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之后,陆昕裴回学校上课,郦清清才在课堂上又见到了他。
第一眼的感觉是他瘦了,因为瘦,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显得高。
她不知道,陆昕裴看到她的第一眼,感受也是一样。
算一算,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她早已经补好了电话卡,却彻底丢失了那些信息,那些她曾经视若珍宝的一字一句。
她常常会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出那一长串数字,却从来也没有拨出过!
陆昕裴也没有,他们之间的关联仿佛就这样默契地消失了。
十一月已经过去了,十二月也会很快过去,而他的任职期很快就满,课程表上,他的课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就是那一刻,郦清清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也许,她一辈子也等不到他了。
一堂课下来,舒岚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因为不止她在逃避陆昕裴的眼神,陆昕裴好像也在逃避她的。
从前不动声色的互相追逐,变成了如今的你闪我躲,她心中又如何能不难过!
刚一下课,她没有多逗留一刻,径直从后门出了教室。
舒岚追上来:“清清,等等我!”
郦清清抱歉地笑了一下:“本来就想着出来等你的。”
舒岚白她一眼:“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问:“怎么,军哥又加班啦?”
舒岚挽着她的胳膊:“可不是,听说他们那个女主管是集团董事长的千金,一下子同时接管了好几个部门,除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概也是有意培养新人。”
“不说他了,说说你想吃什么菜?吃鱼还是吃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就那么笑了一下。
舒岚又说:“清清,你要是想他,就大大方方地告诉他,真要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也应该两个人面对面的说清楚。他现在是特殊情况,你们可以适当的保持距离,但是至少要把话说开,我看你们好像各有心事,长此下去,这感情只怕就变味了。”
郦清清只答了一句:“好。”
舒岚见她恹恹的,心里虽然不放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种事,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眼下这个局面,也只有交给时间来化解了。
十二月的晴天,冬天的云一眼看上去只觉得稀薄,一片片好似氤氲凝结在冷蓝的天幕上。郦清清已经穿了大衣,浅驼色的开司米,十分经典的款式,她却拿来搭牛仔裤和球鞋。
她也知道自己瘦了,去年的裤子穿在身上,腰身明显太松!
出了教学楼,一眼瞥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深灰色的布加迪,原本她也没有东张西望的习惯,奈何这车实在太招眼,停的位置也不合适,任谁路过不想看见都难。
舒岚拽了拽她的胳膊:“也不知又是哪个富二代,这是车吗?确定不是铠甲勇士变的?”
郦清清好歹笑了一下:“是富二代的爸爸变的,你看车牌,8888!”
她哪里知道,此刻坐在车里的那个男人,正凝眉注目,从后视镜里远远地看着她。
殷黎霆从脑后抽回了手,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就从前车玻璃里看到那个打破他头的女人,与另一个女生手挽手地走了过来。
他斜睨着双眼,蹙了一下眉,虞莉莉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大衣,果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就不知他回去,是该让虞莉莉扔了这件衣服呢,还是他索性直接扔了这衣服的主人!
怪不得最近他越看虞莉莉越不顺眼,任凭她在床上怎么施展浑身解数,他也提不起多大兴致。症结当真就是在这里,分分钟就被一条牛仔裤,一双球鞋比了下去,他还花那么多钱养着她,岂不是有些冤大头?
殷黎霆邪魅一笑,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郦清清。”
郦清清和舒岚刚准备过马路,还是舒岚先听到有人叫她,她才反应过来,脚步一边慢下来,一边扭头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望去。只一眼,她几乎当场惊得跳起来,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出现了排斥反应,就在她们斜对面的十一点钟方向,那台布加迪旁边……这张脸,这个男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岚很快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清清,8888在叫你,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有点成熟,不像是一般的二代啊!”
郦清清心惊肉跳地看着车子旁边站着的,那个煞神一样的男人,而他竟然在对她笑,那笑容只令她毛骨悚然,她不由得舌头打结:“不……认识!”
舒岚用一贯的口吻:“不认识?不会又是你爸爸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吧?不过,年纪好像大了一点啊!”
郦清清却猛地收回了眼光:“岚岚,我们走!”
事实证明,这个举动绝对是错误的,因为她刚一抬脚,就听见那个煞神高声喊出了一句:“喂,郦清清,你不会是睡了我不想负责吧!”
正是下课时间,路上往来的学生不少。郦清清顿时有一种感觉,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一定有无数双火辣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显然,连舒岚都瞬间石化了,慢动作一般捏着她的手臂晃了晃,试探着叫了她一声:“……清清?”
她整个人瞬间炸毛了,书上形容的气血沸腾,大概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男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羞辱她?看她出丑?
郦清清简直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绝对是她天生的克星,宿敌,是上帝专门派来惩治他的瘟神!
还不止,因为她听见他又更大声地喊了一句:“清清,你这样假装视而不见,不会是打算对我始乱终弃吧?”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
本来,一台上千万的布加迪,一个西装革履,面孔身材堪比国际顶尖男模的男人,随便往哪里一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足以引来百分百的回头率和驻足围观。何况,他一上来就指名道姓地让她负责,说她始乱终弃,实在怪不得周围这些毫不掩饰地等着看好戏的眼睛。
她的脸一定是白了红,红了绿,绿了又黑,精彩得简直可以开染坊了,如果再不立即制止他,天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郦清清迅速穿过马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这位先生,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那男人倚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不认识吗?还是你故意忘了?需不需要我分享点什么细节,好提醒提醒你?”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气血都在翻腾,只管咬牙切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当然是来找你了!”
她冷着脸与他对峙:“我们好像不熟吧!”
殷黎霆看着眼前这个内心分明已经张牙舞爪,面上却始终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肯给他的女人,不由得更加来了几分兴致:“是床上太熟,床下不熟吧!我今天来,就是打定主意上上下下再跟你熟一遍!”
这话一出口,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郦清清已经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将手里拿着的两本书狠狠砸到他的脸上。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人被疯狗咬了自然不能当众咬回去。可是,吃哑巴亏的人明明是她,这个煞神到底有什么损失,值得他找上门来不依不饶?
她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在簌簌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年头男人搭讪还真是豁得出去!你是演员吗?说话跟背台词一样,我看你这哗众取宠的本事倒是令人叹为观止,你都不要脸的吗?”
那男人大概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双剑眉微挑,似怔了半分钟,随即换了一副颠倒众生地笑:“脸是什么?不要了。宝贝,我只要你!”
这样的话,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张嘴就来,简直令她像吃了苍蝇一样反胃。
郦清清不屑一顾地剜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对你这种逢人就喊宝贝的无脸奇葩,除了倒胃口,其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那男人忽然直起身逼近了她一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俗话说日久生情,睡多了,自然就有兴趣了。你是想继续听我在这里广播,还是现在跟我上车?”
郦清清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两个都不选!管你是广播还是现场直播,悉听尊便!”
她已经被气疯了,管他狗嘴里还会吐出什么乱子,他喜欢留在这里像个小丑似的被人观赏是他的事,他还想说什么也都随他。再留在这里多面对他一秒钟,她真怕自己会嗓眼一辣,当场吐出一大口污血来!
她要走,必须马上离开!
哪知她刚一转身,这瘟神一般的男人又开口了:“原来,你喜欢现场直播!”
郦清清只管抬脚就走,却被一个强劲的外力拽住,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圈禁在了一双手臂之中,下一秒,头顶上方有阴影直直地压下来,那个男人竟然趁机吻在了她唇上。
变故就在一瞬间,书本毫无预兆地从她手中滑落了出去,掷地有声。而她全身上下一阵战栗,第一个念头就是动手,偏偏他的动作竟然比她更快,不仅牢牢钳住了她的一双手,反而一个旋身,将她抵在了背后的车门上,更加肆无忌惮地吻起来。
这个男人疯了,周围的人也全都跟着疯了吗?没有人看出她的不妥和抵抗吗?怎么她竟然好像还听见有人在起哄,有人在吹口哨?
她也疯了,巨大的恼怒和屈辱化作一团急火攻心,混乱之下,她将将含住他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啊!”的一声,那个男人终于放开了她。
郦清清一把推开他,恨不能立即找个水龙头扑上去,猛灌几大口凉水,将嘴巴里里外外彻底漱个干净。
天知道她有多么恼恨,又有多少恶心!
这一刻,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心脏戳下去!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让她瞬间恨到了极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连这个男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她已经彻底出离了愤怒,一双眼睛里仿佛喷着火,死死地瞪着他。
而那男人却权当看不见,一边啧啧吸气,一边伸手抹着唇角:“郦清清,你笨这个女人,教了这么久,连舌吻都还没学会吗?”
郦清清几乎听见自己上下牙齿在咔咔作响:“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