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是肖邦诞辰的200周年,翻出来的又是大师的陈年八卦。
首先浮现的,是乔治桑那东方的大海一般深沉的黑眼睛。乔治桑也许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但却是一个伟大的情妇。如今读她的小说的人已经不多了,她主要作为肖邦的情人出现在音乐史的浪漫主义章节里。可见八卦的时间长了,是会变成传奇的。
她是19世纪巴黎风头最健的女作家,一辈子不知疲倦地投入写作与恋爱,对革命和男人都有着异常饱满的战斗热情。她的桃色名单简直匪夷所思,既有缪塞、李斯特、梅里美、肖邦、福楼拜这等天才男子,也有法律系的青年学生、来为她的情人看病的医生和帮她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等等。当年真是惊世骇俗啊,如今看起来也有点神经大条。她要在男人身上寻找什么呢?可能有些人书写的是艺术作品,有些人成就的是艺术的人生。也许并没有什么差别。何况,音乐与书,都是爱情的食物。
就是因为“前科”太灿烂了,导致后来几乎所有的肖邦学者都将肖邦的早逝怪罪于乔治桑,指戳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伤害了多愁善感的作曲家。
我几乎收集了所有钢琴家弹奏的肖邦曲集,平时听得最多的是鲁宾斯坦的版本。鲁宾斯坦最懂得如何去爱肖邦。他们可能是相似的人,需要距离与孤独带来的安全感。那来自上上个世纪的绅士风度,不是今天的钢琴家借来行头与手势就能扮得像的,肖邦的典雅与优美,到鲁宾斯坦手中多么笃定自如,精心雕琢都像是天然。他隔着湛亮的黑色翼型钢琴,用一种凝望水晶的目光,细腻赏析,却不忍打搅了大师的寂寞。
可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就是喜欢跟随着巴黎记者肖尔茨的琐碎的目光,将《肖邦在巴黎》这本传记仔仔细细地读个两遍,然后发现,这样事无巨细地逼近你爱的大师,真有点狼狈。他人在高处不胜寒,又孤芳自赏,当然更容易寂寞。他们的错,是世上平凡男女的错,而他们的爱,也许也就是爱情亘古的误会吧。
对于肖邦这个孱弱的病人来说,与乔治桑在诺昂大屋的隐居休养生活是最适合他的,如此,也许他就会有安乐的盛年与晚年,会留下更多不朽的夜曲。但是乔治桑是浪漫主义斗士,肖邦虽然是个孱弱的病人,却也是浪漫主义音乐骨干。在浪漫年代,他们要轰轰烈烈地写作,伤筋动骨地相爱。乔治桑一生都在实践浪漫主义的理想,渴望被恋情吞噬,被浪漫摧毁。当肖邦对自己天使的光环浑然不觉的时候,她已经如火山爆发般狂热:“如果上帝马上让我去死,我都不会抱怨”。她点燃了肖邦心中的蓝色火焰,让我们看见这个浪漫主义骑士“诗意的格调与热情的信念”。这个天才在抵达巴黎的第一天,就已许下两个愿望:要让这个城市拜倒在他脚下;要在衰老来临之前早点死掉。
这浪漫主义的传奇,只反照出我们今天的爱与生,都是多么的不彻底。
让我们一起纪念这美好的时光吧:1836年的一场热闹的巴黎晚宴。在拉菲特街23号的法兰西饭店,女作家乔治·桑第一次听见年轻的肖邦弹琴。
喧嚣停止。
即使在最热闹的沙龙,肖邦的琴声孤独依旧。当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人凝神聆听,会觉得这琴声是在与她倾诉。年轻的音乐家已经记不得他当晚弹过什么曲子,后来他在日记里写下,他弹的是多瑙河的传奇。
推荐唱片:
《鲁宾斯坦的肖邦全集》:鲁宾斯坦弹的肖邦已是20世纪演奏肖邦的范本。如他这般老派绅士的弹法,才称得上典雅。他不在装饰音周围殷勤忙活,不刻意渲染忧伤,他弹奏的是肖邦静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