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苏伦道:“当日高朋满座,若想在那七柄名刀名剑上作伪,想来绝无可能,故而此剑应是好剑。”
七绝真人道:“那剑削铁如泥,自是好剑,这是谁也瞒不过的。”
索苏伦又道:“此剑斩石不入,反倒损了自身,想来那块青石大家定当仔细瞧过,这青石应该也无异处。”
七绝真人道:“那青石震断此剑,当然人人皆奇,其后那剑主人再取一剑来斩,青石便应手而碎了。”
索苏伦笑道:“我有一位好友,曾与我论起器修之士,说过一番妙论。道友可想一听?”
七绝真人道:“着实愿闻。”
索苏伦道:“我这位好友说,他识得一位器修大能,人称剑祖,这位剑祖曾言,世间佳器,皆具灵性,修士固然要择器,却不知法宝亦要择人,这就好比世间男女,总要性情相投了,才能恩爱百年,若是只图对方样貌,不顾各人习性,只怕便成怨偶了。”
七绝真人点头道:“这番议论,家兄倒也是常常提起,只是所述略有不同罢了。”
索苏伦道:“要诀就在此处了,那剑祖已知人需择器,器亦择人之理,但神冶子炼器之术已至不可思议之境,其器修之术,必定胜过器祖许多。因此就算是器灵相投,以神冶子手段,也可生生拆散了,那件神兵,出炉便生器灵,而剑中器灵,却被神冶子所控,故而他人用剑时,那器灵自当奋勇,轮到剑的主人用剑时,器灵只需略作手段,别说青石,就算是一截腐木只怕也斩不断了。”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道:“这位道友泄我机密,那可留之不得,七绝,速速替我将其斩杀了。”
诸修急忙循声来瞧,只见院中多了一位灰衣修士,与七绝真人有七分厮像,但气度沉静,俨然宗师风范。他刚才虽出惊人之语,却是面带笑意,望向索苏伦的目光之中,更带着十分激赏之意。
索苏伦立起身来,含笑揖手道:“在下无意道破天机,该死,该死。”
灰衣修士自然就是神冶子了,他大笑着走了过来,便向索苏伦还礼,道:“适才戏言,道友莫怪。实不相瞒,我这番择器之论,他人只当成笑话罢了,怎也不肯相信,那次有人携块神铁过来,我与他争论起来,此人死活不信,在下心中忍耐不得,只好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索苏伦哈哈大笑道:“就怕道友一番良苦用心,仍唤不醒此人。”
神冶子叹道:“世间之事,莫不如此。“
就在此时,院中又多了两名金袍修士,此二修不言不笑,神情阴冷,见到诸修时不来相见,甚至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甚是倨傲无礼。
那院中本来是春意浓浓,可自这二修悄然来到之后,院中生气全无,就连院中红花,也像是抹了一层灰色,诸修心中,更是跳得厉害。
神冶子亦只当没瞧见那二人,仍对索苏伦道:“刚才道友曾说,有位器祖与我所见相同,在下极盼与此人一见,不知道友可否成全?“
索苏伦道:“若见此人,目前怕是极难了。不过假以时日,想来定有机缘。“
神冶子道:“人生得一知已,果是不易。就怕我时乖运骞,终身与这位大修错过了。“说到这里,神情甚是黯然。
索苏伦察颜观色,心中甚奇,神冶子若只是以不得见器祖陈玄机而心生遗憾,神情断然不会如此黯然,这其中必有缘故了。
神冶子转向七绝真人道:“七绝,我有件要事需要远行,你也不必四处周游了,只管替我守住这里,这份家业,早晚也是你的。“
七绝真人道:“小弟留此不难,只是怎么说出传我家业的话来,难不成兄长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成?“
神冶子也不说话,只是长长叹息,转向两名金袍修士,道:“我们走吧。“
两名金袍修士既不点头,也不示意,抬步便行。那神情瞧得人心头火起,便是五越禅师这等大德之士,也是暗皱眉头。索苏伦何等灵慧,一眼就瞧出神冶子必是被这二修挟迫了,只是他一时不明此中玄奥,担心此刻出手,反陷神冶子于不利,因此也只好暗自忍耐。
那七绝真人也瞧出不对,他与神冶子兄弟情深,自与索苏伦等不同,又怎能忍耐得了。索苏伦早有所防,趁七绝真人不曾发作时,伸足在七绝真人足上一触,七绝真人如梦方醒,也硬生生忍耐下来。
神冶子与两位金袍修士一前一后,刹那间便走的远了,七绝真人叫道:“索兄,你刚才为何拦我,家兄分明是被那二修挟迫而去了。‘
索苏伦道:“道友,神冶子是何等人物,若他也能被挟迫了,可见对手非同小可,你看刚才那两位修士,境界如何?”
七绝真人道:“着实瞧不出。”
索苏伦道:“瞧不出二修境界也就罢了,你再瞧瞧这满院红花。”
七绝真人转目不瞧,不由大吃一惊,那院中红花本来四时不败,不想此刻竟是枯萎之极,有风吹来,落花无数,只是那花落到地面上时,却已是焦黄干枯,怎忍一视。
七绝真人道:“这是怎样的奇术?”
这时任太真缓缓道:“此二修必是劫部小御。世间生灵但遇这二修,便算是一劫,莫说这红花,这院中生灵,只怕皆有莫测之祸。”
诸修听到此言,怎能不惊,那劫部实为仙庭最神秘最强大的所在,天下小劫,皆由劫部而出,任你如何大能,若被那小天劫降来,也是无所遁逃了。
七绝真人惊道:“我等身犯何罪,竟被劫部小御降劫,家兄何辜,又怎的会,怎的会被劫部小御挟迫而去。”说到最后,声音已在发抖,全身亦在轻颤起来。
索苏伦瞧见他神色不对,面色赤红,更有一股热力从七绝真人身上传来。索苏伦正在惊讶,忽觉一股寒气自涌泉处而起,刹那间遍体生寒。但奇的是,身体虽是寒冷,喷出的气息却是火烧。
饶是索苏伦胆大包天,见体内异状也是心惊,急忙动用魔玄压制,那体内寒气总算轻缓了许多。
这时任太真同样身子轻颤,面颊通红,唯有五越禅师神色如常。任太真道:“禅师大德无量,不在劫中,令人好生艳羡。索兄,七绝,你等莫要惊慌,此为瘟疫之劫。”
听到此言,七绝真人与索苏伦可谓哭笑不得了。那修士但入仙修之道,修成辟谷之术后,因不食五谷,不入风邪,故而百病不生,哪知今日却生起病来。
任太真身上紫光一现而没,很快就神色如常,索苏伦和七绝真人各运玄功,体内寒气也被驱陈了干净了,看来这瘟疫之劫,只是刚才金衣二修的小小警戒罢了。
但这个小小警戒,却令诸修心生惊恐。那寻常斗法,总有应付之策,可是这小天劫说降便降,令人无法抵御,便有惊天神情,似乎也是无用了。唯一庆幸的是,五越禅师不受小天劫之厄,或能让诸修瞧见一丝希望。
诸修之中,唯有任太真熟知仙庭事务,因此三人皆瞧向任太真。
任太真道:“当今劫部正御,乃是镇厄真人,此修刚直不阿,嫉恶如仇,若说镇厄真人肆意妄为,为祸仙庭,便是降我十万天劫,我也是不肯信的。在我想来,定是劫部中有人暗中作祟,假公济私,此事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五越禅师道:“劫部为天下法度执行所在,若是劫部动摇,天下之事可想而知。且神冶子被挟迫而去,必有缘故,此事定要追问到底,且务必要小心谨慎。”
此事因关乎神冶子性命,七绝真人更是忧心,他此刻已然明白,为何以神冶子之能,也不得不随从二修而去了,那神冶子便是不惧生死,但部属家人,又怎能逃过劫部降劫?
他沉吟道:“便是我豁出这条性命去,也要救出家兄,只是那二修近身不得,如今又去得远了,更不知从何追起,又该奈何?”
任太真笑道:“但有索兄在,这等小事,七绝道友不必担心。”
索苏伦奇道:“怎的又扯上我?”
任太真道:“以你的性情,又怎能束手待毙,我虽不知你做何手脚,却知你必在二修身上留下印迹来,索兄,还不从实招来。”
七绝真人亦大喜道:“索兄手段,必定与众不同,你当真在那二修身上做了手脚?”
索苏伦这才笑道:“我见这二修无礼,也就忍不住做了些手脚,若早知他二人是劫部小御,只怕我……”
七绝真人道:“只怕你就不敢了吧。”
任太真哈哈大笑道:“只怕索兄便要做一番大手脚了。”
索苏伦神秘一笑,道:“如今神冶子与那二修已在三千里外了,我等与其在这里争个不休,不如先跟定了再说。”说到这里,纵身跃上高空。
七绝真人忙忙的追了上去,急声道:“索兄,你怎知他三人去了三千里,你做的究竟是怎样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