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从中午开始肖童绯的手机就响个不停，肖童绯不接，把铃声
也换成了震动，但那破手机就像个撒泼的孩子，哭声停了，但仍然一扭一扭地耍赖。来电话的是妈妈。
肖童绯知道，妈妈还是为了那讨厌的相亲。
那天晚上，肖童绯跑回到卧室没多久，陈芳就板着脸推门走了
进来，气哼哼地把一张纸条拍在肖童绯面前：“这是刘阿姨的侄子，就那个叫刘磊的孩子的电话号码，还有人家约你明天晚上见面。时间、地点我都写在这上面了，我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你得跟他见一面。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没有？这几个字陈芳连问了三遍，肖童绯才勉强而又不耐烦地回答：“听见了。”陈芳见她答得勉强，不放心地叮嘱説：“去了，好好跟人家谈，不愿意也别用话伤人，要有点礼貌！”
最后又十分不满地加上了一句：“真是的，妈帮你倒帮出不是来了。”
陈芳大概是想着女儿的答应是在自己高压之下做出的，又那么含含糊糊，知道她不乐意，所以这会儿一个劲儿地给她打电话，唯恐她到时候不去。
肖童绯也明白妈妈的心思。她不接电话倒不是真敢不去，只是故意想让她着着急。肖童绯和陈芳堪称一对冤家母女，从小就总吵架。在肖童绯看来，妈妈更偏爱弟弟，对自己不是严厉的要求就是无休止的责备。妈妈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管，这让她觉得讨厌。不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肖童绯还是会服从母亲的。不是愿意，而是她知道不听是不可以的。就像现在，她可以让妈妈着急一会儿，但不能永远不接她的电话。
肖童绯一拿起电话，那边就传来陈芳的怒吼声：“童童，你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肖童绯像是生怕影响了别人似地小声地回答：“我这儿正忙着呢！”
陈芳问：“你告诉我，今晚你跟小刘到底见还是不见？”
肖童绯回答：“我昨晚不都和您说了吗？”
陈芳急了：“你是说了，可你也没痛快答应啊！一早就溜了连
再问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你真是存心气我！”
“您过会儿再说好不好，我这儿还有顾客呢。”
陈芳说：“我不管你什么顾客不顾客，你就回答一句话，到底去还是不去？”
肖童绯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回答：“我答应您，我去，这总行了吧。”
下班以后，肖童绯草草地查了一下公交线路就出发了。没换衣
服，也没有化妆，因为她觉得这不过是应付差事。而且她也看出来了，不光是她自己这么想，就连自己的老妈好像也是如此。
明知道不成还非得这么去做，这也太没劲了。这难道就是父母的人情世故？
刘磊定下的约会地点是家有名的大饭店，但肖童绯独自一人坐等之时也不由得产生了对方好像是在故意摆谱的怀疑。十五分钟后，就在肖童绯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充分理由，准备离开的时候。刘磊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
“你已经都到啦？”
好像不是他来晚了，而是肖童绯来早了。
“公司里事太多，就是走不开。”
“这儿还不错吧？我姑父就很喜欢这儿，我经常陪他到这儿吃饭。”
“你姑父？”
“噢，就是你爸爸他们总公司的马总。他是我亲姑父。”为了不让肖童绯误会，他格外强调了这个“亲”字。这一下，肖童绯总算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赴这个约会了。母亲的逼迫使他们的关系带有了某种强制性，而强制总是让人不愉快，肖童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讨厌又增加了一分。
趁着服务员上菜的机会，刘磊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肖童绯，这个女孩让他挺满意。他很想说点什么，但除了自己姑姑姑父又没有什么好谈的。俩人于是就那么干坐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刘磊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迟到可能是使肖童绯不快的原因。
“对不起我刚才来晚了，自罚一杯！”说完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还亮出杯底让肖童绯检查，然后又将酒杯重新斟满，举杯让让肖童绯。
“咱俩干一杯怎么样？”
肖童绯説：“我不会喝酒！”
刘磊好像不大相信：“真不会？”杯子既然已经举起来了，不干
是不能放下的。“那我干了它！”
“听说你谈过不少恋爱？”
“谁跟你说的？”
“你猜？”
还能有谁？准是他那讨厌的姑姑。肖童绯心想。
“你谈过几次？”
刘磊举起两根手指：“一次在老家，一次在城里。”
“男人嘛，事业为先，先立业后成家。”刘磊显得十分自豪。
肖童绯不无讥笑地说：“那你现在肯定是觉得自己功成名就
喽？”
刘磊説：“差不多吧。一个村出来的人里面我得算这个。”他举
起拇指在肖童绯面前晃了晃。“眼下家里老人催得紧，天天问。我想也是时候了，如果能定下来呢，春节就回老家，把婚事办了。”
“这么说你都有了。那恭喜你了！”
“什么呀，我是说你和我。”
“你说你和我呀？我还以为你是说别人呢？对不起，我现在还
没想结婚呢。”
“这怎么可能呢？你都二十八了。再不嫁就……”
“就没人要了。对吧？”
“我是说就太晚了。”
“那你就抓紧，我就不耽搁你了。”
肖童绯推说自己晚上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说完，便起身
离去。
刘磊伸手去拦肖童绯：“哎，别走啊，你去哪？我送你！”他起
身有点猛，把自己椅子撞翻了，幸亏一旁的服务员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倒。这一耽搁，肖童绯已经走出了饭店。刘磊恼怒地一边掏钱包一边冲服务员喊道：“服务员！结账！多少钱？快点！给我开张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