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悦读MOOK(第十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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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议论风生(2)

我想重砌砖墙肯定与安保有关。残忍的弑童案屡屡发生,冲锋枪进幼儿园,本来中国人家家户户封阳台,装防盗门,玻璃窗外加铁条.用CCTV(closed-circuitTV,即闭路电视探头)连线警方,早已把自己关进如监牢一样的家巢。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抑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断子绝孙的冷血罪犯竟对幼儿下起毒手。我看这些人渣在确定目标时,并非全无心计.而是知道现在的独生子女都处在“倒金字塔”的底部,弑一少,痛六长,因而追求恐怖效应。

前面提到的封阳台等各种自保措施,其实效果有限。我这老『日房子曾被人用大铁钳剪破外面的铁条,雨夜潜入。当时曾急报110,请来两辆警车往我的门前一停,又是取脚印,又是拍照,闹出过很大动静。

老实说,我对破案没抱什么希望,要的就是这动静,希望对潜在歹人有点威慑作用。现在每逢过节,不是有的城市出现武警携械巡逻,说是策应上海世博吗?我想要的也是这效果。其实,把动静闹大也有副作用,那就是老百姓看到安保措施越来越严格,就越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社会缺乏安全。外国飞机上早就把“safetybdt”(安全带)改称“seatbelt”(座椅带),据说就是因为‘安全”这个词儿用得过多,会让乘客过分专注于此,反而联想到“缺乏安全”和空难等等。

这两天在看电视连续剧新《三国》,那冷兵器时代的速度慢得实在叫人抓狂:

传奇的赤兔马日行千里;权力博弈中靠人耳偷听,再由人嘴去告密或传递消息;同时又在读高阳写慈禧,最紧急的军报靠八百里加急传送。从三国到晚清,时光过去了一千五百多年,这奔马的速度反倒减少了两百里;权力博弈中,还得使用古老的苦肉计,让太监从热河把绝密消息送到京城。咱中国怎么常有这种倒退的事儿?喔,对了,人家霍金不是也在谈论专钻“虫洞”的时间机器,要回到过去,“把自己的祖父杀死”(祖父悖论)吗?

要是老这样从“破墙透绿”返回“墙兮归来”,进一步,退一步,甚至进一步,退两步,崛起待何年啊?当年那一堵城墙高三丈,厚一丈,敌兵见了只好跌足不前,无可奈其何。到了今天,有了“长征X号”和“飞毛腿”等等,我看有墙无墙一个样。

“墙兮回来”真是应了.“高筑墙”这条从朱元璋那儿借用的最高指示了。在深一层的意义上说,在于国人以长城为象征的根深蒂固的前现代“大墙意识”。近年来,不是连虚拟空间也壁垒森严?网络建起“中国长城”,总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了吧?谁知反而激发毛头小伙子辈的好奇心,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学会了翻墙技术。如今,我的一个学生发电邮来时,最后一行字非常搞笑,总是:“墙内:http…/墙外:http……。”那位在墙内外翻越自如的还是个女学生哩。

感念两则

朱健

托尔斯泰随想

今年是托尔斯泰(1828-1910)逝世百年。岁月流逝,我已多年未读托翁。十几二十岁时确属其‘铁杆粉丝”,不惜‘倾家荡产”购其书,焚膏继晷而读之。然初次相遇却是偶然碰上的。抗战开始,我是个初中生,随学校从山东流亡到川北小城罗江。

弦歌不辍,有幸受业李广田先生门下。李老师为学校建立了个小小图书室.当然品位不俗。我偶尔见到一本厚厚的《战争与和平》,猜度与我们生死相依的抗日战争相关。打开一看,麦克昂译(后知为郭沫若):作者托尔斯泰,李老师课堂上介绍过的俄罗斯作家之一(尚有普希金、涅克拉索夫、果戈里、屠格涅夫、高尔基等)。但读起来有点乏味,因为译文半文半白:现在还记得一句‘华靴锦袜”,难识究竟。于是废书兴叹,送回图书室。

真正读《战争与和平》全书是一九四三年。当时我流落到秦岭南麓大山深处小镇庙台子,当长途汽车站站员谋生。车站附近自成一个藏垢纳污的小社会,空气中似乎永远有种臭味。广田师言传身教培育我对书的爱好,保留一方心灵净土,免于堕落。收入虽极菲薄,然一人一口,温饱无虞。职业之便,司机皆属哥们,随意搭哪位的车.长途奔袭三百余里,到陕南都会汉中,倾囊以尽,抱回来一捆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托尔斯泰的书,还有涅克拉索夫的长诗《严寒通红的鼻子》。屠氏《父与子》、《贵族之家》等六大名着全齐。陀氏是他二十四岁初始之作《穷人》。

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是高植的全译本。《穷人》平平,不像《罪与罚》、《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那般撕心裂肺的灵魂审判,故印象不深。屠格涅夫太精致太高雅太贵族,和小站员的精神世界距离有点远,“六大名着”一本也没读完。至于《战争与和平》,没日没夜读得如痴如狂。讲不出什么道理,就是‘感觉”:写的太好了!

多年后读《复活》,读《安娜·卡列尼娜》,有所比较,似乎稍稍“感觉”到一点好在哪里。《复活》是一位‘忏悔贵族”的老爷爷,须发皆白,牙脱舌僵,口齿不清,絮絮叨叨地道德说教。《安娜·卡列尼娜》有很多精彩篇章,读来迷醉。比如安娜与渥伦斯基的车站一见钟情、狂热的赛马场景及渥伦斯基受伤时安娜的失态、安娜卧轨自戕时绝望的精神状态等等,堪称绝唱。但凄绝美艳的安娜身后,总看到托尔斯泰巨大的背影,听到他喃喃不休地对俄罗斯社会当时困境与未来出路的议论:“志在改革”的列文,似乎是托翁的代言人。《战争与和平》则没有代言人,三十多岁的托尔斯泰奋不顾身直接进入‘现场”,与他的人物同呼吸、共悲欢,心心相印、息息相通。甚至“忘记”自己作家的‘身份”,长篇大论,直接发言。这些发言我读不太懂,但被字里行间的热情感染,常常高声吟诵。应当说托尔斯泰用自己的心血之火照亮了历史的庄严、生命的壮丽和人性之美。所以《战争与和平》是诗性小说,理所当然被称之为史诗。而史诗大美、求真、至善的品格,总是能令读者在酣畅淋漓的审美愉悦中,提升生命境界,实际上就是心灵的救赎。我这个当年涉世未深的汽车站小站员正是一名被救赎者。值此托翁百年忌辰,写几句话,聊表感念之意。

感念绿原

中秋长假前夕,罗飞兄特为告知:绿原辞世。初闻之下,伤痛不已,凄凄惶惶者竟月。绿原诗艺创造,学术伟铸,非我能望其项背,不敢妄议。今日以‘感念”二字追思故人,仅涉私谊,或能见其性情于一隅。

最想说的是:我之认真学诗写诗,从摹仿绿原第一本诗集《童话》开始。绿原年龄长我一岁.“诗龄”长我多少.难计岁月。当我在一些废纸片上画画写写学诗而不得其门时,《童话》传来,我似憬然有悟:原来诗要这样写!时在一九四三年,我流落陕南小镇庙台子,以长途汽车站站员谋生。远在重庆的少年挚友诗人白莎,鼓励我学诗写诗,源源不断寄来多种诗刊诗集,培育我对诗的爱好难以割舍。绿原:童话>那些‘童言无忌”升华成的幻想,那些朴素而并非炫奇的幻想照亮的日常生活诗之美,使我沉迷其中,不由自主地摹仿、跟进。有意味的是这些摹仿之作,由白莎介绍到杨刚主编的重庆《大公报·文艺》、姚篷子主编的《新蜀报·蜀道》均得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