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子宫
子宫是死
世上一切的东西
从出生前就已经腐烂掉了
2039年,日本
莹白色的雪花从天空中飘扬而下,在夜幕中浮起轻盈盈的一点,如樱花凋落,霓虹灯和彩灯照亮了这座喧嚣的城市,空气中传来烤面包的香气,隐隐从不远处听到优雅而舒缓的圣歌,空气中弥漫着喜悦和安详的气息。
2039年的12月25日
圣诞节
日本自从明治维新后就属于全面学习西方文化以摆脱自身贫穷落后的国家,日本政府也就是幕僚呼吁人民脱下繁杂沉重的和服改穿轻便得体的西服,学习西方文化该吃西餐,在明治维新数百年后的2039年,经过几百年的熏陶,日本终于成为了拥有着亚洲地理位置的欧洲国家,而日本人也相应的成为了拥有着亚洲人皮肤外貌的欧洲人,在对待节日的重视程度上他们对西方节日的重视程度仅次于一年一度的参拜靖国神社而圣诞夜这个对整个世界的基督教徒或欧洲人都具有着非凡意义的节日,对日本人来说,无异于当今的天皇陛下要过生日。
深夜,天王州第一中学后门的小街上,停着一辆木制厢车。
上杉越撩开布幌子朝里看了看,店里的生意相当冷清,只有老板一个人在柜台后面工作,圣诞节的热潮并没有给这间简易的小店带来一些收入,正相反它把大部分日本人都拖到了大饭店去吃圣诞烤火鸡,而除了付不起大价钱的穷学生大概也没人愿意在这样富含这宗教色彩的节日里放弃那些不好吃而且很大个儿的傻鸟儿。
上杉越撩开布幌子走进车中坐下“山井师傅,一碗豆浆猪骨拉面”。
他在柜台前坐下,熟门熟路的从柜台里拿了一瓶清酒和一碟腌萝卜,这种人力小车是专门为了走街串巷卖拉面而发明的,窗户撑开就是遮雨棚,棚下摆两条拇指长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面,拉面师傅在车中操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和食材在案板上放得整整齐齐,客人坐下来后深蓝色的布幌子垂下来遮住他们的上半身营造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私密的环境,跟店里的“名物拉面”比,这种屋台车的环境和口味都差了一些,但相应的价格也便宜了一大截,老板山井孝三在这里摆摊多年,口碑倒也说得过去。
你怎么来了“山井孝三吃惊的转过头,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愤愤然’“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要吃拉面请您出门儿向左转看看有没有别的店面营业”。
“外加两个卤蛋”。上杉越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弹着衣服上的雪。
“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会见面的,可你这准时出现在我的拉面摊子上算是什么情况”。山井师傅气的没辙“别想那那几年该死的破矫情蹭饭,拉面收钱,盛惠八百块一碗,外加卤蛋一个一百块钱”。
山井师傅的年纪已经很老了,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白麻工作服。额头系着黑色的毛巾,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
上杉越喝了口清酒“你上次不是拒绝我出席你的葬礼么?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出席的,可你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来你这儿吃碗拉面不会导致你下地狱的”。
“别废话,先买单”。
上杉越从兜里掏出一套万元大钞拍在桌面上“一百万日元,不用找了,从今往后我在你这里吃拉面记账,吃了多少你从里面扣”。
“混账你是把我这里当食堂了么?”
“委实说如果不是我口味叼喜欢煮方便面配荷包蛋,您这种拉面党还真不在我的食堂表,我的食堂表主要都是些集中在巴黎的米其林三星餐馆,这些你原来比我清楚”
山井孝三没好气儿的把面扔进汤锅“就算我做的是猪食,可您这种只吃米其林三星的上流贵客还不是在圣诞夜的安详气氛里冒着雪来吃么?怎么样吃着猪食有没有一种冲动想要昂昂叫两声?”
“没问题,昂昂”上杉越嚼着一块腌萝卜,含糊不清的说。
“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怎么能够保证没有人跟踪你?你这么一搞我这几十年的混吃等死也就到头了”山井孝三彻底没辙了。
“你以为凭我的感知力如果有人跟踪他们还能活下来么?这是个值得争议的问题,不管今天我来确实不这是为了吃碗拉面”。
他掏出手机打开来调出那条短信,手机上显示这条短信的收到时间是二十一点二十分,短信的主要部分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根晶莹的深青色六棱柱晶体管正在闪着淡淡的光,下面配有短短一行字“我们已取到货物,正与货主快递中”。
山井孝三的瞳孔猛然一缩“你们得到了VOID染色体组?”
“是的,虚空武化染色体组,传说中可以窥探人心的神器,王的利剑和权杖,同时也是被GHQ封锁在地狱中的恶鬼”。上杉越喝了一口酒“如今我们打破了牢笼,折断了钥匙,杀死了看门的狱守”。
“那东西如今自由了,对于把这个国家当成玩具的GHQ来说,他是最凶的怪物,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而对于我们来说,他是被凡人的恶行所惹怒的神,愤怒地神终将对世间实行末日的审判,在那个时候,神和魔鬼其实是共通的”上杉越幽幽的说
山井孝三愣了一会儿,低头把拉面从汤锅中捞出来“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其实是为了跟我炫耀的你的功绩?”
“不,很遗憾你猜错了,虽然千幸万苦得到了王的权杖确实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今天我来找你确实是为其他事”。
“果然我就说你这老混蛋不远万里来找我铁定不只是为了来吃一碗800块钱的拉面”山井孝三叹了口气,把拉面放到上杉越面前,上杉越低头吃面,空气一时间沉寂了下来,只有汤勺和汤碗碰撞的叮当声和上杉越西里呼噜的吞咽声在夜幕中回荡,山井孝三自顾自的押着清酒吃着小碟里的腌萝卜,不时斜着眼睛往旁边扫一眼,眼神好像在看一只猪“。
手机彩铃的喇叭响了,上杉越抹抹嘴巴默默地掏出手机,依然是一条附有照片的短信,照片上日本的标志东京电波塔正在月光下闪着粉色的光,说起来如正这飘着大雪也万里阴云,为了防止电线短路这样的天气这座电波塔一般都是关闭的,可今夜居然亮了起来,电波塔上方黑云压城城欲摧,下方电波塔像是一把通天彻底的神剑一样伫立着,粉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天空,让人无由的想起《圣经》里那座未能通天的巴别塔,陆上生活的凡人想要去更高远的天空和神同住,于是就聚集在一起,用火焰烘制砖块,用石灰做水泥,自此在夜晚前行的旅人再也不会迷路,因为无论他们身处何方,转转头就能看到那座通天的白塔,灯火通明中响彻着铁锤敲打的当当声。
“我们已到达默示录的尽头,王将于今夜自白骨与荆棘的王国苏醒”。
上杉越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嘴里还咬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叉烧肉,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推给山井孝三,后者看了一眼之后脸色惨白。
“王将会在今夜苏醒?”山井孝三问。
上杉越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他妈在这里跟我扯什么淡“山井孝三彻底的崩溃了”说好的今天只是来吃碗拉面的你钱都付了,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求你不要再来烦我了好么?王这种东西早就应该死掉了,他应该被战火永远埋在1964年!“
“是啊,王这种东西早该在75年前就应该被抹除掉了“上杉越淡淡的说”但王的覆灭代表着什么?王是不会被凡人杀死的,能杀死王的只有另一个王,旧的王死去新的王踏上王座,王与王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是不死不休,老友,难道你真的认为王就这么死在了1964年?
“
长时间的沉积在空气中弥漫,山井孝三扭过头去假装什么没有听到,而上杉越一言不发的低头吃面,沉闷在两个男人之间飞快的凝聚,就像火山的熔岩日复一日的堆积,一座休眠火山几乎很长时间都不喷发,但那只是所谓的休眠,火山在休眠中继续着体内的岩浆,一般岩浆装满一座火山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但当积蓄百年的烈焰得以喷发的那一刻连太阳都不敢与之争辉,上百年上千年的愤怒能够在一瞬间毁天灭地。
此时这样的气氛出现在两人之间..岂不正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沉默会急速加剧火山的喷发,而沉默结束后只有两个结局,上杉越承受不了沉默的气氛立刻暴起杀人或者山井孝三点头,于是一切就此和解。
空气中充满了压抑和狂暴的愤怒,上杉越和山井孝三都悄悄的绷紧了,谁也不会保证自己或对方会不会突然忍受不了这种满是杀意和狂躁的沉默在一顺间暴起砍掉对方的头颅。
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可他们也是多年的敌人,多年前他们曾为了各自的利益刀兵相见不死不休,多年后虽然敌对的关系已经不再但只要有一方稍微显露出一丝敌意那么他们就会再次和对方刀兵相见,用牙齿和指甲去撕开对方的喉咙。即使那个认识你多年的好友也毫不犹豫。
空气中的窒息感几乎已经到了极致,上杉越和山井孝三的身体都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
“我已经很老了阿越“。最终是山井孝三打破了沉默,他昏花的老眼里闪烁着老人特有的疲惫和悲哀”我已经老得没有力气再去战斗啦,像我这种被时代抛弃的垃圾应该永远被埋在过去的洪流里,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打不动了,我会把一切都搞砸的“》
这句话里透着浓重的疲惫和悲哀,上杉越微微挑起了眉,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真是讽刺,脑海里那个男人即使把山压在身上也要轻描淡写的说话,可他一路走来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于是他被压倒了,一个男人一辈子都不可以认输,一但认输就说明他是真的老了,心也死了“。
“都没想到你居然已经那么老了,山井”。上杉越轻声说。
刺耳的刹车声从路口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尖锐的警笛声和洪亮的骂声,山井孝三的脸色一变,他刚要起身,上杉越一把抓住他的右臂把他拉了回来。
“听我说,山井”他的声音变得冷静而急速“在GHQ抓到我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切”》
他的神色变了,变的淡漠却睿智,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微笑,这绝不是临刑前的坦然,而是掌控一切的淡漠,山井孝三的心中如同打了一道惊雷,这家伙绝不可能没有料到,他是故意的!“
上杉越在山井孝三开口之前伸出手指堵住他的嘴,他掏出手机拍在山井孝三的手里
“我把详细的内容都藏在这里,披着一部玄幻小说的外皮,事实上他确实是一部玄幻小说,但你看完之后一定要销毁,连带着手机本体都要扔进微波炉,开大火烘烤一个钟头!“
山井孝三实在是想不出这计划的价值能让这只铁公鸡狠下一条心把手机扔进微波炉里烤上一个钟头,要知道六十分钟的大火完全能把一部手机变成一对黑色的塑料液,这对一部手机来说未免太残酷了点“。
“不要吐槽,我的时间不多了”》上山月低头看了一眼世间“在我说完之前你都不要出声,我现在告诉你我究竟想让你替我们干什么”。
“我们找到了王的权杖,可是却没有能够使用这件武器的王,凡人是不能使用王的武器的,而如今的王早已君临王座,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王”!
“我听说你没有儿子,是不是?山井?”上杉越看着山井孝三呆滞的双眼。
“那我就给你一个儿子,拥有王之名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代表着诸界之暴恶的儿子”。上杉越咧嘴一笑,神情带着几缕凶狠几缕妖异几缕疯狂“而你,便是王之父,神在人间的至高代言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巫师在黑暗的极深处发出愤怒的诅咒和嘲讽,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狰狞和狂热便更盛一分,最后他清秀的脸完全被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和狰狞所占据,黑色的瞳孔如刀剑般闪亮!。
“站起来山井!”他大力拍打着山井孝三的肩膀“别怕,有我呐!大变革的时代到来了,你必须逆流而上,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他们人数多如海沙。!
他漆黑的瞳孔中金色的烈光在极深的黑色中旋转,仿佛太古的巨龙旋舞于乌云深处,即将降下惩罚的巨雷。
M4A1的枪声在山井孝三的耳边吼叫,上杉越的胸口爆出鲜艳的血花,他张开双臂仰面跌倒,鲜血没有一滴溅在山井孝三的身上,他躺在地面上仰望天空,仿佛希腊神话中以蜂蜡为翼要拥抱太阳的美少年伊卡洛斯,他胸口的血花展开,仿佛耀眼的红罂粟怒放于世间。
“赞颂我王的美德,毁灭即是新生“。
上杉越用最后的力气留下了这一句一眼,他每说一个字都会有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可直到这个时候,他也在用最后的力气朝山井孝三交代这样一件让他付出生命的事
“带着原罪之冠的王,必将归来!“
一口鲜血从上杉越的嘴里喷溅出来,双眼中金色的烈光熄了,颤抖的胸膛急速起伏了几下,最终缓缓的平静了。
嗜血的君王还未降生,就用白骨和鲜血铺就了一条通往王座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