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决定性转折——斯大林格勒战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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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末日残阳(3)

保卢斯马上把通牒全文用电报发给希特勒。他希望希特勒能够授予他权力,能够“便宜行事”。实际上,这是委婉地要求希特勒,准许他率众投降。希特勒雷霆大怒,立即发电,驳回保卢斯的请求:“不许投降;集团军每坚守一天,对整个前线都是一个支援,可以牵制苏军几个师的兵力。”

顿河方面军司令部把转交最后通牒和被拒绝的情况报告了大本营。

“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今天我们检查一下武器装备,明天开始进攻。”

“大本营预祝你们成功。”

三、无法挽回的败局

希特勒一步步把他的忠实的部下,保卢斯的官兵们引向死亡。

从1942年6月算起,在斯大林格勒城下,德国陆军已连续作战了6个月,没有得到休整补充。

12月1日,处在围困中的总参谋长施密特中将给他柏林的朋友写信。“我们勉强龟缩在一起。武器够用了,但缺少弹药、粮食、烧酒、木料和柴禾。我们无法钻入地下取暖。”

12月8日,施密特的首席副官贝尔上尉也给朋友写信说:“军队的状况不堪用语言描述,每天的粮食不到200克,士兵们大多数露宿在野外。”12月26日,他又写信:“目前我们仿佛感到被人出卖了……这里已经没有食物了……真正断粮了。根据我对德国士兵的了解,必须清醒地估计到,士兵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在这种冰天雪地中每个人都会说:现在对我一切都无所谓,或是慢慢冻死,或是被苏联人征服。”

这几封信被人送给了希特勒。希特勒面无表情地看过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第6集团的负担加重了。”

口粮的缺少超出了人们的想像。每人每天粮食定量100克。粮食不够吃,就去屠宰瘦骨嶙峋的战马。先杀罗马尼亚骑兵运送辎重的马;杀完了,再杀战斗骑兵的马;还不够吃,就杀罗马尼亚军官的马。最后,罗马尼亚将军们的马也未能幸免。战役战束后,一位罗马尼亚将军悲伤地回忆说,他的6000多匹战马都被吃掉了。为了充饥,士兵们去杀狗、杀猫,连冻死的乌鸦也被捡来。

100克的粮食定量也不能保证。1942年的圣诞之夜,德国士兵们破例地有了一顿最丰盛的晚餐:每人得到200克面包、100克肉酱、25克咖啡;2个马肉丸子要到第二天补发。过了圣诞节,口粮减少到50克。又过了一些时候,这50克口粮只发给直接战斗人员,团以上机关基本上连面包也没有了。其余的人只能喝稀汤。人们把骨头煮了又煮,想尽量把汤煮稠些。四肢浮肿,黄疸病,在保卢斯部队中蔓延。

斯大林格勒的1月份,气温达到零下25摄氏度至30摄氏度。士兵们对炮弹不够已不太关心了。他们更关心燃料,假如有了燃料就不至于冻僵。柜台货架和书架,居民的门窗家具都被用来御寒。许多人一直没领到冬装,于是只得去四处寻找。毯子、被子裹在身上。女人的内衣、卫生裤、裙子和头巾也成了士兵的服装。昔日耀武扬威的德国士兵,如今把自己打扮得像马戏团的小丑。

一个德军上校这样描述当时的惨状:“每天夜里,我们坐在土屋里,仔细倾听马达的隆隆声,努力猜想,这一次有多少架飞机飞来,给我们送来些什么东西。”可是,飞来的飞机越来越少了。

德军士兵们盼来的也并不全是食品、弹药。有一次,希特勒派专机给那些濒于死亡的士兵运来了2.8万个铁十字架,其实对士兵们来说,有个木十字架就是了不起的赏赐了。

战争、饥饿、寒冷和疾病,天天折磨着德军第6集团军。德军每天减员1500人。33万人的部队,到1月10日,损失了8万之众。

他们在想,如果有人能劝说希特勒让他们突围,该有多好。可是,这支半饥半饿的没有交通工具的部队即使突围出去,在冰天雪地里又该如何?当年拿破仑士兵从莫斯科城下撤退的可怕情景,不时浮现在他们面前。

柏林还算是没有把保卢斯忘掉。

最有“同情心”的是蔡茨勒。他为了引人注意,在总参谋部的食堂里吃同样的口粮,几天时间就明显消瘦下去。希特勒赶快通知他,一位总参谋长为了表示与部队同甘共苦而如此消耗自己的精力,是不适当的。他命令蔡茨勒立即恢复足够的营养。

希特勒自己呢?他也有几个星期禁止自己喝香槟酒和白兰地酒。

关于这些,蔡茨勒和希特勒,二人全是在玩假招子。

谁都明白,第6集团军灭亡的日子不远了。

希特勒却还在发梦呓。

12月28日,希特勒在第2号作战命令中说:“我们像以前一样,坚持将第6集团军留在他们的要塞里,并为解救它创造先决条件。”

12月31日,希特勒在第2号作战命令补充件中说:“定下决心,根据天气情况,从2月中大约在顿河以南向斯大林格勒方向发动进攻,目的是解救第6集团军。”

苏军的最后通牒在被围德军中掀起波澜。德国军官韦尔茨这样写道:

“今天是1月8日,这一天同往常不一样,指挥部必须在这天做出重要的决定。”“苏联飞机整天在我们上空盘旋,散发传单。薄薄的传单如同倾盆大雨向我们瓢泼下来。它们随风飘扬,四下飘散,有时又整包整包地落到地上,有红色、绿色、蓝色、黄色和白色的,真是五颜六色。它们落在雪堆上、街道上、村子里和阵地上。每个人都看到了它,读着它,把它保存起来。每个人都在畅谈自己的看法。最后通牒、投降、俘虏、食品、战后回祖国,这一切在人的脑子里交替出现。”

“这样一支濒于灭亡的部队怎么可能牵制住敌人的大量兵力呢?”他写道:“投降是理智的要求、友情的体现,是无数伤员生存下去的要求。这些伤兵大部分躺在没有任何医疗护理条件的地下室里。”

他愤慨地指责:“仅仅最近六周就战死了整整10万人。在这种情况下,谁要以牺牲剩下的20万人的总代价来维护自己盲目而愚蠢的顺从,他就不配做一名士兵,更称不上是一个人,他充其量是一架任人摆布的机器。”

不用说,这是他在发泄对保卢斯的不满。最后通牒起到了瓦解敌军斗志的作用。一些人已在准备投降。而另一些人,则被“士兵荣誉”和“服从是军人天职”禁锢起来。他们满脑子是大日耳曼的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思想。他们不明白参加侵略战争就是犯罪。他们的悲剧也就在这里。他们把自己牢牢拴在希特勒的战车上,因此不可避免地要顽固抵抗。而韦尔茨的言论,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但是他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无法改变他们上级、尤其是希特勒的固执。还有一些人在准备逃跑。在德军的皮托姆尼克简易机场,德国军官们不停地用手枪吓唬那些想坐飞机离开这个地狱的人们。有的德军士兵缠着绷带,绷带下面却什么伤口也没有;还有拿着自己给自己开的证明的上校,证明上写的是“执行特殊任务”,他们拼命往飞机上挤。真正的伤员躺在担架上,有的望着飞机叹气,有的目光呆滞。飞机起飞了,有的人还抓着尾舵;突然,冻僵的手一松,一个黑点从空中坠落下来。

1月9日,顿河方面军各个集团军,已经作好了进攻准备。

斯大林格勒城周围,苏军的7000门大炮正指向敌人前沿阵地和纵深部位。其中有1656门野战火箭炮,也就是“卡秋莎”和她的大哥“安德柳莎”,一次齐射可发出15000发炮弹,而且是300毫米的重型炮弹。

担负主要突击任务的第65集团军的炮兵力量尤其强大。仅第一梯队就有25个加强炮兵团、8个近卫迫击炮团和4个近卫重炮旅。集团军每公里正面平均有135门火炮和迫击炮,主要方面平均每公里167门,就是说不到6米就有1门。这么多的火炮和迫击炮,足足是对面德军火炮的15倍。

它造成的杀伤力将是空前的。反坦克枪手和反坦克炮手们急了。他们跑到炮兵那儿央求:“你们要是有良心,也该让我们去打法西斯军队的坦克呀!”

在第一梯队后面,是集团军的第二梯队。它由第214师和光荣的“第24钢铁师”组成。后者担负着突破敌军中间防线的任务。这个集团军还有8个步兵师。

1月10日早上4时,最高统帅部代表沃罗诺夫上将和顿河方面军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中将很早就来到了第65集团军的观察所,观察所设在第24钢铁师的进攻地带上,距第一梯队战斗队形只有600米。

第65集团军各师的任务是,同第21和24两个集团军彼此相邻的翼侧部队配合,在主要突击方向上进攻,切断敌包围圈西南的马里诺夫斯基突击部。第64和57集团军的相邻翼侧部队在第65集团军的对面,从齐边科以南地区向巴萨尔基诺、新罗加哥克会让站这个总方向发动进攻。第66和62集团军从叶尔佐夫卡西南地区向戈罗季谢发动进攻。战略意图很明显,先切断德军西南枢纽部和其他地方的联系。

苏军部队中充满着强烈的渴望。这种渴望是不可抑止的,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打到伏尔加河去!”“把希特勒从斯大林格勒赶出去!”这些都是大家盼之已久的愿望。这个时刻就要来临了。人人的脸上充满着激动和兴奋。

第65集团军司令员巴托夫中将问一个坦克驾驶员科斯特罗明,31岁了为什么还没有入党。

科斯特罗明回答:“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我和弗拉索夫商量好了,非等打到伏尔加河,叩拜过我们的俄罗斯母亲之后,我们才将认为我们真正受到了布尔什维克的洗礼。”

弗拉索夫,一名炮塔射手,几天前刚刚庆祝完自己的生日。可是他已参加过六次坦克冲锋,消灭过敌人的五个机枪阵地,击毁过敌人四门平射炮。他对司令员巴托夫补充说:“我的理想就是同崔可夫的战士们会师。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在这位年轻战士心目中,在斯大林格勒奋战多日的第62集团军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崇拜的英雄。

遗憾的是,后来,这位年轻的炮塔射手未能参加令人兴奋的会师。在1月10日向敌人纵深进攻时,他的坦克被击中燃烧了。他坚持不从坦克里撤出来,他继续射击。他的生命和他最后射向敌人的一发炮弹一起,化成了复仇之神。人们从他贴胸的口袋里找到了他的共青团员证,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如果我牺牲了,请追认我为共产党员。”

这就是那个时代苏联青年的精神风貌和最高追求。他活在巴托夫司令员的心里,活在第65集团军全体官兵的心里。

战役开始前,各集团军炮兵对敌军纵深进行了5个昼夜的教练射击。这一方面使德军更疲惫,另一方面也迷惑了敌人,对苏军的主要突击方向产生错觉。

第65集团军特别对炮兵进攻计划作了深入研究。这时,他们的经验要比11月19日那天丰富得多了。炮兵打击要十分有力,但时间一定要短。要给敌人来一猛击,一拳把敌人打倒。不把时间花在抽打敌人几个嘴巴上。如果只是打敌人几个嘴巴,它还会恢复过来。

1月10日,清晨7时,天还未亮。苏军飞机强大的轰隆隆声在天空掠过。接着,雷鸣般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天地颤抖了。苏军的远程航空兵和顿河方面军的轰炸机群开始对戈罗季谢和古姆拉克地域的德军机场、德军司令部、通信中心、有生力量和技术兵器实施突击。

所有炮队镜都对准那几块隐约可见的高地。高地后面是德军的主要防御地带,纵深四五公里。

8时5分,一颗颗信号弹从观察所高地上升入高空。无线电发出15声短响。各级指挥员在电话里发出了进攻的暗号:“为了祖国!”7000门大炮一齐轰鸣,曳着火光的炮弹铺天盏地的飞向德兵阵地。霎那间,尘土和雪块掩埋住了敌军前沿。到处浓烟滚滚。

9时,火箭炮又发出一阵齐射。这是冲锋的信号。田野上爆发出洪亮的“乌拉”声。步兵在坦克伴随下迅猛向前冲去。

德军的第一道壕堑已被攻占。战斗向第二道壕堑垫和一些单独的火力点发展。有一些火力点上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它们设置的位置十分险要和巧妙,坦克和火炮无法对其进行直射。只能用猛攻,用炸药包去摧毁。第一天,65集团军进入敌防御纵深近5公里。

第65集团军第91旅的坦克手们在进攻道路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德国人在新阿列克谢耶夫地域布设了相当稠密的反坦克炮火点。德军在反坦克防御方面是不好对付的能手。旅长发现了敌人防御上的薄弱环节。他调来炮兵的神炮手班,一举摧毁了德军侧翼一个炮火点。坦克群迅速从侧翼迂回到德军后面,从背后发起进攻。集团军司令员又调来了步兵第233师加强这一面的突击。敌人防线终被突破。各支撑点德军也被消灭。

在以前几次战斗中,第21集团军遭受到重大伤亡,有几个兵团只有一半兵员。这次辅助突击,进展不太迅速。1月12日。沃罗诺夫上将和罗科索夫斯基中将决定将主要突击方向转移到21集团军地带上,亲自帮助奇斯佳科夫司令员,从别的地方调来加强兵器。他们帮助分析敌军部署情况,规定了战争队形。该集团军力量加强到有9个步兵师、19个炮兵团、2个坦克旅和8个坦克炮团。平均正面每公里114门火炮和追击炮。经过激烈战斗和第65、57集团军南北夹攻,肃清了马利诺夫斯基突出部全部德军。部队前出到新阿列克谢耶夫卡、卡尔波夫卡地区。

在卡尔波夫卡北缘。敌人用机枪向第21集团军近卫步兵第158团的几个分队扫射,阻止他们进攻。步兵战士们匍匐在地上,前进不得。红军战士想迂回到敌人机枪后面,但没有成功。情况十分危急。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几个小孩子。他们跑到团长潘丘霍夫少校身边。一个小孩子说,附近有一条安全小道可以接近敌人机枪。他自告奋勇,愿意带路。在这个小向导带领下,战士们悄悄接近敌人火力点,把它消灭了。

团长要给这个小孩发一枚“勇敢”奖章。可是,小勇士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的姓名也始终没有打听到。

在卡尔波夫卡的枪声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一个手拄木棍、胸佩红旗勋章的人向团长潘丘霍夫少校走了过来。他带着12名骨瘦如柴、缠着绷带的人。他是一名伟大卫国战争中负伤的残废军人,名叫科维林。德军占领卡尔波夫卡时,他没有来得及撤退。他在老百姓的协助下,冒着死亡的危险,把受伤的战士们隐藏起来。现在,他们来向部队报到,要求重归战斗行列。

在南部扇形地区。1月13日,第57集团军近卫步兵第15师第44团在切尔夫连纳亚河东岸受阻。敌人从三个伪装得非常巧妙的火力点里不断进行瞄准射击。为给部队开辟通道,二营的奥西波夫中尉和别雷赫少尉两位排长携带一捆手榴弹向火力点爬去。接近敌人时,他们猛地甩出手榴弹,炸毁了两个火力点。但他们却不幸在第三个火力点前英勇牺牲。机枪手谢尔久科夫下士立刻勇敢地向第三个火力点爬去,投出两捆手榴弹。敌人的火力点仍然射出凶狠的火舌。谢尔久科夫一跃而起,扑向火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