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前面曾打过一个比方,把16世纪以来的政治和社会生活比作一个不知牢房失火仍在做梦的囚犯。事实上,16世纪欧洲人仍在继续做着一个梦,即他们信仰的天主教会统一罗马帝国的梦。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某些不可控制的因素,它便常常进入我们的睡梦中,并作出极不合理并且是充满破坏性的解释,当然,在天主教的统一被英国的亨利八世和德国的路德撕得粉碎之际,查理五世昏睡的面孔和贪吃的胃,就闯入这梦境之中。
到了17世纪和18世纪,这个梦演变成独裁的君主拥有的权力。
这个时期,几乎欧洲的每个国家都在为巩固政权、为加强政权的专制忙碌着,并试图将其势力范围延伸到弱小国家中。此外,人们也在为反抗苛税进行不断的斗争,也对王侯们滥用权力极为不满。最先出来反抗的是土地所有者,然后是把持海外贸易和国内工业的商人,以及有产阶级。但双方都没有取得全面的胜利。这里是国王占了优势,那里是有产阶级占了上风。那个时代经常有出现这样的情况:有时,在这个国家,国王是太阳和中心,而在它的邻国,资产阶级才是掌控国家实权者。
在这些国家舞台上,国王的宰相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角色,倘若是天主教的国家,那么宰相通常是位居高位的圣职者。他们是站在国王身后的人,扮演着必不可少的角色:为国王服务,同时也控制着国王。
限于篇幅,我们不能细述这些国家舞台上上演的所有戏剧。荷兰的商人们加入了新教,并开始拥护共和政体,还挣脱了查理五世之子、西班牙王菲利普二世的统治。在英国,亨利八世与其大臣沃尔西,伊丽莎白女皇与其大臣伯利,为君主专制的确立奠定了基础,然而,却因詹姆斯一世和查理一世的愚行而告失败。
1649年,查理一世因为叛国罪而被斩首,这在欧洲政治思想上,是一个新的转折点。其后到1660年的10多年里,英国实行了共和政体,皇权屡次受到议会的压制,权力变得很不稳定。到了乔治三世(1760-1820年)时代,他为了恢复皇权,做了巨大努力,终于取得了部分成功。反之,在欧洲国王里,在完善君主制方面,法国国王是最成功的。黎塞留(1585-1642年)和马扎兰(1602-1661年)这两位伟大的大臣,为国家建立起皇权的巨大威严。此外,国王路易十四(1643-1715年)——“大君主”,他的杰出的才能和长期统治也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欧洲最典型的君主的确是路易十四。就时代的限制而言,他的才干十分罕见。他有着勃勃的野心,运用灵活的外交政策,以及一种迄今仍令人惊叹的气魄,将他的国家带到了破产的边缘。在巩固法国的基础上,将其势力扩展到莱茵河和比利牛斯山,并吞并西班牙的荷兰,这是他的直接愿望;他还有一个长远打算,就是要看到在重建的罗马帝国里,法国国王成为查理曼大帝的接班人。路易十四把贿赂当做比战争更重要的治国政策,他曾贿赂过英国的查理二世,也贿赂过波兰的很多贵族,我们将会在下面讲到这些。与其说是路易十四的钱,倒不如说是法国纳税阶级的钱被送到了四面八方。他心目中压倒一切的是皇室的显赫。在凡尔赛,他的规模宏大且华丽的宫殿中,客厅、回廊、花园、喷泉、庭院、挂镜以及打造精美的景致等,都受到全世界的羡慕和嫉妒。
但路易十四这种奢侈并没有给欧洲的王国和王侯们带来好的影响,他们都学着路易十四的做法,建立自己的豪华宫殿,完全不顾其国力和财产。贵族们也都将自己的别墅建成或扩建成新的款式。精致的针织品以及家具等轻工业逐渐得到发展,一时间,奢华的工艺品广泛流行,其中包括彩色的陶器、印花皮革、雪花石膏、金属制品、镀金木雕、美丽的印刷品、动听而大量的乐曲、壮丽的绘画等,以及上等的葡萄酒、美味的烹饪。而精美的家具与大挂镜之间,有一些奇怪的“绅士”走动其间,他们将厚重的洒了粉的假发戴在头上,穿着镶有花边的绸袍,脚上穿着红色的高跟鞋,手中还拿着令人诧异的用以掌握平衡的大手杖。那些所谓的“贵妇”们的穿着也让人感到惊讶,她们梳着高耸的发髻,身上穿着用金属架子支撑起来的绸裙。而路易十四则在其中装模作样,自视为世界的太阳。但他却没有注意到,那些下层社会中,瘦骨嶙峋、愤懑的人们正在怒视着他。
在君主政体下的德意志民族,以及其他政体的实验时代,政治上仍然处于分裂的状态。很多王侯贵族模仿凡尔赛宫的奢华。
1618到1648年间,为了争夺政治优势,德国人和瑞典人、波西米亚人进行了长达30年的毁灭性战争,德国的国力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次战争的结果,是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根据这一和约,德意志被瓜分得体无完肤,这一点可以从当时的地图上看出来。我们可以在1648年的地图中看出,公国、公爵领地和自由国等缠结在一起,甚至有的一部分属于帝国,一部分又脱离帝国。也能够看到,瑞典的军队已经抵达了德国内部,除了帝国境内的少数岛屿外,法国与莱茵河的距离还很远。在补丁般的地图上,1701年,普鲁士王国成立,并渐渐地崛起,在几次战争中都取得了胜利。弗里德里希(1740-1786年),即普鲁士大君主在波茨坦建造了宫殿,大臣们说法语,读法国文学,可以和法国在文化方面一争高下。
1714年,汉诺威选帝侯当上了英国的统治者。于是,又增加了一个横跨帝国内外的王国。
查理五世后代中,在奥地利的那一支派依然在当皇帝;西班牙分支也一直掌管着西班牙的大权。这期间,东方又有了一个皇帝。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在这以后,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1462-1505年)声称自己是拜占庭帝国的王位接班人,并将拜占庭的双头鹰作为武器的徽章。他的孙子伊凡四世(即暴君伊凡雷帝,1533-1584年)改用沙皇的称号。到了17世纪下半叶,俄国人才不被欧洲人看成是遥远地带的亚洲国家。俄国沙皇彼得大帝(1682-1725年)在位时,把俄罗斯带入欧洲战场,并在涅瓦河畔创建了帝国的新首都彼得堡,可以说,彼得堡是欧洲和俄国之间的窗口。此外,彼得大帝又在距新都彼得堡18英里处的彼德霍夫,聘请了法国建筑师为自己建造了宫殿,阳台、小瀑布、画廊喷泉以及花园都被装饰一新,大君主国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正如在普鲁士,法语成了俄国的宫廷语言。
然而,波兰夹在奥地力、普鲁士和俄国之间,它由大土地所有者控制,其国家的秩序极为混乱,贵族地主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只给被他们选出来的国王很少的权力。虽然法国想尽办法要让波兰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度,但波兰还是被上述这三个邻国瓜分了。瑞士在当时是由很多共和州组成的联邦;威尼斯是一个共和国;与德国一样,意大利也处于被各个王侯割据的状态。因为教皇害怕引起天主教各国的叛乱,所以不敢再干涉国王与他们部属间的纠纷,也不敢提出世界基督教界的公益问题。整个欧洲,根本没有什么统一的政治观念,完全处于混乱和分裂之中。
这些掌控君主国、共和国的人,一心只想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他们追求的外交政策,不过是向邻国入侵和结成侵略性联盟。到了今天,欧洲人仍然生活在这种复杂君主国时代的阴影之下,也一直被那个时代所引发的敌意、仇恨和猜疑而困扰着。对近代知识分子而言,越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就越发觉得那一时代发生的事,像是一种无聊又令人厌倦的闲话。关于那一时期的历史战争,你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话:是哪位王妃引起了这次的战争,又是哪个大臣因为嫉妒另一个大臣而发动了战争。有头脑的人会对这些有关争斗的废话感到厌烦。
当然,那个时代也出现了一个对后代有意义的事实,就是虽然当时诸侯割据,国界林立,但知识和科学的发展不但没有停滞不前,反而更加进步,发明也不断增加。到了18世纪,出现这样一种比较进步的现象——人们开始对宫廷及其政治的文学作品有了怀疑和批判。阅读过伏尔泰的《老实人》的读者,就能体会出作者对欧洲世界那种无休止的混乱的极端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