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园里坐一坐。”走出校园后,珊杜语调沉闷地说道。
杰西与维森都看到,他心中有话要说,所以,没有任何异议,朝着公园赶去。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正是暑热难熬的时候,免费公园里,几乎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游客。
不过,这一回游客有所不同。
上午和中午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附近年纪很老的人。
而现在,大多数都是刚刚下班,或者是无事可干的年轻人。
他们无精打采地四处靠着,有的围着小石桥和浓荫小路疾走,以熬掉傍晚以前最闷热的时光。
三剑客走到公园最偏僻的角落里,坐在草地上,每人拿着一瓶冰镇可乐。
“说说?”杰西简单直接地问道,喝了一口可乐,顿时觉得清爽许多。
“我发现,二楼有一处地板,是空的。”珊杜边思索,边说道,“可其它的地方,都是实心的——也许里面藏有什么东西。”
杰西并没有感到惊讶,“我也发现了。”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照片,推到珊杜和维森面前。
“瞧瞧,这是不是很像乔恩老先生。”
珊杜接过照片,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照片上,只有一个坐在绸布包花椅子上的年轻人。
他身后,是一个小舞台,挂着厚重的红绒布幕布。
年轻人穿着一件绫罗长旗袍,头发打着发油,全梳在脑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怎么认为,这照片上的人,会是乔恩老先生?”珊杜将脑袋,侧向杰西。
“你再向后看。”杰西指着照片上,年轻人身后的小舞台。
珊杜惊讶地发现,在一片不起眼的朦胧之色中,隐隐透出一幅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军装,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他与年轻人的长相,一模一样。
“这很像一个庆功会啊!”杰西说,“从这两个人的穿着看来,照片最少也有五六十年了。难道,这不正和乔恩老先生的年龄差不多吗?”
“可你怎么能确定,这人是乔恩——”还没有说完,珊杜感到心脏猛地一跳。
他发现,两张照片里的人的右眉上,共同有一块椭圆形的疤痕。
而乔恩老先生,现在虽然老了,甚至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垂了下来。可右眉上那块明显的疤,还泛着白光,紧绷在一起,眉骨稍稍向里凹陷。
“我虽然在芭丹小学,学习六年,”珊杜语调不平静地说,“从未像今天发现的这么多——在我观察乔恩老先生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所有衣服,不仅十分破旧,而且年代久远。”
“更让我惊奇的是,每一件衣服上,几乎都有一个红星标志。也就是说,他不是穿了别人的衣服,就曾经是一位军人。”
“是啊。他的胳膊上,还有一块疤痕!”维森接着说道,“当时,我正要掀开墙上厚重的窗帘,并且,已经掀开一角。因为我发现,在那个位置上,有一扇小窗户还能打开,可以让阳光透射进来。”
“有一缕阳光,正巧撒在乔恩老先生的胳膊上。那上面,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上面。我想,那一定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当时的医疗设施很差。要不然,不会缝合得那么难看。而且,好像发过几次炎,让伤口溃烂过。”
“我记得,乔恩老先生做过一个手势。”珊杜在忆记中,又比划一遍,“他做了一个扛枪的姿势。”
“这么说,芭丹小学的教学楼,与乔恩老先生,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了!”杰西自言自语似地咕哝道。
“不过,现在有一点,我们还无法确定。”珊杜说,“我发现的那个空盒子似的地板底下,是只有一小块空地?还是可以通向什么地方?”
“这只有到了晚上再说了!”维森说,“我发现那栋老楼外,有一个可以攀到三楼的简易铁梯子。我们爬到二楼,再顺着一个平台,爬进小窗户里。”
“你确定,那扇窗户没有被锁上?”珊杜问。
“那是老式窗户,那种巨大的插销已经不见了。上面什么也没有。”维森说。
“我记得,我们去芭丹小学,只是为了血骷髅啊!”杰西突然叫道,“可我发现,自从我们进了实验室,就好像早把血骷髅的事情,抛到九宵云外了。”
“我认为,血骷髅一定是从实验室里,射出来的。”珊杜说,“而且,实验室里的某个角落里,可以通风。只要走廊里有风,挂着铁链的门,就会呼扇,光影也就溜了出来。”
“你是说,除了那扇窗户,还有别的通风口?”维森问道。
“你说的窗户,肯定不大。从外面刮进来的风,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珊杜说,“况且,年久失修,窗户很久都没有被打开过——即使是有人开窗通风,再关闭,他也会十分小心,不会让外面的雨水,灌进实验室。”
“而我从外面,观察过那栋老楼,发现那种老式的玻璃窗框,都是铜制的。玻璃也很厚。而且,是自下向上推的样式。即使是飙风,也无法将它吹开。”
“现在,值得怀疑的,就是那块空地板了。”杰西说,“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不止有一小块空盒子的面积了。肯定会有一个巨大的空间,能涌出一股力量强劲的风!”
“我也在怀疑这个。”珊杜说,“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去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趁着天还没黑,得赶回去看看,老楼里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但三剑客刚到达餐馆,还没来得及点餐,就接到了牧霖校长的电话。
“赶快过来!”他断断续续,字不成句,沙哑着嗓子吼叫道,就好像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
没来得及问些什么,他就挂断了电话。
三剑客马上朝着芭丹小学的方向冲去。
但还没赶到学校,他们就看到校长牧霖先生,正站在学校围墙外的一角,焦急地顾盼着。
见到三剑客,他猛地扑上来,沙哑着嗓子说,“我——我真的见到鬼了!”
三剑客盯着他,等待他再说下去。
“在你们走后不久,我忽然想起,教学楼后我的汽车里,还有几瓶冰镇饮料。”牧霖先生擦着额头滚落的汗珠,脸色异常苍白,嘴唇飞快地翕动着,“那是专门为你们买的。可是因为太激动,你们又来去匆匆,我竟然给忘了。我马上朝着汽车赶去,突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又轻轻地吸气。
“我四处瞧了瞧,突然意识到,那双眼睛,并没有在教学楼外的任何地方。而应该是从教学楼里,射出来的——珊杜,你应该记得,在我们的教学楼里,有几间地下室。里面堆着各种杂物。”
“不过,都是乔恩老先生和校工放进去的。我从来都不去那个阴暗的地方。那虽然是地下室,可是窗户有一半露在外面。站在里面,可以看到草地全景。在草地上,也可以看到里面。窗外焊着铁栏杆。”
“我十分好奇,以为乔恩老先生,正在里面收拾什么东西。要知道,他经常这样。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以免惊扰他。也想看看,他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就到地下室去干什么。可我刚接近那一排污浊的玻璃窗,试图向里面窥视,突然感到全身冰凉,头发在一瞬间,都竖了起来。”
“有一张恐怖的脸,正盯着我。他就站在玻璃窗前。”牧霖先生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脊背倚在石墙上,“那并不是乔恩老先生,而是一个面部五官扭曲的魔鬼。我无法准确地形容那张脸——它的鼻子没有了!也可以说,只有两个黑孔。左脸的肌肉,拧成一团,凹凸不平,布满青筋,不见眼睛。就好像曾经被一场大火,灼伤过一样。右面的脸上,也有这种疤痕。一只眼睛像颗钉子似地,嵌在肉疙瘩里——如果我没有记错,他的上嘴唇没有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下嘴唇,向外翻着。”
“尤其是他的头顶上,几乎没有一根头发,白一块红一块,就好像长过赖疤一样。他那只独眼,直直地盯着我,除了阴森森的恐怖之外,没有任何表情。”
牧霖先生的牙齿,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他的双手,在石墙上一顿乱抓,似乎想抓到什么东西,来保护自己。
而且,三剑客看出来,即使现在这么惊恐的神情,也只是他遮遮掩掩后,才流露出来的。
那么,是什么让这个生来严肃的校长,吓成这样呢?
难道——世界上真有鬼魂存在?
“他和您,对视了很长时间?”珊杜问道,两只眼睛里,又射出思索的光辉。
“只是一瞬间。”牧霖先生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我觉得时间非常漫长,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一只独眼,几乎在我的目光与它碰触的时候,就消失了。整张可怖的脸,也跟着踪影全无。”
“也许是您神经太紧张的缘故。”杰西带着安慰,和怀疑的口气说,“难道,您就不认为,那是脏玻璃作的怪。是在您一心想着实验室里的血骷髅的时候,在不经意间,脑袋里出现的怪影像,反射到了脏玻璃上——我是说,那只是一块污渍?”
“不,不!”牧霖先生疲惫又执拗地摇摇头,“我是不会弄错的——当然,我也像你那么想象过。我忍着恐惧,又盯着玻璃看了半天。可是越看,我越害怕,上面的污渍,根本就不是那张恐怖的脸的形状。而且,也没有那个独眼形状的脏点。”
他神经紧张地,晃了晃脑袋,“我就认为这两天,一直有人跟踪我——我可不是个唯心论者,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存在。可这种可怕的事情,真让我遇到了。”
“我想这一切,根本就没您想象得那样可怕。”珊杜说,“如果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被您发现的人,肯要比您还要惊慌。”
“但愿如此——他是人。”牧霖先生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发现,事情越来越严重,如果需要报警来解决,我也绝不会再对我的荣誉,遮遮掩掩了。”
“我想,并没有那么严重。”珊杜说,“也许地下室里,有着什么人居住呢。我们三个今天晚上,还要进入解剖实验室。去弄清楚血骷髅的秘密。如果有可能,我们也会进入地下室。”
牧霖先生犹犹豫豫地叹了口气,“你们要是能将这件麻烦事,解决了,就再好不过了。但我可不想,让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比起学校的荣誉,你们的安全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