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我的boss是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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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她唯有面对

一时之间,郦清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气氛,没有人惊跳如雷,没有人疾言厉色,没有人恶语如刀的质问……

这一刻,她顿时明白了,真正的痛苦往往是无法通过任何一种形式宣泄的,找不到途径,更无从责怪旁人。

她想,对于郦冒勋和盛茗薇来说,郦菁菁的死,他们两个人内心最多的还是自责,郦冒勋自责于自己对女儿的不谅解,盛茗薇自责于自己对女儿常年的母爱缺失,他们同时自责于自己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自责于自己对女儿生活现状的一无所知。

人总会有不理智的时候,就像郦冒勋,选择在最悲恸之时将一切迁怒于雷旭阳,不惜用违法的手段构陷他犯罪入狱,却因此造成了自己今时今日的前途未卜。

而对于楚亚贺来说,这五年来,也许没有一天不在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而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心理折磨。

因为她始终相信,人心终归都是肉做的。

凤兰芝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当郦冒勋一再主动提出想要促成她和楚亦暄的时候,凤兰芝心中就没有过抵触吗?明知道他们两家人之间埋伏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是楚亦暄说服了她,亦或者,其实她每一次看她,都是在透过她而看着当年的郦菁菁?

即便她并不在乎凤兰芝对她的态度,但是自从知道了佟莎丽介入郦菁菁和雷旭阳婚姻的前因后果,即便是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她也总会忍不住从旁观察凤兰芝,忍不住就会想,也许凤兰芝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欢喜和满意,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赎罪,是替楚亚贺对郦菁菁和郦冒勋,也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其实这种心情极为矛盾,跟楚亦暄协议结婚,从此改口叫楚亚贺和凤兰芝爸妈,她纵然会因为郦菁菁的死而如鲠在喉,但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又何尝不是因为楚亚贺当年对雷旭阳所做的事,而多了一份理直气壮。

不以诚相待的,从来都不只有她和楚亦暄!

此情此景,郦清清实在不知该如何作想,内心各种情绪纠杂作怪,相互冲突。也许此时此刻,再去留心观察他们四个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脸色,都只会令她更加难过,都是一种残忍。

也许,当郦菁菁从楼顶上纵身跃下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眼前的这一刻总会来。

漫长的沉默令人窒息,被当众掀翻的隐情仿佛一双幕后黑手,生生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

下一个开口的人还是郦冒勋,而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冰山苦寒之地传过来,“亦暄,你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决定回来跟清清交往,同意弃医从商的,是吗?”

楚亦暄与她分坐在相邻的两张独立座椅上,从楚亚贺开口接过了楚亦暄的话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再做任何眼神交流,只是各自目不斜视地端坐着。

此刻,楚亦暄听到郦冒勋问他,却是不紧不慢地对她伸过了手来,郦清清转头望向楚亦暄,并没有立即伸出手去。

楚亦暄侧目望着她:“郦叔叔,我对这件事,对清清的感情,清清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今天我们之所以决定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我们之间遇到了阻碍,或者说,我在努力挽回清清。我不希望您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我更希望,即使您和盛阿姨确切知道了这件事,仍然不会改变初衷,我恳请你们仍然像当初一样赞成我和清清订婚。”

这是他们事先想好的台词。

“郦叔叔,盛阿姨,菁菁的悲剧已经无法挽回,我不会为我爸爸做任何辩解。”楚亦暄坦然看向主位方向:“郦叔叔,爸爸,即便你们如今要面对璃城法院立案重审雷旭阳当年的案子,以检控方目前掌握的人证和案件侦查进展来看,你们势必会受到相应的法律追求和制裁,我也不赞成你们以任何外力去干预,再一次动用不正当的手段去掩盖当年的事实真相。”

“郦叔叔,不管最终的审判结果如何,我只能说,我会替您看好郦商,也会照顾好清清。”

缓了一缓,他又开口:“爸,我会照顾好妈妈。”

然后,楚亦暄先后看向同坐在对面的凤兰芝和盛茗薇,语气仍然是一贯的清清淡淡,“妈,盛阿姨,感情不应该拿来比较,不管当年我对菁菁如何,现在我很确定我是真心喜欢清清,想要以一起生活的方式跟她共度余生,请你们相信,并且理解。”

这一刻,郦清清心中爬过丝丝缕缕的苦涩,蔓延成疾,因为她知道,楚亦暄不是在背书,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刚刚在车上,楚亦暄问她打算怎么做,她还来不及把心里的想法说给楚亦暄听,陆昕裴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如果陆昕裴不是坚持要从医院里出来,坚持要让父母陪同他一起到她家里来拜访,也许她还下不了决心,按照楚亦暄的思路去做。

算一算时间,陆昕裴应该就快到了。

当楚亦暄的眸光转回到她脸上,同时将将牵起她的手握住的时候,门铃响了。

就算自从挂断了陆昕裴电话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戚戚然,今晚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

每个人的情绪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搅扰了,知情如她和楚亦暄,不知情如他们的父母,不管之前他们各自心里头在想什么,这一声毫无预兆的动静之后,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打断了。

门铃还在响,梅姨连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说着这个时候会是谁,一边快步往外头走去。

到底还是郦冒勋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郦清清总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来似的,“清清,爸爸没有邀请其他人,是你的客人吗?”

郦冒勋话音未落,盛茗薇和凤兰芝的目光同时投递到了郦清清面上,盛茗薇的眼神之中似有了然,她应该已经猜到了这个时候来的人是陆昕裴。

令她疑惑的还是郦冒勋,因为当陆昕裴在他父母左右不离的搀伴之下,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来的那一刻,她明显觉察到郦冒勋的眼光之中有几分意外之色。

他原本以为来人是谁?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再次被推到了一个复杂得令人难以言说的尴尬境地,长辈们先后把视线投向了门口。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陆昕裴的虚弱,他母亲小心仔细地挽着他的右手手臂搀扶着他,他父亲略靠后一些,配合着他的速度走在他的左侧。

这一刻,郦清清很难说她内心毫无触动,为陆昕裴全不顾惜自己身体的痴狂,为他不惜牵累父母的郑重,也为他终将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心中钝苦,下意识地想要从楚亦暄手中抽脱出手来,楚亦暄却是迟疑了一下,她立即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反而加劲捏紧了的指尖,片刻之后才松开。

在她起身的同时,陆昕裴和郦冒勋几乎是异口同声:

“陆先生这是……”

“郦董,初次登门拜访……”

两个人的话都没有说完,同时出声,亦是同时停下来。

然后就是楚亦暄的声音,而他一开口无疑是以主人的姿态:“陆老先生,陆太太,两位请扶陆先生过来坐。”转头又对她说:“清清,你坐到盛阿姨旁边去。”

“梅姨,我跟您一起进去,搬两张椅子出来。”

郦清清点了点头,抬脚走到盛茗薇旁边去,盛茗薇立即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母女俩眼神相交,盛茗薇点了一下头。

她浅浅弯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个意会的笑,她知道,盛茗薇是在鼓励她遵从自己的本心。盛茗薇很早就对她说过,人最重要的就是学会与自己相处,与自己的心相安无事。

而盛茗薇不知道的是,她的心早就遗失在了另一个人那里,纵然她是如此后知后觉,纵然那个人不在这里,甚至也许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他却以另一种方式与她产生了密不可分的关联。

她心里明白,这种关联注定是一辈子的,或者说,她已经决意将这种关联一辈子延续下去。

所以,面对此刻在她眼前的两个人,她只能是出尔反尔的,不知好歹的,残忍的,恶劣的,因为她丢了心,她是无心的。

毕竟是这样一个团圆佳节,又是主人家,上门即是客,郦冒勋自然不会失了风度,所以楚亦暄话刚一说完,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陆老先生,陆太太,请坐。”

从刚刚他们一进门开始,郦清清就在下意识地回避陆昕裴父母的目光,想来面对这样的场面,他们两位的内心亦是十分震诧,拘谨而放不开。

这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两个人,陆昕裴是如何能在今天这个日子说服得他们同意前来?

也许,她也只有徒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其实不单单是陆昕裴的父母,她又何尝没有躲避他的隔空注目……

郦清清暗自平息着心中的各种纠杂,也许,这将会是她一辈子经历过的最复杂,最尴尬,最令她无颜以对的场合。

但是,她唯有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