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并不属于拥有它的人,而只属于享用它的人。
——富兰克林
(一)
虽然北美人民坚定了为独立而战争的信念,但这场战争却是一场双方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战争。
英国号称“日不落帝国”,在世界上拥有最为广阔的殖民地。而且,它还是世界上唯一开始了工业革命的国家,具有最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和农业。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成功已经有大半个世纪了,君主立宪制政权强大而稳固,代表了英国新兴资产阶级和贵族的利益,继续对外推行侵略扩张政策,成为英国殖民主义者维护其殖民统治的强大后盾。
同时,英国还具有一支现代化的正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其海军舰队更是堪称世界一流。
相比之下,此时的北美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弱小国家,全国总人口还不到300万。虽然已脱离英国独立,但经济上仍处于落后的殖民地经济状态,物资匮乏,兵员紧缺。刚刚组建起来的大陆军,最多时也只有2万人,且武器装备十分简陋,军事素质低下,军官也缺乏作战经验。而大陆会议的职权也十分有限,只是一个带有临时中央政府性质的松散联盟,不可能对各州发号施令。
总之,此时的美国不论在经济上、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处于明显的劣势。
自从《独立宣言》公布之后,富兰克林在大陆会议和宾夕法尼亚的工作更加忙碌了。7月18日,他与约翰·亚当斯一同起草与外国联盟的盟约草案,以便日后进行外交谈判时使用。在这期间,他还当选为宾夕法尼亚制宪会议代表,并为任命为会议主席。
7月底,在讨论建立新的联邦制国家方案中,富兰克林提出:各州代表数额应与该州人口数量与贡献多少成正比。8月初,他又提议:国会席位应按照人口的比例来分配。
这时,战场上的形势已急转直下。8月27日,华盛顿在长岛战败,虽然撤回了曼哈顿,却无法长时间守住它。这时,英国将领威廉·豪爵士趁机向美国人递交了劝降的橄榄枝。他以老朋友的身份写信给富兰克林,表示愿意“宽恕”北美殖民地的叛乱者。但是,这一举动遭到了富兰克林颇有礼貌的拒绝和驳斥。
不久,长岛失守,豪爵士又通过被英军释放的美军战俘约翰·沙利文将军捎信回来,要求就寻找解决冲突的方法进行一次私人的会晤。
但大陆会议认为,作为自由、独立的美利坚合众国的代表机构,它不能派任何成员以私人身份和英方会谈。于是,大陆会议派出一个委员会去试探对方被授予什么权力,以及有什么适当的解决方案等。9月6日,富兰克林与约翰·亚当斯等人组成委员会,奉命去完成这项使命。
虽然与豪爵士的会晤是在一种很礼貌的气氛中进行的,豪爵士的态度也非常宽厚友好,但富兰克林发现,豪的权力也仅限于美国人在屈服后获得宽恕。于是,会谈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就终止了。
此后,战事愈加激烈,战局的发展令美军军民陷入了空前不利的境地。面对这种险恶的局势,北美一些有识之士清楚地认识到争取外援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因此开始紧张地进行外交工作,希望争取到在殖民争霸中与英国结下宿怨的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等欧洲列强的援助。
经过慎重考虑,9月26日,大陆会议派遣外交经验丰富的富兰克林和希勒斯·迪安出使法国。
(二)
1776年10月26日,富兰克林离开费城。次日,他登上了武装帆船“复仇号”向法国驶去。旅途中,他还像以往每次出洋时一样,每天都测量水温,研究海湾海流。12月下旬,富兰克林一行抵达法国巴黎。
大陆会议此次选择富兰克林作为出使法国的代表的确是一个英明正确的举措,因为他在法国有着很高的威望。作为一名驰名中外的科学家、政论家和外交家,富兰克林早已为法国人所熟知。而他的《穷理查历书》等着作,更是成为法国家喻户晓的畅销书;他在电学方面的杰出发明,也让他成为法国科学院的院士。
富兰克林充分利用这些有利条件,在法国广泛接触各界人士,很快就赢得了法国人对美国独立战争广泛的同情和支持。在法国人心目中,富兰克林已经成为美利坚民族的象征,而美国的独立革命也成为法国人街谈巷议的重要话题。
经过富兰克林等人艰苦的外交努力,法美关系很快取得了显着进展,法国政府也开始多方援助美国,军火、物资和资金等,通过各种渠道被秘密运往美国,法国政府甚至允许美国的私掠船进驻法国港口。这些举措对美国独立事业起到了非常有效的推动作用。
然而,个人的社会声望只是外交努力的一种措施,并不是保证外交成功的决定性因素。直到1777年之前,法国人在对待承认美国独立和与美结盟的重大问题上都采取观望态度。加之自富兰克林到达巴黎后,英国也开始加强了外交活动。英国驻法大使斯多蒙特密切地注视着法国人的一举一动,对法国向美国表示的每一点友好都提出抗议。
法国人很清楚,如果他们与美国联盟,就意味着对英宣战。但这时,法国人对美国能否在这场战争中胜利还毫无把握。此时,法国政府的想法是:即使法国参战,也必须与美国和西班牙建立牢固的同盟,共同承担对英宣战的义务。
但是,西班牙在这个问题上也是犹豫不决,畏首畏尾,这让法国人更加感到疑虑重重。因此,法国政府虽然私下向美国提供许多援助,但表面仍采取中立立场,甚至还故意做出一些姿态安抚英国人。
为了促使法国及欧洲列强尽快公开支持美国独立,富兰克林认为美国使团必须做出最大的努力。为此,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再次拿起笔,日夜伏案疾书,为美利坚民族的独立事业高呼呐喊,他要让正义的声音传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在这一时期,富兰克林陆续给法国和欧洲的许多报刊杂志写过文章,或对时局和当权者的政策发表评论,或对英政府在美国犯下的暴行进行猛烈的抨击,其中一些文章还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发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同时,为促使法国王室和政府尽快改变立场,富兰克林还设法同法国的贵族阶级建立起友善的关系。法国的贵族大都具有仇英心理,对自己国家在英法战争中蒙受的耻辱记忆犹新,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而现在,他们认为美国革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并且这些贵族厌恶法国封建腐朽的制度,他们大多思想激进,倾向革命,因而对美国独立战争怀有真挚的同情,这种态度对法国王室和政府产生了重要影响。
(三)
就在富兰克林在法国积极行动时,北美战场上的局势再次出现恶化:1777年7月,柏高英所率领的英军攻取了美国战略重镇提康德罗加;9月,豪将军又占领了费城。美国独立事业陷入空前的困境之中。
在这种十分不利的形势下,富兰克林依然镇定自若,谈笑如常,显露出一种坚定的必胜信念。但事实上,他忧心如焚。一向认为外交必须以自强为唯一基础的富兰克林已经看出,美国的独立事业正经历着它的最低点。英国的战舰几乎切断了美国与外界的通信联系,只有极少几封来自大陆会议的信中称,如果再得不到盟友的支持,他们已不知道该如何将战争继续下去了。
不过,富兰克林在对北美局势进行全面分析后认为:费城是大陆会议的所在地,它的失陷无疑会给美国人民的心灵增加了重创。但从整个战局来看,英军反而从此失去了有力的态势。
这是因为,英军在1777年的总体战略是各路人马到奥尔巴尼会师,将美军分开后一一消灭,但自以为是的豪将军却擅自行动,南图费城。这不仅未能达到英军的战略意图,还造成了英军兵力的大分散。对于外线作战的英军来说,这是犯了兵家大忌。
果然不出所料,不久后,北美传来了胜利的捷报:10月17日,美军在萨拉托加的战役中取得重大胜利,缴获英军大批战略物资和武器装备。这一战役也令美军从此摆脱了军事上的劣势,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阶段。
美军的萨拉托加大捷使美法间几乎陷于停顿的外交进程出现转机。富兰克林立即向法国和西班牙官方发去急信,通报了北美局势的变化。不久,法国外交官孔拉-亚历山大·热拉尔亲自到富兰克林的住所,给富兰克林带来了外交大臣维尔热纳的祝贺,建议美国使团重新起草关于美法结盟的建议书。
12月7日,富兰克林草拟了建议书,次日递给法国外交部。12日,富兰克林等人应邀与维尔热纳进行了秘密会晤,但结果却令富兰克林深感失望。因为法国人只对美国人的胜利表示祝贺,但认为在西班牙未决定介入战争之前,法国人还不能采取贸然行动。
面对这样的外交局势,富兰克林认为,不能再坐等法国方面下决心,任由他们选择结盟的时机了,因为独立战争急需盟友,前线的美军将士不能等。
“要向法国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感到结盟的迫切性。”富兰克林开始思考。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这个压力只有来自英国才有效,要在英国人身上做文章!”
在美国获得萨拉托加大捷之后,英国政府也被迫改变了政策,开始向美国作出和平的试探。就在富兰克林与维尔热纳见面这天,英国也派出密使文特沃思抵达巴黎,企图试探美国使团的立场。
文特沃思到达巴黎后,几天之内便与美国使团的迪安会谈了两次。文特沃思称,英国内阁同美国进行战争是被迫的,现在希望能够纠正这一错误。他们准备使英美关系恢复到1763年以前的状态,并废除自那以后的一切迫害性法令。不过,英国仍然保有对北美殖民地的商业垄断权。
迪安对此的回答是:
“美国必须独立。”
就在法国犹豫不决之时,西班牙又传来消息称不同意与美国结盟。这让法国更加举棋不定了。
于是,富兰克林决定再给法国施加一些压力,他决定亲自与文特沃思举行会谈。
(四)
1778年1月21日,文特沃思在富兰克林的住所与这位美国外交使团的代表见面了,双方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谈。但在会谈过程中,富兰克林都是虚与委蛇,谈论的范围也是不着边际,所以虽然谈话涉及不少重要问题,但并没有达成任何有效的协议。
然而,这件事却在外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因为在外人看来,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谈不可能没有实质性的结果。法国人为此开始感到坐立不安了,担心英美一旦和解,就会使法国在北美的利益和已付出的努力一笔勾销。
在富兰克林与文特沃思会谈的第二天,法国国王政务会经过表决,表示赞同与美国缔结盟约。
1月8日,法国外交官热拉尔与美国使团会晤,他直截了当地问富兰克林:
“法国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令美国拒绝接受英国人的和解条件?”
富兰克林回答说:
“立即缔结一项贸易与同盟的条约。”
听到这里,热拉尔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以庄严的口吻宣布:
“我有权通知各位,我们的国王已经决定签订这样的条约了。”
2月6日晚,签约仪式在巴黎法国外交部大楼中正式举行,法方代表维尔热纳与美国使节分别代表各自政府签署了两项条约,第一项为《美法友好通商条约》,表示给予美国最惠国待遇;第二项为《美法同盟条约》,规定双方为共同事业互相合作,直至美国独立获得承认,并约定:
“在宣布结束战争的条约或一些条约正式地保证美国独立之前,双方保证不放下武器。”
两项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法国正式站在美国的一方参加对英作战。很明显,这大大地加强了美国的革命力量,使美国在人力、财力和物力等方面都获得了巨大的援助。尤其是法国海军的参战,弥补了美国海上力量的空白,使英国在战争中丧失了制海权。
法国的参战在国际上也产生了重大影响,为此后西班牙、荷兰的对英作战,以及丹麦、普鲁士、瑞典等国家打着“武装中立”的旗帜支援美国独立战争都产生了非常积极的推动作用。
可以说,美法同盟的缔结是美国在外交战线上取得的一个不亚于萨拉托加大捷一样的伟大胜利,这与富兰克林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5月4日,美国大陆会议正式批准了《美法友好通商条约》和《美法同盟条约》,美国和法国正式结为坚定的盟友,而英国则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正在福吉谷兵营的华盛顿获悉这一消息后,兴奋地指出,美法结盟是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时刻,是美国人民所经历的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1778年7月初,在美国人民焦急的期盼中,一支庞大的法国舰队载着数千名法军在孔特·德斯坦伯爵的率领下开入美国海岸。至此,法国军队正式介入美国独立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