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富强
我们那个镇,吃狗肉是出了名的。
无论普通酒席,还是风味佳宴,甚至是招待过外国友人的豪华套餐,狗肉都历来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名菜。
于是有很多人不顾路途遥远,骑着摩托车、开着小车就忽忽拉拉地来了。来了就直奔主题,急吼吼地冲店内喊一声:“老板!快,上狗肉!”
于是狗头、狗尾、狗肠、狗胃、狗肾、狗鞭、狗脖子、狗蹄子,大锅炖狗肉、爆炒狗肉丁、狗肉冻豆腐箱儿、小葱凉拌狗肉丝儿就陆陆续续端上桌来了……名目那个齐全,花样那个繁多,食客们总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所以,我们家开的那家老字号店生意就特别的好。整天人不断,钞票大把大把地赚,没过两年我们家就买上了富康小轿车!
但是人们越吃越挑剔,狗源也越来越成问题。养殖场里的肉食狗早已不能适应食客们的胃口,他们更青睐的是家狗、山狗。确切点说是他们更喜欢吃自然成长、吃五谷杂粮长大的狗。
他们可真会吃啊!——这样的狗,肉太香啦!
可想而知,那天我和二哥开着轿车出镇四十多里路,愣没见着半条狗影儿!远近的家狗早已经被吃光了,现在要寻一条正宗的家狗难比登天!
终于,我们在城里一个住宅小区附近发现了目标!那竟是一只品种一流的德国黑背狼狗!它脊背上的黑毛油亮亮的活像闪光的缎子,身侧的皮毛则金灿灿的像肥硕的麦浪。它两耳直竖,双目圆睁,四肢矫健,动作敏捷,一看就是满满一大锅喷香的狗肉啊!
我们兄弟看见这只狼狗就把车子停下了,我们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钞票在向我们招手,要不是在它旁边还有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我们真想立即就把它放倒、拖进车里,剥皮、掏肺、洗肠子……
二哥就满怀信心地下车跟老太太谈判。十分钟后,他哭丧着脸回来了,他说不但生意没谈成,还差点让老太太用拐棍儿戳烂了命根子!
谁不知道二哥是有名的巧嘴啊,他谈不成的事儿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于是我们俩就商议着跟踪老太太,为了钞票,明取不行,那我们只好来个暗夺!
那天傍晚刚上黑影儿,我们就得手了。狼狗虽然机灵,但它一闻到我们特制的药馒头就晕死过去,我们迅速把它拖进车里。二哥飞舞着方向盘,我在车后当即就给狼狗做了煮前大手术。嘿,这狼狗肚子里竟还怀着三只小狗!
说实在的,那狼狗挣了大钱,光狗皮就卖了80块,狗肉招待了一伙外地考察团,净赚1200!
如果不是良心上实在过不去,我们也不会知道狼狗背后的故事。
那天我们去给老太太门底下掖钱,结果碰到了她家邻居。邻居说你们俩还不知道吧,老顾住院了,丢了狼狗她疼疯了!
一条狼狗值得吗?二哥小心翼翼地问。
值得吗?你们不知道那狼狗可是老顾丈夫留下的遗产!老顾在我们传达室干了好多年了,去年她过生日时正赶上单位加班,我们都劝她提前回家过生日她不听,结果一大家人开车给她送生日蛋糕时,路上出了车祸!
车祸?我和二哥大声地问。
对。车上七口人,无一幸免!
我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狼狗是老顾丈夫从刑警队退休时特准带回家来的。老顾死去活来好些回了,全靠那只狼狗支撑着。你们想想,没有了那狗,老顾还怎么活?
我们如同遭受了电击,愣在走廊里发傻。直到邻居觉得可疑对我们进行盘问,我和二哥才撒腿跑出了小区。
那天我和二哥灰溜溜地转了好几家医院都没见着顾老太太。回到店里,我们把事情跟大哥一说,大哥当场举起石头把煮狗的锅给砸了。
我们兄弟仨在镇上开起了出租车,却绝不拉拖狗的生意人。我们无数次地穿梭在城镇之间,妄图有一天能寻找到那位失踪了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