,心底舒畅。等他回到屋里,月月已经准备好早饭。吃饭当儿,月月说:“吕相公今天你还走不?”吕光说:“你我不是没拜堂的夫妻吗,要走必须和你一起走。”月月见吕光决心已定,便推心置腹地说:“吕相公,实话对你说,我是月宫仙子,见你孤苦伶仃且又忠厚实在,是人世间少有的血性男儿,这才有意引渡你超俗脱凡共享仙境之乐。谁料玉帝不允,他要派遣天使加害于你。我送给你的针札牢牢带在身上,可保平安。到时你的老牛破车结疙瘩绳会替你说话的,三日以后就没事了。”这时吕光才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成了传说中的牛郎遇织女了,昨天坐车的老奶奶原来就是她呀!

吃过饭工夫不大,只听有人吼道:“大胆的吕光你竟敢冒闯天宫,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吕光出屋,见是一个长着一只角的怪物,便问:“你是何人?”答曰:“我乃独角兽大王,奉玉帝旨意前来处死你。”话音刚落,只见老牛“哞”地一声吼叫,直奔独角兽而来。独角兽见冲向前来的那庞然大物比自己多长一只角,顿生怯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两步。老牛说:“要我主人受死不难,你若抵得过我,我替主人受死,若抵不过你,就乖乖爬倒受死。”独角兽听老牛口气挺大,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老牛冲来。老牛拉开架势,低着头,两只角斜刺里向独角兽刺去。它两个抵在一起,来来往往,进进退退,各自都不示弱。仙子暗中助力,老牛越抵越上劲,越斗越凶猛。独角兽节节败退,化作一股黑风逃走了。经过一场拼搏,老牛精疲力竭终于闭上眼睛死去。吕光痛哭一场,安葬了它。

第二天,又一个长着三只脚的怪物来要吕光性命。月月告诉吕光:“那怪物名叫三足鸟,是玉帝驾前管理天禽⑦的神隼,此物凶狠异常,飞得高,飞得快,善于从高空猛扑下来擒拿敌手。它的弱点是不善地面行走。你随身带的针札保护着你,尽管大胆和它论理。”吕光出得屋来,只见三足鸟停在空中,张翅舞爪,口吐人言道:“吕光小儿,凡人私闯天宫,罪当万死,本大王立要尔命。”三足鸟正欲往下扑冲,被吕光身上发出的万道银光刺得两眼难睁。只见破车双轮滚动“咯吱吱”,一阵巨响遮住吕光,嘲笑地发话:“来来来,好你个不知羞耻的扁毛货,也敢自称大王,你若能把我抓得起来,我甘愿替主人受死。若抓不起来,车爷爷要碾你个粉身碎骨。”三足鸟还不认得这自称车爷爷的东西,但它自信单凭一身神力也能把它抓到半空,摔到地下。于是它一猛子扑到车跟前,不料那车将双辕条一抬,把三足鸟套在辕口里。三足鸟想飞展不开翅膀,想走拉不转车轮,真是鱼离大海,龙困沙滩,纵有万千本领也没法施展。还多亏月宫仙子讲情,才放它一条生路。

第三天,玉帝又派来一只九头鸟加害吕光。这时,放在车里的那条接上疙瘩的麻绳,变做一条长虫⑧,紧紧地围绕在吕光睡房周围。九头鸟扑下地来,将长虫的头部吞进肚里,不料麻绳疙瘩卡在嗓子里,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九头鸟着了急,往起飞,可是麻绳的另一头栓在车轴上。不飞则已,这一飞呀拽得九头鸟嗓子眼里生疼,它不得不向月宫仙子求救,月宫仙子让吕光出屋解开绳子,吕光身上的针扎发出万道刺眼银光,镇慑住了九头鸟的威风,它乖乖飞走了。

玉皇大帝原以为吕光乃是凡夫俗子,用不着动用天兵神将,只需派遣杂役当差的独角兽、三足乌、九头鸟便可以惩治于他。岂料三个杂役都大败而归。心想:对付一个凡夫无需兴师动众,便叫王母召回月宫仙子也就是了。

三天已过,吕光和月月拜堂成亲,新婚燕尔说不尽的卿卿我我,道不完的风流倜傥。又过了三天,王母差玉女来请仙子,月月明白这次回到月宫便要和吕光永别。她纵有千行泪、万句话也不能向吕光当面流露,只简短地说:“吕郎!王母差玉女来接,我不得不去,你要牢记:一,那桌上的石匣千万不能打开;二,遇到什么危难你就拿出针札喊三声“月月”,危难即可解除,说完她就和玉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