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十月,陆昕裴好像也特别忙,除了给他们上课,又出差去了两次海城。
陆风集团在那边有一个重点项目,据说是一个闲置了多年的烂尾工程。当地政府为了重新招商引资,盘活经济,特批将海滨大道以南的一个渔村划入改造,与停工多年的楼盘“海天一线”地块合并,重新公开招标,拟建三期别墅海湾,打造一个全新的生活业态区。
暑假期间,陆昕裴常驻在那边,就是亲自在跟进这个项目的前期规划和投标,以及前一任开发商的法律遗留问题。
陆昕裴倒没有跟她说得这么详细。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她回屏山吃饭,郦冒勋兴致勃勃地跟她谈起这件事,还说如果双方能落实合作意向,她一毕业就可以参与到这个大项目中去。
她不动声色地应了几句,也没有多问,一心想着下次见到陆昕裴的时候,听听他怎么说。
到了这学期,陆昕裴的大课调整到了每周二下午一节。那天正好是周二,本来以为他会约她出去吃饭,下了课,她径直回家换好了衣服,等到七点,也不见他的短信来。
郦清清颓然地扑倒在床上,纠结着要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这个把月,除了被姜宇皓的帖子闹得措手不及的那天晚上,他们也就单独见了两次面,内容都一样,就是带她去那家,她到现在还叫不出名字的餐厅吃饭。
倒是慕少祺,趁热打铁地约了她好几次,催她还“饭”。她是欠债的,自然不好再推,于是拉上舒岚赴了两次约。
他不带拖油瓶,可没说不准她带!
回来的路上,舒岚取笑她:“哎!真是既生瑜何生亮,有没有一瞬间让你难以抉择?”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忘记那个赵筱悦了?”
“你不是说慕少祺很能打,还怕他保护不了你!”
郦清清敬谢不敏:“欢迎你打包带走。”
舒岚佯装可惜:“算了,生的那么招蜂引蝶,偶尔看看,养养眼还行!真收了摆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遭人惦记呢,我可是一天都过不来那种闹心的日子。”
她忍不住笑:“这么说可对军哥不公平啊,人家也是标准帅哥一枚!怎么不见你怕他被人惦记?”
舒岚不置可否:“他再帅,前头也得加个大写的穷字。但凡跟这个“穷”字沾上了边,一切皮囊色相上的诱惑都得大打折扣!”
慕少祺对她带着舒岚一起赴约的事倒也大方,言谈举止之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全程绅士又周到。而他对这城里的吃喝玩乐亦十分精通,十月份正是各类海鲜最为肥美的季节,他开车九曲八回的,带她们到那些弯弯绕绕的巷子里吃地道的烤生蚝,大虎虾和水煮青蟹。
原本她还暗自庆幸,照这么个吃法,过不了多久就能把欠债全部还清。哪里知道两次付钱都被慕少祺抢了先,一开始他只说是大庭广众,怎么好让女人买单。她想想也有道理,便没有跟他争,事后再要认真跟他算账,他却推三阻四,最后竟然干脆说,这两次都不算数,她带拖油瓶可以,总之抵不了欠他的“饭”债!
郦清清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抓起手机,还没输完最后一个数字,陆昕裴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她顾不得掩饰自己的着急:“喂?”
“是我,清清。”
她问:“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总有一种温柔的魔力,仿佛不管说什么,都令她无法抗拒:“抱歉,晚上临时有事,所以不能约你一起吃饭!办完了事情,我给你打电话,好吗?”
她立即收起失落:“好!我等你!”
然后她下楼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晚饭。
十点半的时候,舒岚给她打电话,说秦长军的一个远房表弟临时过来借住。偏偏她宿舍的上铺有个外校的高中同学过来玩,下午就打了电话给她,问她如果今晚不回来住,能不能借睡一下她的床。这下子,她是有家住不得,有宿舍回不得,只能厚着脸皮找她江湖救急了。
舒岚暧昧地笑:“要不,我再晚一点过来?今天星期二,你总要跟那位多呆一会儿,这都多久没见了!”
郦清清心中正不是滋味,不由得嘴硬:“哪有多久,好像今天下午你没来上课似的!好啦,你赶紧过来吧,再磨蹭就十一点了,我到隔壁房间给你铺床去!”
“谢谢你,清清!”
“路上小心!”
陆昕裴上来按门铃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和舒岚正要各自回房睡觉,乍然听到声响,两个人都本能地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会是谁?
郦清清在舒岚的注视之下走过去开门,站在外面的,竟然真的是陆昕裴。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而他根本不看她一眼,径直往门里走。
迎面看到舒岚也没有打招呼,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下去帮我拿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舒岚也懵了,连忙让到一旁以眼神示意她。
她猛摇头,也是一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再看陆昕裴已经顺手将房子的钥匙扔在了沙发上,接着走进洗手间,重重关上了门,很快就传出了喷头的水流声。
舒岚与她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是不是喝醉了?我看他脸好红!”
郦清清没有说话,看着不像,他身上虽然有酒味,但是走路很稳,口齿清晰,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舒岚又说:“你觉得他的样子有没有一点可怕?身上戾气很重,特别像电视剧里杀人杀红了眼的武林高手?”
她一时也说不上来:“走吧,下去给他拿衣服!”
郦清清实在没有这种经历,深更半夜到一个男人家里去拿内外换洗衣裤,拿上来了也尴尬,要怎么给他呢?
她只好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衣服和浴巾都放在门口,我们回房去了!”
然后她就和舒岚进了中间的那间房,把自己的房间留给他,这么一闹腾,两个人显然都没了睡意。
关了灯,两个人也不知道并排躺了多久,舒岚忽然拿胳膊推她:“听动静好像出来了,你不过去看看他?”
其实郦清清也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是希望她出现,还是不希望?
她言不由衷:“太晚了吧!”
“行了吧!快过去看看,否则我看你这后半夜也是不用睡了。放心,有我在隔壁,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郦清清摸开了床头灯,坐起来:“那我过去看他一下,很快就回来!”
“去吧!”
刚一出了房门,就看到自己房间的门关着,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到底也没有伸手敲门。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好的时候,舒岚还没有睡着:“他没事吧?”
郦清清摇头:“房门关了,我没好意思敲门!”
“那就睡吧,反正他人就在隔壁,有什么话,明天再好好说!”
“嗯,晚安!”
“晚安!”
第二天舒岚很早就起床回宿舍了,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其实她也算醒得早了,虽然昨天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睡着的,大概心里有事,所以格外惊醒。
她换好衣服出来,隔壁的房门还关着,她走到餐桌那边倒水喝,发现水壶里的水比昨天晚上少了大半。
等她洗漱完了,陆昕裴还是没有动静,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又把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给男人洗衣服,一双白袜子,翻来覆去地洗了七八遍。
十点半有课,她晾好了衣服就出门了,临走之前还给他新换了一壶纯净水,留了一张字条。
下了课,陆昕裴还没有短信来,中午她跟舒岚一起在食堂吃饭。吃了没几口,舒岚一脸幡然醒悟的表情:“你说我昨天算不算坏了你们的好事?”
郦清清压低了声音:“你没瞧见人家昨天压根儿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他半夜三更喝了酒来敲你的门,你家里却藏着这么大一只电灯泡,换了谁不是意兴阑珊!”
郦清清白了她一眼,只管低头扒饭,她饿得很,一大早就顾着给陆昕裴洗衣服,根本忘了早饭这回事。
下午第一节是主任的课,她自然不敢逃,心里又惦记着陆昕裴,吃好饭就撇下舒岚赶紧回去了一趟。
一开了门,就见到陆昕裴穿着整齐,正站在餐桌边上看她给他留的字条。
他大约刚刚才洗漱妥当,头发还没有干透,身上的真丝睡衣明显有些皱了,袖扣一高一低随意挽着,却也半分不影响他的气质翩翩,反而有一种浊世不羁的风范。
她大方地笑了一下:“你醒了?”
陆昕裴也笑:“嗯,肚子好饿!”
郦清清顺手晃了晃给他打包回来的饭菜:“你得谢谢舒岚,要不然你还得继续挨饿!”
“剃须刀这些,也是舒岚昨天晚上提醒你拿上来的吧!”
还真是!她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知道男人日常用的东西。”
这话很好理解,舒岚有秦长军,两个人又住在一起,自然比她更懂得这些。
她却没来由的一阵脸热,走过去将饭菜拿出来一一摆放好,站在那里略显局促地说:“食堂里的,你就将就着吃一点!”
陆昕裴“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
郦清清犹豫了一下:“那我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时间还早,再陪我一会儿!
她低头应了一声:“好!”走到餐桌对面去。
陆昕裴吃饭很斯文,永远是一副细嚼慢咽,专心致志的样子。
郦清清坐在他正对面,不时地偷眼打量他,除了俊挺的五官,他的皮肤也很好,洁净无暇,有一种自然的莹白光泽,总令她想到一个词:面如冠玉,却又丝毫没有阴柔之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只要对着他,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已经足够她消磨一周甚至更久的时光。
舒岚没有说错,昨天上课之前,他们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见过面了,上周的课表他也改期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发生了帖子的事情之后,他好像更忙了,似乎有些分身乏术。海城的那个项目,他竟然找了郦商合作,更令她有一种直觉,他是不是有意在安排什么?跟他离婚的事有关系吗?
她还在想什么,陆昕裴已经放下筷子,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我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郦清清适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缓了一缓,才说:“昨天晚上,乔爱诗约我谈离婚的细节。”
她心中一喜,立即又觉得不对:“你们……谈的不顺利?”
陆昕裴面色一滞:“她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清清,昨天那种情况,我只有来找你。如果不在你身边,我很可能会做错事。虽然在你身边,我只会更难受,但是,我绝对不会在那种情形之下伤害你!”
郦清清完全听不懂了:“什么?“
“乔爱诗给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想要引诱我跟她生孩子。她已经彻底疯了,如果当时我真的控制不住,她又因此怀孕的话,这个孩子极有可能不健康。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孩子,她只是想要利用这个孩子,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