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第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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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我是你儿子/刘崇山

老聚财决定带外孙寻母。

老聚财一辈子只一个女儿,妻在女儿雯琴八岁时去世了。妻是教师,雯琴六岁便背唐诗三百首,可谓才女。老聚财爱女儿,比爱珠宝更甚。他凭着做木匠的手艺养大了女儿。如今,女儿大学毕业了。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女儿出事了——意外怀孕,生了个孩子,丢在一个老乡家里便走了。老乡辗转寻找,找到他。他便将外孙领回。老聚财恨透女儿,怪她不争气,从此便不理她。女儿怪父亲,关键时刻不帮她。父女不来往,眨眼已经十二年了。

人老,不能不服气。老聚财感到自己身上处处不得劲。他想,可能离大去之日不远了。但外孙勤儿是好孩子,懂事、能干,还是他手艺与生活的好帮手。他书读得好,年年考试都是学校尖子。若自己突然走了,孩子怎么办?

那天,他突然看到一张报纸,报上登着女儿雯琴的照片,他急看旁边的文字,才知女儿已当上了九公市副市长。他不是贪图女儿高位,也不是想借女儿的光辉炫耀自己,他是为勤儿,孩子应该有母亲。他对勤儿说,孩子,外公对不起你。勤儿说,外公说什么呀!我不懂。老聚财说,多少年来,我对你扯谎,说你母亲死了。实际上,你母亲没死,她在九公市。我想带你去找她,让你们母子团聚!勤儿说,外公,找不找她,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外公说,傻孩子,我老了,一身病,我没能力照顾你了。

他们上路了,先坐汽车,再坐火车,七弯八转,终于到了九公市。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到九公市,老聚财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五千元不到两天就用完了,还得再交五千元。可老聚财口袋里已经没钱了。

医生问勤儿,九公市有没有熟人,可以担保,或者出资为你外公治病。勤儿拿出外公的报纸,问医生,认识这个人吗?医生说,这是雯市长,你们认识?勤儿说,我不认识,他指了指病床上的外公说,他认识。医生说,你赶紧去找她。

勤儿来到市政府,对门口办公室值班人员说,我要找雯市长。办公人员说,你有什么事?他说,我外公病了,要她去看。值班的人笑了,对他说,那不行,全市有多少人生病,市长能看得过来吗?值班的人不准他进市政府,他就坐在门口等,直到下班。可下班的人中,没有雯市长。原来雯市长一早就到省里开会去了。第二天,他再去等,依然没有等着。

一连等了三天,都没能见到雯市长。医生找他了,对他说,直到现在雯市长依然没见面,没来电话,你外公要停药了。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她呀!

勤儿哭着说,你们不要停药,今天,我一定将她找来。医生说,那你去找吧!

他央求市府值班人员:求求你们对雯市长说一下,我一定要见她。值班的人见孩子天天来找,只得向雯市长报告。雯市长得到报告,叹口气说,现在老百姓觉悟真的高了,连孩子也知道有困难要找政府。她对值班人员说,让他在门口等会儿。这一等,等到了下班。当雯市长走出市府大门时,她看到一个孩子坐在门口。她心一动,走上前,问孩子,是你要找雯市长?勤儿问,你是雯市长吗?她说,是。勤儿说,我请你到医院,去见我外公。雯琴说,我不能去,你有困难,去找民政部门吧!勤儿大声说,不,我不去民政部门,我要找的是你。雯琴诧异地说,为什么?勤儿说,因为你认识他妻子,他妻子,教你背唐诗,你六岁便可背唐诗三百首。你八岁,她死了。雯琴说,他是……勤儿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供养女儿直至大学毕业,抚养她的儿子长大。可现在,他病在医院,因为没钱了,医生要停他的药,可他女儿还不愿去看他!

雯琴愣住了,但她不满这黄毛小儿的指责,大声说,孩子,你还没权利这么说!

勤儿也大声说,我有!因为我是你儿子!说罢,孩子坚毅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明亮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