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莲
猫眼家的房子,在村子的西北侧。院中央有一棵伞状的枣树,挨着枣树是一眼水井。
猫眼是去年拜堂成的亲。小两口感情甚笃,从不斗嘴拌舌,无论做啥事情皆是你前我后,成双成对,形影不离。
猫眼妻,有一手很棒的剪纸手艺,人称“绞花娘娘”。日前,邻村的亲戚结婚布置洞房,请她去绞“鸳鸯戏水”、“喜鹊登枝”等等,回来的路上,突遭暴雨的“洗礼”,之后,腹部以下,便觉酸麻。开初,猫眼对妻子的这一症状并没在意,料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等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然而,一段时间过去了,令他失望的是,妻子的病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是更糟糕。他这才有些草鸡,先是带妻子去镇医院瞧,不见好,再是去县医院治,没喜讯,后来,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可医来医去,妻子的病不但未医好,反倒更重了,整个下半身渐渐失去了知觉。在省城的大医院医过之后,他就像皮球扎了钉,气泄了大半。气虽泄了,但嘴却极乖巧,编了一套瞎话,贴妻耳语:“小毛病,回家吃些药,慢慢养,麻利就好了!”
于是,女人就随他回了家。
猫眼,忙了田里顾家里,唤鸡喂猪,做男当女兼而有之,一人做了两人的活。由于超负荷的工作,人整整瘦了一圈。
隔壁的二酸,因为不能生养,婚后被男人休了,从此就孤身寡人过日子。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对猫眼家的处境既可怜又同情,那日入暮时分,手扶篱笆喊:“大兄弟,俺过去照料妹子吧?你一个大男人,忙东务西实在也顾不过来,也真不容易啊……俺搭把手你还轻松点!”
猫眼一听二酸的话,恨不得跳十八个高,可心里乐意,嘴里却不好说:“那还行,太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你也是单人独手的,家里见天也有一揽子营生要做,再说,又是个女人家……”
“别见外,一个村里住着,谁还不用谁?鱼帮水,水帮鱼嘛!”
猫眼听二酸讲话朴实,句句说到心坎上去了,就应了下来。
接着,二酸就过去帮忙了,家里的一摊子也接过来了,她尽心下力,倾自己之所能,每天做可口的饭菜,用匙盛上,吹凉之后送到她的嘴里,按时为她换洗衣衫、洗澡,像伺候孩子。
二酸还买了纸,磨了剪刀,让猫眼妻教她剪纸。其实,她并不喜欢剪纸,只是想让猫眼妻活动活动肢体,打发无聊和寂寞。那天,猫眼妻让二酸去磨剪刀。二酸磨了一阵,猫眼妻把手放在刀刃上试了试,便又让二酸去磨。二酸说:“锋利啦!”猫眼妻说:“不行!越锋利越好!”二酸就又去磨,并且很卖力,额头上出了汗……
庄稼人睡得早。他们吃毕饭,闲话了阵子,便开始就寝。二酸靠猫眼妻的床边搭了一张床,这样,能睡在一起,也便于照料。
夜半,屋外的猫眼早已没了睡意,便蹬上条裤衩,坐在床头唉声叹气抽闷烟。这边,二酸也未睡稳,听到他的叹息声,感到有些不安,怕他愁坏了身体,见猫眼妻已睡宁,就悄悄起来,迈着小碎步,来到他的身边。她也仅着了条裤衩,一件短小的兜肚罩在胸前,那大大的乳,颤荡荡的,像两只调皮的小白兔儿。
房中,虽没有掌灯,但凭借窗中输入的月光,他能清晰地瞥见她那鼓溜溜的酥胸。瞥后,又长长嘘出一口气。
“大兄弟,愁啥呢?遇到事,愁顶什么用?要把心放开,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塌了天有高个的顶着,有难处就要勇敢地面对,凡事要往好里想,兴许妹子的病会好哩!像你这愁愁咧咧的样子,容易伤身子哩!”二酸苦口婆心地安慰她。
听着她的话,他频频地点着头。接着,他的呼吸便有些粗。她能察觉,同时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于是,她就坡上驴:“兄弟,你,你不想?”她的心跳也有所加速,蹦蹦的,好似要跳出嗓子眼。
“想哇,咋不想?可省城的大医院都去了,都治不好,也没辙了……”
“别装憨卖傻的,大妹子不能啦,俺来给你解解闷吧?”
“啊!你是说这个呀?”那烟锅暗了,那两眼却亮了。
两个影子重叠了……
他们都很累,但极为满足。
第二天,二酸起床早早做熟了饭,便吆喝猫眼妻吃,可叫了几声没回音,便走过去,伸手去扯她的胳膊,扯住了,却扯不动,待她掀开被子仔细一瞅,顿时惊住了:她那白净的两乳间,斜插了一把剪刀,血淌了一铺,被子都洇湿了。
他们都很难过,觉得亏心,饮食陡减……
待安葬后,村里传出闲言碎语:二酸害死了猫眼妻!
忽一日,猫眼在院井打水,感觉有一硬僵僵的东西,待打捞上来一看,却是二酸。
随之,猫眼也在那棵枣树上,用打水的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