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斯的中国情人
杜拉斯是法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独特现象,她早年获得大名,小说、剧本、电影等成果累累;但也曾溺入酒精无法自拔,大家曾都认为深度酒精中毒导致的肝肾病会很快要了她的命,特别是因为她顽固地拒绝治疗。可是,一九八四年她忽然重振精神,写出了一部题为《情人》的精致小说,出版后立刻成了全世界的畅销书,同名电影的上映更是把她的声望推到了最高峰。现在她所写的一切都是人们急切想读的文献了,因此杜拉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所写的点滴文字都被收集起来出版了。
那个时候杜拉斯生活在法属印度支那,是个满怀梦想的文学青年。常常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的经历和思绪,喜爱或研究杜拉斯的人能从这些笔记中发现她文学创作的轨迹。杜拉斯的读者都知道,她的畅销名着《情人》是根据她早年的真实经历写成的,那么在这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中到底哪些是真实的成分,哪些是虚构的内容呢?想要了解这一点,倒不是完全出于窥伺名人隐私的好奇;我们可以从中得知作为文学家的杜拉斯是怎样处理生活素材的。果然,在这部旧时文集中收有一份五十多页的私人笔记,记录了她和一位中国男子的交往。最令人瞩目的是这个中国情人的形象在杜拉斯笔下的变化。笔记中她把那位情人描写成“长得很丑,脸上有麻点,猥琐而笨拙”,“他看起来非常可笑,因为他这么的瘦小,还弓着肩,他坐在车里还好,因为看不出他的身高,但我没法和他一起在街上走”。这是杜拉斯原始印象,当年笔记中的这个描写应该是不加修饰的本色素描。这位情人在杜拉斯的早期小说《太平洋的堤岸》里出现时,其文学形象略有变化,他被描写为非常富有,有一辆豪华汽车,手上戴着一颗令人眩目的大钻石。到了《情人》里,这位中国人换了个样,被描写成相貌端正俊秀。《情人》大获成功后,杜拉斯又重写了这个故事,出了本《中国北方情人》。在这最后一个版本里,中国情人完全是一个浪漫故事里的标准形象了,“他是个中国人,一个高大的中国人,皮肤白皙,举止高雅,行为果断”。
杜拉斯笔下的这个中国情人形象的演化非常有趣。如果这个情人在小说中还是那么丑,她的小说恐怕难以征服千百万读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拉斯对自己的记忆大概也不知不觉地进行了改造。
意大利英雄
十九世纪的意大利有三杰,他们铸成了意大利的统一。其中马志尼创立了“青年意大利”运动,但是他一直避难在伦敦,没有直接在意大利的土地上战斗;伊曼纽尔最终登上了意大利王国的王位,成了统一后的意大利的第一位国王,他是那是时势造就的。加里波第则始终转战在统一战争的火线上,对意大利的统一贡献至大,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来讲,加里波第应该算是一个法国人,他出生在尼斯,这个历史上一直属于意大利的城市当时已经为法国所占据。加里波第先是在商船上当水手,后来参军当了水兵。他的革命生涯开始于加入马志尼的“青年意大利”
的组织,但是很快就被迫逃亡到南美洲。
在巴西,他一边做些不太成功的买卖以谋生,一边积极投身于当地的解放运动。他是在南美洲确立了毕生为自由和独立的理想而奋斗的志愿,但是他对这个理想是根据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理解的。在巴西他义无返顾地参加了当地地方上的分裂运动,要帮助巴西的南里约格朗德的人民脱离巴西获得自由和独立。但是对他自己的祖国,他则竭尽全力征伐各个独立的邦国,以建立一个统一的意大利。
在欧洲一八四八年革命的浪潮中,加里波第回到了意大利,开始了他统一意大利的军事斗争。他不是一个科班出身的职业将军,也从没有率领过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但是靠着他的个人魅力和声望聚集起了一支富有献身精神的志愿者军队,同样,靠着他非正规但灵活机动的战术,常常能够打败对手的职业军队。
加里波第的最辉煌的成就是他对西西里王国的征服。带领着他的千人志愿军,他居然在几个月里打败了人数上有着压倒优势的西西里王国军队,攻下了这个地域上占了几乎半个意大利的王国,在对这个王国进行了有效的治理后,他把他征服的王国交给萨伏依的伊曼纽尔国王,成就了这位国王的统一大业。意大利从此成为一个单一的国家,加里波第功成身退,受到了整个欧洲的狂热崇拜。
但是,一个半世纪过去了,今天他的统一事业却有些让人生疑,西西里王国是一个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独立国家,他凭什么法理来入侵它呢?看到意大利北方和南方之间的巨大差异以及由此产生的种种难以解决的问题,许多意大利人在问,如果加里波第没有成功,意大利以几个独立小国的形式存在是不是对大家更好一点。
诗国的召唤
今天的文学世界里,小说毫无疑问地占了最重要的地位。说起文学大师,人们立刻想到的是那些小说家,文学青年的梦想和尝试也都是写小说。但是这是二十世纪以后出现的情况。十九世纪则不是那样的。最重要的文学家是诗人,诗歌才是文学的正宗。
美国作家梅尔维尔现在以他的杰作《白鲸》而闻名全球,但是他自己生平最看重的并不是他的这部长篇小说,而是他的诗作。一八六○年,梅尔维尔四十一岁,那时他已经写出和发表了他几乎所有的重要小说,包括《白鲸》。但是他毫无功成名就的感觉,相反,他还在寻找突破。当时他登上了一艘出发去环球航行的快剪船“流星号”,他的船舱里塞满了名家诗集,准备在途中好好研读。同时他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在出发之前,他托他的朋友和家人在旧金山安排出版他的诗集,他的手稿早已送交出版商,梅尔维尔满心期待着船到旧金山港口时能收到墨香扑鼻的刚下印刷机的他的诗集。
然而,当“流星号”经历了凶险的海上风暴驶入旧金山港后,在港监办公室里既没有给他的新书包裹,也没有出版商留给他的信,出版诗集的事显然失败了。我们无法知道梅尔维尔当时的感受,只知道梅尔维尔当时决定中断他已经开始的环球之行,马上搭乘另外一艘船回家了。诗人梦的破灭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但是梅尔维尔不是那种在失败面前消沉下去的人,毕竟他是《白鲸》的作者,小说里那种与命运殊死搏斗的精神也是他自己性格的反映。梅尔维尔受这次失败的刺激,痛下决心,更坚定了要以诗名问世的信念。他从此开始了自己文学生涯的一个新时期,全身心地投入到诗歌创作上去。果然,在以后的年月里,梅尔维尔的诗歌和散文诗源源问世,一八六六年,他的第一部以美国内战为题材的诗集如愿出版了,他的诗才也为读者和评论界一致认可。
梅尔维尔终于戴着诗人的桂冠离世了,实现了他平生的愿望。但是他生前想象不到的是,今天他首先是作为小说《白鲸》的作者而为美国和世界上的读者记得。
英国的崛起
读者很可能以为这部有着很吸引眼球的书名的历史着作是某个哗众取宠的作者写的另类史书,实际上这却是一部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权威史着,由当今英国近代史的大权威写成,列入学术界里享有盛誉的《新牛津英国史》系列,是这个九卷本的最后一卷。
这一卷叙述的是从一七八三年到一八四六年的英国历史。以一七八三年为开端,因为那一年英国的北美殖民地独立了,英帝国的疆域失去了一大块,或者可以说第一个英帝国解体了;以一八四六年结束,因为在那一年英国国会废除了保护本国农场主的《谷物法》,开放了英国的粮食市场。
英国在这段历史时期里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的变化,它的人口增加了一倍,它的城市人口第一次超过了农村人口,它的出口增加了七倍,它的工业制成品的出口增加了八倍以上。煤、铁和棉花的产量增加的更多。铁路、运河和公路遍布全国,新的技术层出不穷。新的经济组织的力量和规模震惊同时代的所有人,这是英国崛起的年代,英国的面貌在这个年代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英国成了世界第一的工业强国。
有趣的是,处于这个崛起的年代里的英国人并没有欢欣鼓舞,并没有志得意满。主导的社会情绪是不安和焦虑,人们担忧的是工商业起落周期的无常,金融机构的脆弱,农业出产的歉收。当时主要的经济学家们如马尔萨斯和李嘉图关注的是人口的过度增加和贫困者工资的下跌这样一些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发展带来的灾难。社会各个阶层所关心的不是如何享受经济扩展的成果而是如何在大变动时生存下来。在这种社会气氛下,人们的经济决策都倾向于谨慎和理性,不大可能去做超出国力和无益浪费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