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
从盘里的那个鸡头对准赵鹏飞的那一刻起，赵鹏飞就食欲全无了。酒桌上大家情绪高昂，交头接耳，欢快地畅谈着。可赵鹏飞没有，他一颗悬着的心始终盯着桌上的那个鸡头看，而那个鸡头，似乎存心跟他过不去似的，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赵鹏飞。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十六日，按照习俗，公司在这天安排了酒席请员工就餐。到南方之前，赵鹏飞就把南方的习俗了解了个透，他知道，南方人把这天叫做“尾牙”，赵鹏飞早就从书上了解到，摆宴席的这一天，桌上的盘子会放一个鸡头，而鸡头对准哪个员工，就预示着那个员工要遭裁员了。一般来说，公司的老总以这样的方式，是给员工面子，但自己要有自知之明，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打算。
赵鹏飞心有不甘，他到这个公司才一年时间。一年来，他工作勤勤恳恳，得到了大家的好评，经理也几次表扬了他。去年底，受金融风暴的影响，公司的效益开始下滑，赵鹏飞深知工作的来之不易，工作更努力了。没想到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如此的结局。
饭局结束，大家打着饱嗝，三三两两离开酒店。赵鹏飞跟在别人后面，无精打采地回家。
回来啦？赵鹏飞一进家门，老婆王雅兰就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王雅兰再一看赵鹏飞的脸，忙收敛了笑容，摸了摸赵鹏飞的额头，说，身体不舒服？没发烧啊？
比发烧还严重啊！赵鹏飞接过话茬，把在饭桌上的事一五一十跟王雅兰说了。赵鹏飞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一眼看到放茶几上的春联，赵鹏飞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说，天灭我也！王雅兰，你这不是咒我吗？王雅兰刚才听到赵鹏飞说了饭桌上鸡头的事，心里也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莫名听到赵鹏飞这样说，也来气了，说，我咒你什么？就你一个打工的，有什么好咒的？
你过来看看？赵鹏飞指了指对联，大声朗读起来：“招财进宝新春交鸿运，接福迎祥来年发大财。”这招财进宝，意思就是我要遭到裁员啊，还“禁饱”，被裁员了，当然连饭都吃不饱了。
听赵鹏飞这样说，王雅兰觉得不可理解，哪有这样解读对联的？这算哪门子事嘛！她刚想开口，又一想，自己本来就没工作，要是丈夫再遭裁员，时下市场又不景气，到哪里找工作还是个问题呢。想到这里，她再不敢说什么，默默地拿过对联撕得粉碎。
赵鹏飞正坐沙发上想心事，手机响了。赵鹏飞一看，心跳得更厉害了。手机屏幕上显示：“老总来电。”赵鹏飞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总这时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要宣布自己被裁员的消息了。赵鹏飞踌躇了许久，又一想，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他鼓起勇气接了电话。原来老总是要他过去一趟，说有事情跟他说。赵鹏飞挂掉电话，对老婆王雅兰笑了笑，说，老婆大人，你就别愁这事了。凭你老公这么出色的办事能力，怕找不到工作？我先出去下，我们回来再说这事。
赵鹏飞来到老总办公室，按道理，今天尾牙宴不必到公司报到的，但老总似乎还在忙着什么事。赵鹏飞坐了下来，老总客气地从冰箱里拿了灌“仙草蜜”并拉开拉环，放在赵鹏飞面前。赵鹏飞看了看，苦笑了笑，说，老总，有话您就直说，没事，我撑得住。老总疑惑地看了看赵鹏飞，说，什么意思？有什么撑得住撑不住的？赵鹏飞平时也是快言快语之人，听老总这样说，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他说，老总，今天尾牙宴，桌上的那个鸡头刚好对准我，我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是要告诉我我被裁员了。现在，你又拿了“仙草蜜”给我喝，这不明摆着吗？“仙草蜜仙草蜜”意思就是“先炒me”，我知道，公司需要裁员，没事，既然你决定裁我了，我没话说。
哈哈哈。赵鹏飞话没说完，老总已开怀大笑了。这老总平时对下属不错，从不摆什么面子。他看了看赵鹏飞，说，小赵啊，你对我们当地文化很有研究嘛！可是我也告诉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些风俗吗？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春节马上到了，我要安排人值班啊！我想了想，上次听你说不回老家了，而你的小家又在这边，你是值班的最佳人选啊！打电话来，是想咨询你的意思呢！什么裁员不裁员的，凭我们公司雄厚的运转资金，放心，倒不了的，员工，一个也不裁！
赵鹏飞听了，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开了，他说，老总，只要不是裁员，别说值几天班，就是值一年班，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