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历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样,土耳其作家帕慕克与他的作品受到极大关注。帕慕克作品中,最先有简体中文本的,是小说《我的名字叫红》。抛开获奖因素,这本书大受欢迎,与《达·芬奇密码》等悬疑小说的风靡也不无关系。随着越来越多的帕慕克着作被译介进来,我们会发现,帕慕克所有作品的主题,其实都是他住了一辈子的城市——伊斯坦布尔。在同名自传中,帕慕克耐心地观察这个造就他的地方,并正视了一个国家文明衰落所带来的精神苦难。《伊斯坦布尔》让读者从直白的文字而非繁复的情节中体验每个人心中都蕴藏的情绪。它比小说原着更畅销的原因可能也在此。
数学乐旅:一个中国算牌手是如何与CASINO作战的/老摇着/2007年4月版/新星出版社
老摇这本书的畅销,部分应该归功于它的好玩。《数学乐旅》号称为纪念王小波逝世十周年而作,题材不怎么常见。说留学生活的书很多,谈赌场内幕的也不少,但是讲数学爱好者如何利用数学概率“算牌法”,到外国赌场操练的书,目力所及,恐怕还没有。这本书里的赌博、艳遇故事加上附录收集的二十一点规则、“数学人生观”等,都表现了作者对“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的认同:尊重别人对自我人生的选择,也希望自己的选择被尊重,即使这种人生看上去不那么符合传统道德或大环境……读者的青睐则说明,有喜欢“文化苦旅”式生活的人,也有愿意过“数学乐旅”式生活的人。最后还要提一下,这本书的畅销部分也与报纸连载有关。但连载的小说不一定都能畅销,《数学乐旅》的魅力在于情节离奇,叙述夸张,文字又幽默,只看一章,便欲罢不能。
悖论简史/[英]罗伊·索伦森着贾红雨译/2007年4月版/北京大学出版社
《悖论简史》的流行也令人意外,不到三个月就第二次印刷,看来出版社也没料到它会这么受欢迎。这其实是一本由严肃的哲学教授撰写的哲学史专着,也是国内看到的第一部从悖论角度来写哲学的着作。古今大哲多为悖论所困,普通人想要了解亦很正常,但《悖论简史》能畅销至此依然令人好奇。想到《格调》,这本学术着作当年因被中国的新兴白领阶层视为一本品味指南阅读而畅销,那《悖论简史》是否因被当作一本益智类书籍而赢得市场?联系前两年大为流行的“数独”等书,此书畅销之谜豁然有解。毕竟,玩智力游戏是人类永难割舍的乐趣之一。
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万绳楠整理/2007年4月版/贵州人民出版社
近年的畅销书榜单上,通俗哲学家、历史学家常常现身,但学术书上畅销榜单还是非常罕见。只能说,陈寅恪这样的大家之作是例外。这本《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是陈寅恪的学生根据一九四七至一九四八年陈在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讲述魏晋南北朝史的课堂授课记录整理而成。不是原着,但也真实地反映出陈寅恪在魏晋南北朝史研究方面的见解。关注陈寅恪的人很多,讲义本身又易懂,再考虑到他巨大的学术影响力和人格魅力,这本书跻身畅销之列亦属正常。也许,冲着先生那句“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而去的读者,也不在少数。
开卷有疑:中国现代史读书札记/杨奎松着/2007年4月版/江西人民出版社
《开卷有疑》的作者杨奎松是国内研究现代史尤其是中共党史的高手。这本书收录他平日的读书札记十六篇,长的有四万余字,短的也在万字以上,涉及了近代史上十几个关键性的大是大非问题。杨奎松做研究一向谨慎,不轻下断语,论断都建立真材实料上,其中的问题意识则让人深思。加上雷颐《历史的缝隙》等,这类书的广受欢迎让人高兴。如果说对学者而言,“开卷有疑”意味着一种责任,那么读者的责任之一,就是从繁复庞杂的出版物中辨别真正值得阅读的书籍。这本史家读史的有疑之作,无疑是畅销榜的重量级作品。
货币战争/宋鸿兵编着/2007年6月版/中信出版社
翻开《货币战争》的版权页,这本出版于二○○七年六月的书,到二○○七年九月印次已是第八次。“上市两个月,销售突破十万册”,这本“编着”的书何以走红至此?坊间流传,此书照搬虚构类纪录片,并有抄袭嫌疑,但仔细阅完,发现此书所宣扬的对金本位制度的推崇,“阴谋论”背后的阴谋,才是真正需要警醒的。换句话说,这本书的畅销,与当下的浮躁环境分不开,也与特殊的历史时期分不开。
光荣日/韩寒着/2007年6月版/二十一世纪出版社
有几位作者的名字,颇可视为畅销的保证,韩寒便是其中之一。这本《光荣日》,号称是其首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有点像现代版的竹林七贤。七个不大正常的年轻人,与他们收留的一些人,聚在一个小村子里生活,期间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出版方的宣传语照例是“幽默、叛逆”。这部小说上市前炒作了很久,韩寒本人又打算将之搬上银幕,受关注顺理成章,但这本的文字功力不如前几本也是事实。少年读者们如此执着地支持韩寒,原因值得探究。从网络上看,与韩寒有关的新闻并不全是正面的,但与同为畅销书作家的郭敬明相比,韩寒胜在能够化解这些负面新闻,并通过博客上的率性文字赢得一大部分拥趸。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与他有关的新闻中,没有抄袭或苛待下属这样的“丑闻”。
明朝那些事儿4/当年明月着/2007年9月版/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明朝那些事儿”系列,已经出到第四本,本本畅销。当年明月笔下的历史,读起来像小说。情节紧凑,文字则充分发挥了网络语言的优势,幽默通俗。在网友看来,当年明月就是网络时代的说书人。其实,它的走红并不难解。当e时代的人们希望用简易方便的快餐文化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时,这种可以轻松获得知识的读史方法便适时出现。某种意义上,“百家讲坛”也是因此而流行。换种思路看,这类通俗读物的畅销也是普及文史常识。对它们,读者的要求其实简单,不管易中天、于丹还是当年明月,内容肤浅没关系,别有严重错误和思想问题就行。
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美]奥德丽·尼芬格着
安璘、夏金译/2007年4月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这部小说一度成为某书评网站最受成员关注的书。不停穿越时间的丈夫,苦苦守候的妻子,不离不弃的爱情,情节简单,但整个故事讲述的关于爱的真谛颇动人。与之相似,不论主题是永恒之爱还是救赎之难,《巴别塔之犬》、《分手清单》、《灿烂千阳》、《不存在的女儿》等都以深情细腻的感人描写赢得了众多的读者。而年轻白领和学生群体的钟爱,是这类文艺作品畅销的最佳保证。
银元时代生活史/陈存仁着/2007年5月版/广西师大出版社
近来,与民国有关的书不少。学人着作纷纷再版,私人记录(口述史、回忆录等)也有精彩之作。沪上名医陈存仁关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生活史叙述,重出后备受好评。这本书以“银元时代”为题,记载了诸多民国逸闻趣事,也涉及不少当时的币值物价问题。好奇民国社会生活的人与治民国史者,都能自书中得益。离我们越近的历史,出版上往往更易受限,私人记录的珍贵与可敬就在此时显现。这本书畅销,除开陈存仁的文笔和史料价值外,与私人生活史叙述的兴起也有关系。
禁书过眼录/在犹%中查禁的《新红楼梦》
林鸥
禁书会禁错?这是一例!
读读各个时代的禁书目录,有时也发现有个共同点,就是凡是涉及性问题的书,大多数都被禁过。不是你禁,就是他禁!你这次禁了,他下次也要禁!
看到抗战中国民党政府的查禁书目中有一本叫《新红楼梦》的书,十分好奇,这本书如何会被禁?查禁书目中是这样写的∶
新红楼梦(秋帆着,广益书局出版)。取缔理由:触犯审查标准。取缔日期:三十年(1941年)五月。取缔办法:查禁。
不知道触犯了什么审查标准,这本续《红楼梦》的书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成了《红楼梦》大量续书中唯一的一本禁书。
于是,我留意上了这本书,不久,还正好在旧书店里淘到了这本书,不过作者还是秋帆,出版者却是大达图书供应社。这本书是一九三四年二月出版的,标点者是王祖箴,校阅者是周梦蝶。在出版过大量廉价通俗小说的上世纪三十年代,这本书应是十分普通的,不然当时就会被查禁。
有意思的是,我买到的这本《新红楼梦》竟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查禁反动、淫秽、荒诞图书时的审查本,书中夹有审查条两张,还在书上用红铅笔划出违禁的文字,这真是一个难得的禁书物证。
再去查一下上世纪五十年代查禁反动、淫秽、荒诞图书时的书目,也这样写道∶
新红楼梦(益新书局出版)查禁理由:描写淫乱生活。
那两张审查条上,一张写着:
审阅意见:系《红楼梦》的各色续作中的一种,文笔粗俗,但为五四前作品。
这张审查条上有两个人的署名,一个叫“鹏”的人初审认为应“查禁”,后一个叫“知”的人应是写审阅意见的人,他复审后认为可以“不处理”。
这张审查条上没有日期,而另一张审查条上有审查日期,初审者仍是那个叫“鹏”的人,他在一九五六年六月三十日写下了初审意见,他写道:
本书故事全部描写贾宝玉第二次投胎人间在“荣国府”内所表现的风流韵事。内容除了荒诞无稽之外,严重地描写男女乱搞关系的性行为,大量渲染淫秽生活,拟查禁。
这次复审的还是那个叫“知”的人,他在一九五六年七月二日再次写下了复审意见,他写道:
系《红楼梦》的各色续作中的一种,文笔粗俗不文,但为五四前(清末)作品,可不处理。
最后决定的是一个叫“来”的人,他于一九五六年七月三十一日在审查条背后写道∶
此书内容无聊,且竭力渲染淫秽事,系“五四”以前作品,原可不处理。但大达图书供应社翻印出版,非常有害;因读者很可能可在读了《红楼梦》后去租阅此书。为之,应考虑予以处理。
尽管他在“不处理”的地方签上了他的名字,但这段话决定了《新红楼梦》被查禁了三十多年。直到旧书业全面开放后,才在市场上流通。而因为曾被查禁,使这本书的存世量大减。据参加过查禁者事后回忆,除了保留了不到十套外,大部分查禁收缴的书都销毁了,民间保存者也是凤毛麟角。最近在网上查见广益书局版的《新红楼梦》定价为六百元。
后来我才知道,这本《新红楼梦》就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续红楼梦丛书中的《绮楼重梦》,作者兰皋居士,其书约成于嘉庆年间。可见此书在三十年后即已解禁,当然,那时解禁也是有条件的,就像《金瓶梅》后来并不明文查禁,但在要出版时是要动一番手术一样,在《绮楼重梦》出版时也动过了手术。
说了半天这本书的查禁情况,那么这本《新红楼梦》到底粗俗程度怎样?淫秽程度又怎样呢?查看了当年用红铅笔划上的杠杠,也可知那时人们对粗俗、淫秽的认知度了。《新红楼梦》共四十八回,审阅者在第二十八回才划上了红杠杠,这里的文字是这样的:
淡如见说话投机,便在炕沿上坐下,把一只手探将进被去,摸着了琼蕤的绢光光溜滑滑的腿,惊得琼蕤慌忙坐起来,穿衣着裤。小钰嚷道∶“淡丫头,闹什么讨人嫌,有什么要事商量。”淡如说道∶“我昨儿五更睡不着,想起要搬到怡红:里来,学习些武艺。”小钰道∶“很好,我教你舞藤牌,抵挡我的长枪,还要叫你射鼓子,箭箭中红心。”这些说话空儿,琼蕤已早披着衣往西头房里去了。淡如满心欢喜,向着小钰耳旁低低说道∶“我就钻进被来,你教我罢。”小钰笑道∶“那里这样容易,须要送贽仪拜先生才肯教呢!”
这些划上红杠杠就是表示了审阅者的一种联想,在这本书上一共有十多处划上了红杠杠,而真正涉及狭义性行为的只有三四处,由此可见当时人们对涉性文字的敏感程度,难怪鲁迅先生也要对这种敏感发一通议论,指责道学家们看见手臂都要联想到其他地方!
也正是因为那时候人们的敏感,才使中国的性科学研究停滞不前,一些专业性研究者只能从外国资料中传递性研究的结果,以此来推进中国的性科学研究工作,甚至要借助外国人对中国的性研究的名声来为自己壮胆。
不同的性开放程度,也体现了不同时期人们的性心态,也展示了人们对事物的宽容度。宋、元、明时,尽管有程朱理学在束缚人的思想,但由于战乱频繁,人口也要在生殖中增长,于是,人们的性的禁忌相对比较少。因此也就会有《痴婆子传》、《灯草和尚》、《肉蒲团》、《金瓶梅》这样敢于大胆进行性行为描写的书出现。
如今的中国人在性科学的认识上已有了不少进步,对性意识的宽容度也在不断扩展,那种狭窄的认识局限已成过去,在审阅这类书时不会轻易划上红杠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