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难道仅仅只是困扰吗?我在郁家十五六载,落难时,父亲曾救过你们郁家一家,难不成我这个遗孤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累赘吗?往日的情份呢?
想到这,她猛的站起身来,一脸嗔怒激动道:“夫人,你与我尚不知少爷的心思,怎可一口咬定如若我对少爷表明了心意,对他只会造成困扰呢?我与少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怎会知晓少爷的心里没有我半分?”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厉色,一张小脸因为生气而变得发白,自然也没有了尊卑之分。
对于她的苍然变色,周氏并不惊讶,面色一如往日般平静,夜半三更,街道上传来几声更落声,提醒着人们现下已是子时。
夜,针落可闻的静。
夜,五味陈杂的静。
更夫打更的声音与方才欢儿的嗔怒声在这一方小天地内久久飘荡,茉莉花悄无声息的开放着,散发着它独有的香味,在这百花凋零的秋末独树一帜。
屋内陷入死一片的寂静。周氏垂下眼帘若有若无的撩拨着炭炉里的银炭,原本暗红的炭被她翻搅一番,顿时通红明艳,她看着她鬃边的几缕白发几欲要被火炽热的温度燻的弯曲。
良久,她放下手中的火钳,起身打开窗牖,一股冷风夹带着几重寒气侵入屋内,只听得她似自言自语:“郁家之所以有今天,周氏我断然不会忘记你父亲曾经的拼死搭救,当年如若没有你的父亲,郁家上下早已成为奈何桥上的一员,这些我并非不记得,有一件事,你的父母亲从未与你提过,本来,我是想怀揣着这个秘密一辈子不告诉你,如今看来,郁家对不起你,我也不想再对你隐瞒下去。”
说完,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从话语间觉出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什……什么事?”欢儿顺势问道。
周氏缓缓道:“自幼你与郁儿便定下了亲事,只是,当时你们尚小,后来,郁家又落难,你们的亲事便也搁了搁,再后来,你的父母双双殉难,这事便也被我藏了起来,回想起,那时的一切,恍如隔事,老爷还在,你的双亲还在,你与郁儿天真无邪的嬉戏打闹,真的想就永远都定格在那一刻。哎,可惜……天违人愿。在这乱世中要寻得一处庇护,当真是难。”
欢儿静静的听,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如小鹿般乱撞,原来,注定她是他的妻子,这便足够,只是天意弄人,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她眸光平静如死潭,问:“夫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欢儿以这个来要挟你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郁家应当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李欢儿娶进门。”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浮现出成亲当日的热闹景象,挺秀俊美的新郎,大红的灯笼,嫁衣,霞披,盖头,红烛,她唇边微微一勾,流露出只有少女芳心嫁娶时才有的悸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