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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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明朗丰富的艺术形象(2)

5.纯洁美丽的妇女形象——江格尔的夫人阿盖·莎茹塔拉、格莲吉勒以及洪古尔的母亲山丹·格日勒等。《江格尔》在刻画妇女形象时突出表现了她们让人瞠目结舌的美貌、出众的智慧以及贤惠的品德。她们具有非凡的本领,如格莲吉勒幻化为雁、鲟鱼,帮助洪古尔行进。她们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自己的才能,鼓励和协助丈夫,在同掠夺者的战斗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们在史诗里起到的作用,可以追溯到蒙古小型史诗的妇女形象。小型英雄史诗所塑造的正面女性形象都有共同的特征,她们美丽、善良、勇敢、机智,具有神性。早期社会的萨满是女性,蒙古语叫“伊都干”。《江格尔》继承和发扬了蒙古小型英雄史诗对正面女性形象的塑造,按照蒙古族人民的审美观念,塑造了真、善、美的女性形象。

6.人、兽、神的集合体——骏马。在游牧民族的英雄史诗中,马背上的英雄事迹总是格外动人,勇士缺少骏马,就等于缺少了并肩作战的好伙伴,因此,蒙古族的江格尔奇们一向把骏马当做一种特殊的艺术形象去描绘,赋予它们一种其他人不具备的性格特征。在蒙古和突厥各民族史诗中,坐骑的毛色往往都放在勇士的名字的前面,在《江格尔》中亦是如此,诸如骑着银灰马的希林嘎拉珠巴托尔、骑着红沙马的萨纳拉等。可见,骏马与勇士的亲密联系有多么密切。在《江格尔》里,骏马有马的属性和功能,同时,它又是一匹被人格化了的骏马,同人类一样,它也有语言和意识,而且它又具有平凡人不具备的本领,江格尔奇们把马视为神仙。他们用敌人神箭手的话赞扬阿兰扎尔骏马和洪古尔:“……顿时,那马跃蹄腾空,我那神箭啊,我那神箭,却射入它蹄下的泥土中。它不是牲畜,它是稀世珍宝,它的主人不是血肉凡人,他是天神。”骏马在这里除了具备一匹马的属性外,也被赋予了神性和人性。勇士们在远征中遇到问题的时候,会向坐骑发问,坐骑出谋划策,充当军师和参谋。史诗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扎木巴拉可汗的女儿在已有未婚夫的情况下,由于惧怕江格尔的威胁,答应把女儿嫁给洪古尔。洪古尔单枪匹马前往扎木巴拉可汗家中,在得知扎木巴拉可汗的女儿即将和大力士图赫布斯举行婚礼之后,便开始犹豫不决。最终,洪古尔听从了铁青马的建议,坚定了意志,结束了情敌图赫布斯的性命。这种把骏马人格化、神化的写法是《江格尔》和其他蒙古英雄史诗的共同特征。

7.丑恶的暴君——芒乃突厥可汗、古尔古、黑那斯、蟒古斯等。《江格尔》不仅描绘了以江格尔为首的一系列正面形象,而且描绘了一系列诸如芒乃突厥可汗、蟒古斯等反面形象。作为反面形象的可汗时时窥视繁荣的宝木巴,虽然拥有各种幻术和貌似强大的敌对力量,但面对江格尔时仍败下阵来。这一类可汗有的甚至可以找到真实的历史原型,如突厥可汗、土门可汗等。《江格尔》中的蟒古斯是长有十个头颅的多头恶魔,它是敌对势力的帮凶,相比芒乃突厥可汗等反面形象,具有一定的虚构性。

以上是《江格尔》里主要的几类人物类型,这些艺术形象的成功塑造,继承和发展了蒙古英雄史诗的人物塑造传统。

(三)《江格尔》的艺术结构

蒙古族英雄史诗分为三大类型:

1.单一情节结构的英雄史诗,它只由一种母题系列所组成。

2.串连复合型情节结构的英雄史诗,它由前后串连在一起的两个或两个以上母题系列所形成。

3.并列复合型情节结构的英雄史诗。

《江格尔》则属于第三种类型。这种结构的基本特征,是每一章围绕一个中心人物说唱一个可以独立成篇的故事,而各章之间是由江格尔、洪古尔等主要英雄人物的活动连贯穿起来,组成一个并列型的庞大的史诗故事统一体。

以江格尔汗为首的宝木巴地方的勇士们,在这一章里同侵犯他们故乡的哈尔·黑纳斯的大军打仗;在那一章里却同威胁他们的掠夺者芒乃汗搏斗;而在另一章中他们打败凶恶的敌人沙尔·古尔古,取得胜利。除少数几章外,《江格尔》的各部长诗在情节上互不连贯,各自像一部独立的长诗,并作为一个个组成部分,平行地共存于整个英雄史诗当中。这部史诗在总体结构上是分散的、情节上独立的数十部长诗的并列复合体,为此,国内学界已经习惯于把它称作“并列复合型英雄史诗”。然而,绝不能因为缺乏一个贯穿始终的中心情节,就把这个庞大的史诗看作是杂乱无章、相互没有关联的不完整的作品。因为,它的各个章节都有一批共同的英雄人物形象,以此作为有机联系,并构成它的结构体系。《江格尔》是一部以英雄人物为中心而形成的作品,以江格尔汗为首的洪古尔、阿拉坦策吉、古恩拜、萨布尔、萨纳拉、明彦等人物及其英雄事迹始终贯穿于各部长诗,这就使数十部长诗统一成为一个长篇巨型史诗。

除了总体结构外,《江格尔》的各个长诗也有自己的情节结构。它们都由序诗和基本情节两部分组成。基本情节部分是由蒙古史诗中最古老的征战型母题系列和婚姻型母题系列及其不同的排列组合构成。

我们可以从分章结构和总体结构两个方面分析《江格尔》的艺术结构。

1.分章结构

《江格尔》的分章结构又可以从布局结构、母题结构、情节结构进行分析。《江格尔》相对独立的每一章也有完整的布局结构,即序诗、正篇、尾声三部分。

联系情节母题分析,《江格尔》的分章结构有一部分属于单篇史诗结构,即以一个婚姻母题或者征战母题为核心构成。

从情节结构分析,《江格尔》每一章的故事情节可以分为“议事出征”“路遇艰险并战而胜之”“凯旋归来”三部分。总的来看,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的“议事出征”和“凯旋归来”具有程式化特征,而中间部分的“路遇艰险并战而胜之”各章截然不同,它们千变万化,引人入胜,每一章的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主要由这部分所决定。

2.总体结构

《江格尔》的每一章虽然可以独立成篇,但是不代表它不是一部完整统一的作品。它有自己独特的总体结构。

《江格尔》以英雄人物为中心形成的作品,它的主要贯穿线是江格尔、洪古尔、阿拉谭策吉、胡恩柏、萨布尔、明彦等人的活动,是他们为之奋斗的宝木巴。

《江格尔》总体结构的另一条贯穿线,是《江格尔》人物事件自身客观存在的先后顺序和逻辑关系。虽然少数几章在情节上互不连贯,但是按照事物发展的一般逻辑和《江格尔》产生形成的自然过程,仍然可以将相当一部分篇章排出一个大概的顺序来。如结盟故事和江格尔父辈的故事应该在前,江格尔、洪古尔后代的故事在后,江格尔和众多英雄征战、娶亲的故事在中间。这种排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江格尔》的总体结构。

另外,在《江格尔》各章反复出现的程式化描写,也起着把各章内容串联起来的作用。使得各章在形式、风格上统一,使得整部史诗成为一个统一的艺术整体。这些程式化的描写主要有:

(1)每一章内容形式相似的序诗。

(2)每一章基本以酒宴开始,以酒宴结束。

(3)在酒宴中议事相同相似的几种类型,如由江格尔说明需要出征的地方、理由以及出征英雄的名字等等。

(4)被指派出征的英雄经过江格尔和众多勇士的鼓励,决心战斗。

(5)出征英雄号令备马,披挂上阵。

(6)众英雄敬酒送行、吟诵祝赞、预祝胜利。

(7)敌人来使挑衅或者英雄出征敌国,往往都是先混入对方酒宴上痛饮几日,而后说出来意,做出一些诸如砍倒国旗、赶走马群等挑衅行为,想方设法激怒对方,诱使对方交战。

(8)在战争开始后的厮杀中,英雄的坐骑协助英雄作战,最后历经挫折,凯旋而归。

这些雷同且程式化的描写在每一章里反复出现,不但把各章从内容上串联起来了,而且也使各章在风格、形式上和谐一致,使整部史诗成为一个整体。

《江格尔》是在无数民间说唱艺人的集体创作下逐渐形成的,从产生到形成经历了漫长的历史长河的涤荡。每一章的人物不是很多,故事情节也并不复杂,易于创作和记忆。从整体来看,《江格尔》内容丰富、事件纷繁、规模恢弘。从传唱的过程看,增加几章不会繁复多余,减少几章也不会残缺不全,这样的特点决定了史诗《江格尔》便于演唱传承,也便于丰富发展。

(四)《江格尔》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以及对后世文学的影响

《江格尔》以其丰富的社会、历史、文化内容,艺术上所达到的高度成就,在蒙古族的文学史、社会思想史、发展史、文化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如果说蒙古族远古文学中最重要的民间文学体裁是英雄史诗,那么《江格尔》就是这一体裁中篇幅最长、容量最大、艺术表现力最强的代表作,它代表了蒙古族英雄史诗的最高成就,从而也代表了蒙古族远古文学的最高峰。

在蒙古族英雄史诗的历史类型里,《江格尔》是在单篇史诗、串联复合史诗之后出现的大型并列复合史诗。这样的长篇英雄史诗在蒙古族土生土长的文学中虽然只有一部,但是从后来蒙古族的《格斯尔可汗传》形成来看,并列复合史诗的结构已经成为蒙古族长篇英雄史诗结构的一种规范。

《江格尔》在继承远古中短篇英雄史诗婚姻和征战两类题材和主题的同时,又新增加了部落联盟的题材和主题,从而把远古中史诗所反映的部落与部落、氏族与氏族之间的婚姻、征战斗争扩大到部落联盟,把塑造氏族、部落首领单个或者几个英雄形象扩大到塑造以江格尔、洪古尔为代表的部落联盟英雄群体,深刻地反映出了蒙古氏族制度瓦解、奴隶制度确立的过程。这样有着深广内容、众多人物的鸿篇巨制,不但在远古时代的蒙古族文学中首屈一指,就算在整个蒙古族文学史中也是凤毛麟角。

《江格尔》那多变的音韵格律在蒙古族诗歌发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在《江格尔》的音韵格律中,不难发现萨满教祭祀神歌等蒙古族诗歌音韵格律最初的萌芽形态,同时也可以看到蒙古族诗歌音韵格律发展成熟的轨迹。它不仅是研究蒙古族诗歌音韵格律的重要史料,也是学习蒙古族诗歌音韵格律的基本典范。

《江格尔》还为人们认识远古蒙古人朴素、神话、浪漫的审美观念提供了丰富依据,如文中对通晓人意、外在形体美与内在精神美融为一体的“蒙古马”的审美观念;对以力、勇、智为基本性格特征的部落英雄人体美与个性美的审美观念;对兽形类比的审美观念;对理想化的自然美与社会美的审美观念等。这一系列以游牧文化为基础的审美观念对蒙古族传统的民族审美意识的形成发展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

(五)永远瑰丽的史诗

草原就像大海,一望无际。绿绿的青草,有时候能有一人多高,但在整个草原中,是微不足道的,就好像平静的海水。那些牛羊和蒙古包,那些挥动马鞭的牧人,更像是无垠海面上的小舟,显得星星点点。目光望向远方,我们才能看到这海的潮头,那就是延绵起伏的阿尔泰山山脉。山脉间,就是整个草原最肥美的地方,牛羊休闲,牧人盛赞和歌唱。

这样美丽的地方,这种崇拜雄鹰的民族。他们的史诗就像他们的胸怀一样的宽广,他们的史诗就像拂过草间的风一样绵长,他们的史诗就像草原上百灵鸟的叫声一样婉转。

在草原孕育的史诗《江格尔》中,我们看到了多彩的英雄,他们无畏于天地,有着雄浑的气魄和高贵的灵魂,他们为了自己的领土和荣誉去战争,捍卫自己美丽的故乡。我们敬畏英雄的勇敢,我们感慨于英雄的能力,但是最终打动我们的是历代诗人所勾勒出的英雄时代,金戈铁马、置生死于度外的时代,是一个英雄挥洒鲜血和勇气、民众尽情赞美、诸神共同祝福的时代。

史诗诗化的语言仿佛把我们拉回到了英雄的身边,当人们感慨希腊史诗的雄壮的时候,我们应该告诉自己,在亚洲草原上,有着同样伟大和隽永的英雄史诗,那里面有神一般的江格尔,有雄狮和鹰隼一样的战士,有妖艳的女妖和凶恶的敌人。更重要的是,史诗凝聚了数代江格尔奇们的心血,凝聚着草原人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