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顿时心里一紧,赶快仔细打量这个男子,见霍怀玉一身衣衫很是朴素,相貌也不见得多高明,脸色有些变了,问道:“这是谁?”
霍婷玉笑着对田凡道:“小妹妹,怎么不给你娘介绍介绍?”
田凡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自己不介绍,却让她介绍,但是也没有在意,随口道:“他叫霍怀玉,是会友镖局的少东家,”又指着霍婷玉道:“嗯,也是霍家大姐的小弟。”
听说是保镖的,田夫人脸色刚一沉,又说是知府夫人的弟弟,她又转了脸色,奇道:“陈夫人,这……是令弟?”
霍婷玉点头道:“可不就是我弟弟!前些日子我叫师母不用担心,就是知道是他护着令嫒一起来的。小弟的身手我敢打保证,就是真遇上匪徒,也是不要紧的。”她拉过霍怀玉道:“这个弟弟比我小了十几岁,打小我也当他孩子一样看待,看师母那么疼爱田小姐,我夸他两句也就不怕师母您笑话了。”
田夫人面色稍晴,附和着说:“当然当然,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思。”她反复打量霍怀玉那一身粗布衣服,终于忍不住道:“他……是你亲弟弟?庶出的?”
霍婷玉嫣然一笑:“怎么会?是我们家的嫡子!全家人的宝贝呢!”眼波一转,道:“师母觉得奇怪,我也奇怪呢,我这个弟弟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们霍家也不怕自己夸,师母知道的,也算富户了。爹爹又最疼小弟,将来家产一大半都是他一个人的,按理说随他怎么花,几辈子也花不完,可他酒色财气一样也不沾,偏偏愿意踏踏实实做事。这次他人恰巧在天津,左右无事,就跟着镖车一起来了。”
她又笑道:“不过田小姐出游,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应该相陪的。”
“大姐!”田凡插口:“你怎么说的好像是他特地出来玩一样?其实不是的,你弟弟为人踏实,又肯干又好心又能吃苦,做事很不错呢,大户人家的子弟我也见了些,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你别错怪了他。”
霍婷玉眉毛微微挑起,有些好笑的看着田凡,并没有答话。田凡觉得她笑意里带着一点说不出是什么的奇怪味道,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霍木木,用目光示意:“我可在你姐姐面前给你说好话了,你一会也要帮我。”霍怀玉点点头表示明白。
田夫人看看霍怀玉,再看看田凡,眉眼渐渐有了喜意,问道:“霍少爷,你多大了?”
“去年年底满的十七岁。”
田夫人又高兴了几分:“和我孩儿一般大,挺好挺好。”又问:“你将来打算经商还是走镖?”
霍怀玉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一下才道:“经商我不懂,可能……”霍婷玉接口笑道:“正要请教师母,我们家已经有几个人经商了,也张罗的过来,这个小弟将来不如捐个前程,慢慢历练,也省得吃经商那些辛苦,师母你看呢?”
田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这样好这样好,我家小七也不是什么经商的材料,没的耽误了买卖。”又转向霍怀玉,眉开眼笑的问道:“霍少爷,你和我家小七认识多久了?”
田凡听到这里,猛然觉得不对起来,霍怀玉将来经商不经商又和她有什么相干?什么叫小七也不是经商的材料?这怎么听着像是在相亲!娘已经从现在盘问到将来,现在又盘问过去了!她骤然紧张起来,但是霍怀玉仍然丝毫不觉,老老实实的回答:“没多久,就是走镖才认识的。”
霍婷玉轻轻巧巧的接过话头,笑道:“年轻人要是投缘,认识没多久关系就这么好了,真是让人羡慕!孩子们都长大了,记得出嫁的时候,小弟才这么高,如今也和令嫒长的一样大了!日子过的真快呢!”说着把眼光在两人脸上一转。
田夫人深有同感,唏嘘称是,笑眯眯的看着田凡和霍怀玉,目露慈爱。
“哎……等等……”田凡站起来,急得摆手:“我和霍木木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你们大家可别误会。”
霍婷玉掩口轻笑:“好好好,没什么没什么……可是我点不明白,小妹妹,这个没‘什么’到底是什么啊?”屋中好些人一起笑了起来。
“不是,大姐!”田凡急的大声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就是认识而已!”
“大姐听到了!”霍婷玉笑道:“就是认识……而已!”
“哎呀!”田凡急得跺脚:“大姐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不好意思,我和你弟弟是真的没有什么!我早就有喜欢的人……”
田凡的声音断了,因为她刚说到这里,霍婷玉本来笑盈盈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了,脸还是笑的,但那眼神却骤然如冰如雪,冷肃凛冽,简直深不可测!田凡一下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便是面对张真人那样的绝顶高手,她也能从容应对,栽赃陷害,可是只是一眼,她突然对霍木木这个姐姐十分害怕起来。
霍婷玉,嘴角上扬,笑声已起:“自然啦,别的不说,我这个弟弟自己知道,老实的紧,就算和田小姐一个月同行,也不会有什么的!”声音是笑的,但是眼睛仍然锁住田凡,殊无笑意。
她像是不经意间,在一个月同行上加重了语气,田夫人果然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自己女儿一个月来和二十几个男人同行,这要传出去,根本不用想要名节二字了。
田凡一瞬间也明白了霍婷玉的险恶用心,怒道:“大姐,枉我对你亲热,你怎么能这样?”
霍婷玉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隐没,道:“怎么了?是不是小弟得罪了你?我让他赔礼,怎么能惹田小姐不开心呢,该打该打!田小姐既然叫我一声大姐,我就认她是自己家人了,你若欺负她,我先不依你!”
田凡这才发觉,霍婷玉从开始起,句句都在误导自己的娘,遇到不利于霍怀玉的话,总是轻轻巧巧一句就引开了,让厅中众人不知不觉思维顺着她的套路走起来。偏她说的竟然不露声色,如同细雨润物一般,一点下雨的声音也没有,等你反应过来,地面已经湿透了!
这个见人就笑的霍婷玉,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朝堂之上那些圆滑无比的政客也未必有这种本事!
她看惯了霍怀玉,欺负惯了霍怀玉,便习惯性对他姐姐也掉以轻心。哪知道名字里三个字两个都一样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田夫人完全陷进霍婷玉的语言圈套里,她顺理成章的认为自己和霍怀玉关系非同一般,显然霍怀玉是让她满意的,她看着霍怀玉的眼光已经和看女婿没什么分别了。她笑呵呵的对霍婷玉道:“我家小七脾气不好,经常得罪人,以后还真要麻烦你这个大姐多多照应啊!”
霍婷玉笑道:“师母说哪里话!大姐照应那是份内事,我还怕没人来麻烦我呢,那将来的日子多寂寞!是不是啊妹妹?”
田凡再也忍不住,暴怒跳起来:“原来你哄我叫你大姐,是这个意思!你你……你说话含含糊糊的,净是瞎话!我我我!哼!我不管,凭你怎么说,我和你弟弟一点关系也没有!”转向霍怀玉,叫道:“霍木木,你说!你给她说清楚!”
霍怀玉慌忙站起:“我……我,我们是朋友,嗯,只是好朋友。”
田凡急道:“你真没用!这么点事也说不清楚。什么好朋友,越说别人越怀疑,直接说清楚,我们可没有那种关系,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就行了嘛。”
霍怀玉结结巴巴道:“可是我……我……”
霍婷玉眼睛向弟弟脸上伤痕望去,再望望田凡,对着田夫人但笑不言。
田夫人顺着她的眼光一看脸色就红了,都这么亲密接触了还有什么疑问?于是喝道:“小七!住口!陈夫人用得着哄你叫她大姐?她的身份,多少人巴结还巴结不上!你还说那些干什么?旁的不说,镖局那么多人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就你们两个人一起来的?”
“我着急,就先走!让他陪我……不是!是他师傅抓走了秦大哥,他当然要跟我一起来。”
“小弟,说起张真人我可要叮嘱你一句。”霍婷玉适时插口进来,掩着嘴轻轻一笑,对霍怀玉道:“你和田小姐的事你师傅来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做事小心点!你不知道吧?老爷子可一直跟着看你呢。这老爷子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回头你可要和他说说,和我说还不要紧,别一高兴就什么都顺口说给别人听,田小姐面嫩,不好意思呢。”
田凡急道:“我们一起就三天,前面一直都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没有和他单独在一起!就是这三天,我们……我们也都是订两间客房,娘!你怎么不信我?我喜欢秦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急得要哭了。
这个时候订一间房两间房有什么意义?霍婷玉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只悠然的看了田夫人一眼。田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秦清河她这个做娘的是半点没看上,本来以为田凡和他走了这一个月,恐怕自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知半路又有转机,出来了霍怀玉这个家世人品都一等一的少年。
看样子听语气,霍家对自己女儿是很有意思的,就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田夫人都要想办法拉拢,何况如今只有人家嫌弃自己的份!在田凡这方面,于情于理、于形势于名节,她简直没有选择,还有什么话可说?
田夫人沉下脸:“小七,你太没规矩了!胡说些什么?”转向霍婷玉,换了一副笑脸:“小女不像样子,让徐夫人见笑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娇惯了些,哪里像你家少爷这般懂事。”
霍婷玉也笑盈盈的道:“我还羡慕田小姐机灵可爱呢,我家弟弟太老实,如果不是田小姐聪明灵活,我也不会这么喜欢,相处日久,就知道都老实了也不好。”
“可不是!”田夫人大有同感:“我们家老爷人就太方正,要不是我持家,他也没有今天的样子,确实要互补长短,才是正理。”
“娘!”田凡急道:“娘,你别上了她的当!”
“小七!你爹娘还活着呢!平时也就罢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不能由着你说话!”田夫人板起脸呵斥了女儿一句,随即满面堆笑向霍婷玉道:“不瞒徐夫人你说,我老早就想,小七机灵劲虽然是有的,但日后成亲,还是要找一个忠厚的人才好!”说罢眼望霍怀玉。
一股热血从丹田直直的冲上脑袋,田凡暴跳而起,冲霍怀玉喝道:“你听明白了吧,我娘说的是忠厚,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