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查普曼是英国最有传奇色彩的间谍,他在世的时候已经有了描写他的电影和畅销书,关于他的故事连载是伦敦报纸吸引读者的卖点。因为军情五处一直不给他的档案解密,有关这个间谍生平的许多事实人们只能猜测,这也大大增加了他的神秘性。查普曼在一九九七年逝世后,军情五处现在终于将他的档案解密了。可以想见间谍迷们的兴奋,马上就有两部查普曼的新传记同时出版,掀起了一阵新的查普曼热。
间谍在过去有一个美称:“地下工作者”,查普曼可以说是一个完全的地下工作者,因为他一辈子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他原来是一个罪犯,整天出没于那些可疑的夜总会,擅长开保险箱。苏格兰场的侦探们终于把他缉拿归案后,他被关到了英国泽西岛的一个监狱里。二次大战爆发后,泽西岛被德军占领,囚徒查普曼摇身一变成了德国秘密机构的特工。他被派回英国,任务是炸毁英国的德海费伦飞机厂。到了英国,查普曼立刻向军情五处投诚,成了一名双重间谍,代号“锯齿”。为了使德国特工组织继续信任查普曼,英国人让一位着名的魔术师在德海费伦飞机厂制造了一个烟火效果,伪装出一次大爆炸的样子。这场把戏骗过了德国人,他们高兴之下竟授予查普曼一枚铁十字勋章,这使查普曼成了唯一一个得到过德国铁十字勋章的英国公民。当查普曼被再次派回英国时,他的任务是调查德国的新式武器V-1火箭的效果,而英国人给他的任务是让德国情报机关相信,英国人已经发明了一种摧毁德国潜艇的神奇武器。以他高超的欺骗手段,他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这时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战后,军情五处设法给查普曼搞到了警方的非正式赦免书,不再追究他在战前的那些罪状。但是本性难改的查普曼慢慢地又重回到他最熟悉的地下世界,经常出没于那些警察注意的夜总会。不过,查普曼现在变得小心了,或者说更狡猾了,他总是在合法和违法之间打擦边球。大家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明,但执法者总奈何他不得。这个驾驶着劳斯莱斯汽车的前间谍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他的余生,给间谍故事爱好者们留下了能引发无限遐想的大量素材,两部根据他的档案写出的新传记出版后马上就在一些报章上连载,吸引了无数个读者。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制片人来投资拍摄关于他的电影。
庞德是一个难以分类的作家,文学批评家在评价他时常常会不知所措或自相矛盾。他对中国古诗的真诚爱好和努力学习令人感动,他可算是唯一一个真正把中国诗歌当做自己的文学传统的西方大诗人,无怪乎我们的西方文学史家们总是被庞德所深深吸引。但是庞德又是一个在政治上非常不确定的人。即便在西方,庞德也常常被视为反派人物,何况是在政治领先的中国。但是实际上政治对于庞德毫无意义,正如这部庞德的最新传记的题目所表示的,庞德只是一个诗人,他平生唯一在意的也只有诗歌。
在庞德的家庭背景里毫无文学血统,他的父亲是美国费城铸币厂的职员,他上的学校也是以培养循规蹈矩的市民为宗旨的。可是这样的环境里却出了一个醉心诗歌的庞德,不能不说他是个异类。但是庞德不是个叛逆人物,他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反体制的愤青不一样,他一头钻到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代的诗歌经典中去,立下了要成为第二个但丁的大志。也是因为对庄严肃穆的古典风格的推崇,他对当时流行的肤浅的诗风痛心疾首,拼命也要把诗歌带回醇厚的正道上来。有一位诗人发表文章,提倡华兹华斯轻灵的诗风,庞德看到后怒不可遏,写信给那位作者,说:“愚蠢过了界限就要危害公众,我因此向你挑战。”俨然是一位扞卫诗歌的圣洁的十字军骑士,幸亏对方还是个有幽默感的人,他接受了挑战,但在选择武器时建议不用枪械,而是互相投掷两个人自己卖不出去的诗集。一场决斗在笑声中结束。
特立独行的庞德自然和他的同胞们格格不入,执教鞭不久他就因“不道德”的罪名被他的学校解雇,实际上倒可以说是他抛弃了美国。年轻的庞德来到了欧洲,传统深厚也更加富有生气的欧洲文学界或许能够懂得他的诗歌理想。和别的美国文学青年一样,他先来到梦境般的威尼斯,在那里自费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诗集,并把诗集献给了叶芝,他认为大诗人叶芝是唯一一个值得认真研究的诗人。不久,庞德在英国文学界渐渐知名,竟如愿与叶芝开始了交往。好几个冬天这一老一少两个诗人都关在屋里谈诗写诗,这使庞德兴奋异常。
但是庞德在英国的文运并不佳,英国社会不喜欢他的行事方式,文学公众不接受他那太超前的诗歌实验,而随他之后来到英国的另一位美国文学青年T·S·艾略特倒不久成了英国文学界的明星,很快建立起了他至高的诗人和文论家的权威地位。可是,说起来艾略特的名作《荒原》的初稿还是庞德一手改定的。失望之下,庞德声称他在英国看到的只是“死去的精神”,没法再接受他的教化了。他决意继续东行,为他的诗歌寻找更合适的土壤。他离开英国来到巴黎,最后又定居在意大利。
但是,意大利的土壤上当时正盛开着法西斯主义的恶之花。庞德一头栽倒在这片花地里不能自拔。他后半辈子以至他的身后名都为他在意大利时期的言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直被他的爱国同胞们指为叛徒。他因亲法西斯和反犹的言论而饱受惩罚,先是以叛逆罪受审,后来在一个美国的军人精神病院里被关了十二年。
这一切像是命运制造的一个恶作剧。庞德本不是政治活动家,诗歌以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他甚至把写文学评论都看做是浪费时间,只有诗歌才是他认真对待的事业,而他的诗集《诗章》无疑是少有的杰作,对二十世纪诗歌的发展起了深远的影响。
今天宏伟的航天事业,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说,是从一个德国少年的梦想开始的。一九一二年出生在德国的冯·布劳恩早慧而志向远大,很小就立下了把人包括他自己送往太空送上月球的意愿。他迷上了当时刚萌芽的火箭技术,参加了一个名叫空间旅行社的业余火箭爱好者团体。德国军方对于这门新兴的火箭技术颇有点从孩子抓起的远见,他们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天才,送他去大学读物理和工程,并且资助了他的博士论文的研究。当他完成了博士论文后,军方立刻将这部论文加密,收归军队所有。当时离实战军事火箭的出现还很远。
冯·布劳恩没有让他的伯乐失望,他为德国军队进行了多个火箭研究项目,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近尾声时,终于研制成功了世界上第一枚实战军用火箭,那就是大名鼎鼎的V-2火箭,这种神速的远距离空袭兵器让英国人大大地恐慌了一阵。
V-2火箭的V字意味着复仇,但还是没能帮德国人挽回败局。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冯·布劳恩和他的助手们藏好了资料,逃离逼近的苏军,选择向美国军队投降。美国人当然知道他的价值,马上让他负责美军的弹道导弹项目,在他和他的同事的努力下,美国的弹道导弹技术飞速发展。
战时和战后的冯·布劳恩身不由己,只能一直把他的才华用于军用导弹的研制上,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他幼时的梦,向往着把他的火箭技术用于太空航行。他非常想用他研制的洲际导弹来发射一颗人造卫星,但是艾森豪威尔总统担心卫星的运行会引起侵犯他国特别是苏联领空的麻烦,一直不肯同意。结果苏联人抢先一步,把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送上了天。举国恐慌之下,美国人也投入了空间竞赛,冯·布劳恩和他的团队于是离开军队,来到美国宇航局。他们成功地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土星火箭,终于把第一个地球人送上了月球。这种土星火箭至今还保持着世界上推力最大的火箭的纪录。
作为火箭技术之父,冯·布劳恩成了传奇式人物,他的火箭既使美国在冷战时代具有威慑敌国的可怕力量,也让他和全人类实现了太空旅行的梦想。他本人的经历也同样地具有两重性,虽然他对美国的贡献至高至大,许多历史学家们都认为,正是在导弹竞赛中苏联耗尽元气而最终导致美国赢得了冷战。但是,今天在美国对冯·布劳恩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的。他曾忠心耿耿地为希特勒法西斯服务,他的教授头衔还是希特勒亲手授予他的。为了制造他设计并负责的德国火箭,大量的奴隶工在非人的条件下工作。尽管现在还没有发现冯·布劳恩知道并组织这样的奴隶劳工的证据,他至少要对此负有间接的责任。他是一个只顾实现他的科学目标而不太顾及道德原则的人,因此许多论者把他比做宇航时代的浮士德,为了实现自己的科学梦想而不惜与魔鬼订约。
然而,不管你喜欢他还是谴责他,你都不能不钦佩他的天才。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就设想,太空探索要分两步来进行,首先要在地球轨道上建立一个空间站,然后从这个空间站出发探索深空间。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美国的宇航计划以至全世界各国的宇航计划都还是照着他的这个蓝图在进行。
随着当年苏联历史档案的逐步开放,历史学家们又有机会重新审视整个苏联史了。在最近出版的苏联史着作中,这部斯大林的传记很引人注目。实际上这是作者的斯大林系列传记中的一部。他已经出版了一部题为《斯大林:红色沙皇的宫廷》的斯大林传,从一九三二年写起。现在他出版的这部斯大林传记从斯大林的青少年时代一直写到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胜利。显然我们还要等他下一部着作的出版才能够看到斯大林一生的全貌。
作者不按时序来写作和出版他的斯大林传记,这当然是与他个人的研究计划的进展有关,但是读者也不会感到没头绪。一九三二年后的斯大林是俄国和以至于很大一部分世界的主宰者,给世界文明的进程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而这部新传记则试图表明,这样一个领袖人物的性格和思想是怎样形成的,为此我们必须知道斯大林是怎样度过他的早年生活的。
为了写作这部传记,作者遍查保存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第比利斯、哥里、巴库、巴黎、伦敦、柏林和加里福尼亚的有关档案,访问了大量的证人,包括斯大林第一任妻子的一位年届一百零八岁的亲戚。从材料的丰富上来说,这是至今最完整的一部斯大林传记。
从格鲁吉亚档案馆里保存的斯大林母亲的一份回忆录来看,斯大林的父亲是一个有钱的鞋匠,生意不好时就酗酒和殴打小斯大林。而斯大林从小就善于打架,是他的家乡哥里街头不良少年帮的头。有人怀疑斯大林是他母亲的私生子,他的真正父亲可能是当地的一个牧师,斯大林的母亲就是通过他而让少年斯大林进入哥里当地的教会学校读书。然后又送他进了有名的第比利斯神学院学习,希望斯大林将来会成为大主教。斯大林在那里经受了严格的神学院教育。作者认为,少年时街头的无情斗殴和神学院里的信条教育是造成斯大林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的两个主要动因。
斯大林投身布尔什维克革命后,一直在第比利斯活动,他的主要成绩是为革命运动筹款,采取的方法包括抢劫银行、绑票、制造假币、收取保护费和敲诈等。这使他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在那段时间里,斯大林总共被逮捕了九次,被监禁了四次,但是他成功地逃脱了八次。如此频繁的被捕和逃脱并潜回地下组织使人怀疑他是否是个警察的内线。这是一个很早就流传着的说法了,但是作者和大部分的苏联史研究者一样,认为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指控。
斯大林的最后一次被捕使他被流放到西伯利亚靠近北极圈的叶尼塞河边一个小村庄里。他在那里一住就是四年,跟着当地通古斯族人一起打猎为生。这段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下自谋生计的经历深刻地影响了斯大林,使得他一生都孤独、冷酷、多疑。
当斯大林从流放地回到莫斯科后,布尔什维克党内的那些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的领袖们没有一个看得起来自格鲁吉亚的干脏活的斯大林。他从没有作出什么革命理论上的建树,也没有远大的国际性眼光,但是结果是斯大林在党内的权力斗争中最后得胜了,成了最有权势最令人畏惧的人。
罗马无愧于永恒之城这个称号。世界上历史悠久的城市有的是,但是没有一个像罗马那样历经二十八个世纪而一直处于历史的中心,也没有一个城市会给人那样生动的历史延续感。罗马市内的圣玛利亚教堂的大理石地板铺设了七百多年后还完好如初,当我们踏在它光洁的花色精美的地面上时,我们知道但丁就站在过这同一块的大理石地面上,而吉本也曾在这个同一块地板上徘徊,构思他那不朽的巨着《罗马帝国衰亡史》。圣玛利亚教堂远不是罗马最古老的建筑,两千年前建造的万神殿现在还几乎完好地屹立在那里。中国史学里有所谓的“层累地造成”的古史观,罗马城就完全是层累地造成的,在这座城市的随便那个街角,你仔细寻找一下,说不定就会看到伊特鲁里亚时代的、朱里亚·恺撒时代的、早期基督教徒的、博尔吉亚家族的和新古典主义风尚的文物古迹挤簇在一起。
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动土,哪怕只是整修一下旧房子,都会给人带来惊喜。前年夏天,人们在罗马的北边发现了一座公元前七世纪的伊特鲁里亚时期的古墓,墓壁上有幅保存良好的壁画,画着五头栩栩如生的怒吼的雄狮。这是除了史前的洞岩画以外欧洲至今发现的最早的壁画。罗马居然还能向世界提供这样惊动艺术史家的大发现,这充分说明了这个城市文物遗存的丰富。要知道,从文艺复兴时代开始到现在,人们已经对罗马城进行了五百多年的系统的和仔细的考古发掘,但是谁也不敢说将来就不会再有重大发现了。许多发现实际上还不是专业考古学家们工作的结果,这个有着精美狮子图的古墓还是一个前盗墓者报告意大利宪兵的艺术大队后才为人所知的。当然,合法的挖掘,不管是为了建筑还是为了考古,给我们带来的发现更多。最近人们发掘出了公元四世纪时古罗马皇帝马克森提的权仗,还有公元一世纪罗马皇帝提图斯在罗马广场上铺设的大理石地面。他曾站在那里向罗马市民们展示他从耶路撒冷带回的战利品。曾经深刻地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的种种事件,由罗马城内发现的这些实物而显得真切,像是昨天刚发生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