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说,那天你差点被摄魄夺走了灵识。好在关键时刻我以血为引,祭出了师傅留下的法宝,才击退摄魄,不过,灵识能自己回体的,你这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还有哦,你的灵识怎么是黑的呀,再加上你没有耶摩咖蓝,我想,你到底非人非鬼,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想着那个黑影的话,我说,我也想知道。
涛说,算了,不说你是个什么了。那天后来,你太狠了。
我说,我怎么了。
他说,你黑色的灵识重新回体后,你挥手便是黑波,两只眼睛却一直闪着金光,竟然能与鬼王拳脚相击,来来往往,竟然不再被鬼王夺离灵识,后来,朱子受了重伤,竟然吞噬了同样受伤的摄魄,变得强大,好在依旧没打过你。不然我们就真的不在了。
他说着猛地吸了几口气,说,好新鲜的空气,好美丽的生命。
我问他,鬼六呢,还有那个女子。
他说,鬼六说冥还没醒,走了。不过那个女子,嘿嘿,她好像看上我了。哈哈哈……
我说,那很好呀,人鬼情缘未了,你不是要千百世不朽的爱情么?
他笑笑说,唉,要是我是鬼,我一定从了她。
不管我怎么问,涛就是不告诉我,鬼七跟他说过什么。鬼七又做了什么。
涛总喜欢胡扯,他说胡扯的人生才最接近真实的人生。
我问他真实的人生什么样
他说了四个字:荒诞不经。
涛不详的言语中,我也不再有知道那天后来具体的事情的兴趣。
我问涛,有没有听他师傅说过冥。
涛说,当然啦,冥呀,可厉害了,听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和尚的法器。
和尚吗,天下,有很多厉害的和尚呀。连师傅都打不过。我想。
我问,冥有什么用?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不是吧,你那天收朱子的,不就是冥么?
我说我明白了。
正如师傅说,冥就是渡鬼的。
将这天地间的鬼,从此岸渡往彼岸。
可又有什么样的器,来渡这个世界的人呢?
在书店看着天下猎奇时,涛假装愁眉苦脸地说,唉呀,我被鬼给盯上了。
我顺着他眼光示意的方向,看见鬼七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以人的形态坐在书店的长椅上,看着涛。
涛冲她假意一笑。
轻轻对我说,怎么办,怎么对付她。
我说,你的血引呢?
他说,你怎么好意思对这么漂亮的姑娘用那么恶毒的手段?
我说,是你说要对付她的。
涛说,对付,这个词,有很多意思,比如,送书啦,送花啦,美男计啦……
我说,她现在是人,你喜欢她吗?
涛反问,你不喜欢?
我说,我喜欢自由。
这话说得那般自然,随口而出。
可说完我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时候,那个一心要自由的声音没有了,而要自由的,只剩下我自己。
涛说,看你那愣愣的样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骗得了我?
我说,争风吃醋的人才会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这是你说的。你现在好像就是这样。
涛说,唉呀嘿!打狗多年,一时不慎让狗咬了。
我说,我不是狗。
涛问我,这个魅,或人或鬼,到底她是人是鬼。
我问涛,是人你喜欢么?
涛说,当然。
我说,你喜欢她什么?
涛说,她好漂亮。
我说,等你喜欢她是鬼的时候,我就帮你,什么都不管。
涛一笑,说,得了吧。泥菩萨。
自那后,我们便经常看见鬼七在附近。
她是真的鬼魅,才那般无所不在。
涛开玩笑说,我都不敢上厕所了。
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怕一抬头,看见那美女看着我这么帅的人也要亲自上厕所。
吃饭,买东西,或者偶尔的小憩,经常能看到鬼七。
那时,她是人。虽然她一直是鬼。
涛那天吃着饭对我说,我在想,大晚上睡觉伸懒腰时突然看见她安静地站在床边,我应该是害怕,还是应该惊喜!
我总算明白,涛为什么总爱胡扯八道。
因为他爱胡思乱想。
几个星期了。鬼七一直在。
涛那天没跟我一起,他说,我要去会会那美女。
也是在那一天的黑夜,鬼六出现在我身边。
鬼六说,你惨了。有鬼要收拾你。大家都知道冥在你这里。
我问他,你知道冥是什么?
他说,不知道,反正鬼王都想要。据说,得到了可以有很强的力量。
我说,它在我心里,可我没有强大的力量。
他笑着说,因为你不会用。
我问他,你会?
他说,目前我还不知道有谁会。不过,就算不会,抢着也安心。
我说,你要来抢么?
他说,抢这种事情,没意思。我会窃。
和间或说了许多,有一种感觉,人呀,鬼呀,其实,又有什么分别,不过世间执于因果的过客,从时间里来,去往时间之中。
最后我问他,鬼一和鬼二是谁?
他说,梦生据说是我们中最强的鬼。不过,我未必比他弱。
原来,他也不知道鬼一和鬼二。
涛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他回来时兴高采烈地唱着:今天天气好晴朗,涛爷我精神爽,师傅老鬼算不准,老子自有桃花相……好诗好诗,真是好歌呀……
乱七八遭的,他真是高兴坏了。
我问他,战况如何。
他说,此去千里,背井离乡,只为千山白雪中那一抹红颜轻笑。
我说,去哪里。
他说,走,出发。现在。****小日本鬼子去。
直到在飞机上,涛才说,我们去收个鬼。顺便讨一样东西。
那是涛和鬼七的相遇后的交集。后来,那交集纠缠成了合集。
鬼十一,怨女贞子。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在房子的天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涛假笑说,嘿,美女,我人来找你做个游戏。
贞子回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涛。然后继续回头去看星星。
也许,她有眷恋的人,在那天空上,化作了某颗夜星。
涛不见回应,直接用强。
金色的卐字佛诀在涛的法术下逼向贞子。贞子回头,方才还很平静的她突然怒不可遏。
她冲着我吼,你吃了我的骨头,我不曾向你讨债,为何如今还要这般为难。为何世人恶毒如此,甚至不能放过一个野鬼。
涛说,鬼都应该在别的地方,鬼不应该害人。更不应该拿走别人的东西。
贞子冷笑,人就应该么?
涛不再跟她讲理,卐字佛光的印,压了下去。贞子在怨毒的嘶吼声中,消失不见。
原来,那天师傅的汤是她的骨头煮来的。
从哪里来的同情泛在我心里。
“为何世人恶毒如此,甚至不能放过一个野鬼”。
也许,活着便都是苦衷吧。
贞子的反击带着绝对地自毁与不屈。
在那些光声中,涛回到我身边说,交给你了。
冥的黑幕包围了夜,也将眼前这点小小的天地包在它的怀里。
我想到,它所至。
贞子的蓝光在触及冥的场时,耶摩咖蓝被撕扯成蓝色的烟,最终消失在那几乎黑光里。
贞子最后的嘶吼是,我好恨。‘
那些黑光一缕一缕,回到我的心口,消失在那里。
恨么?希望你在冥中,过的快乐。
涛拍拍我的肩头说,天地有序,人鬼有别,害人的鬼是不能活在这个星空下的。不必为她心生同情。
我问涛,如果有人害死你,你变成鬼回去报了仇,杀了那些害你的人,你应该得到的是救赎还是惩罚呢?
涛说,原则上我们应该放下屠刀,怨怨相报,无始终的。个人觉得报仇血恨,大快人心。
再问涛,我们能代表正义和正确么?
涛说,你小子上大学毕业的?
我说,我没上过学。
涛说,没上过问这么乱七八糟的,我脑壳都大了。
我说,我只是觉得,有时候,我们也许也是残忍的。
涛说,一个杀手仁慈心生的那天,代表他要死了。一个捉鬼师心生仁慈的那天,则代表,他迟早要与鬼同流。
我说,没事了。
他说,别呀,你可别乱想,我们要维护这世间的秩序的。因为我们都是特别的人。所以要有特别的觉悟和坚强的心。
我说,嗯。
涛看了看我,说,得,你压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其实,我明白,也不明白。
这天地间,强的那一物便可以决定弱的那一物的去留生死存灭么?
贞子消失,从她的咖蓝里落下的一只玉环,印着月光,莹莹透彻。
涛拾起环放入怀中。对我一笑。
他说,鬼七美琛的东西,我替她拿回去。
我问人,美琛的东西怎么会在贞子这里。
涛说,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听完的话,我们得去一次那个古堡。
鬼十纳摩西多。吸血鬼主宗。活死人。
书上关于纳摩西多的介绍很少。只是跟着涛一起,在那个阴森的古堡前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在似曾相识的感觉里找到记忆。
师傅曾经带我来过这里。
阴郁的雾霭里寒气迫人,偶尔的飞鸟让人心惊。
在那些繁茂的树后,古堡隐隐若现。
那种模糊又灰暗的画面里,在那些不知着长了多少年的盘根错节的古树背后,我已经看到,流动的蓝色的耶摩咖蓝。
涛说,小心,他好像在附近。
我说,他在那棵树后。
涛说,不会吧。据说,他很少离开他的棺材的。
我说,总会寂寞吧。
涛说,活了几千年的人,看了太多的人世常情,大概会心若枯木,别无旁骛,只剩自己了吧。
我说,也许,活了几千年的人,才更珍惜那些寻到岁月都沧桑终于得见南墙的内心所向吧。
涛轻蔑地看我一眼说,切,一个呆瓜,什么时候,能体会到这些感悟。
转而他又不信地地重新打量我一遍,说,咦,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说,哪里?
他说,人还是那个人。心不是那个心了。
我说,那是什么心
他说,是睡醒的心。哈哈哈。
涛的大笑声,惊动了堡里的蝙蝠。
夕阳最后一抹金色的光辉被那些繁茂的树叶扫去,古堡迎来它所忠爱的黑夜。
涛从皮袋子里拿出一些法器。他说,这个鬼跟其它的鬼不一样,他有肉体,却不像常人的肉体那样有鲜活的生机。他怕火。等一会,我进去放火,你负责抽掉他的咖蓝。
我点点头。
涛向古堡内走去,将一道又一道的火符种在沿途。
他回头,又对我一笑,说,我们这算不算毁坏外国友人的古迹?
我说,算。
他说,那就毁彻底点。就当他们还了当初圆明园门口那一棵秋菊的债吧。
我问他,圆明园门口曾经有一棵秋菊吗?
他说,是啊,曾经,她开的那么美,那么艳。
黑暗中的红色眼睛异常醒目。
涛还未来得及引动火符,巨大的蝙蝠从古堡后飞起,立在古堡顶上,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涛说,这鬼王,怎么能随便囚禁小动物呢。
然后边暗暗布火符,边对着那一只脚都有他大的蝙蝠说嬉皮笑脸地说,唉哟,你是哪里的小鸟,在这里饿坏了吧,看眼睛都饿红了。快到叔叔碗里来,叔叔喂你大肉。
也许是那只蝙蝠不懂中国话,它从古堡上腾空而起,巨大的翼将黑夜的天切开,带着怒意,锋利的巨型爪刀抓向我和涛来。
涛尖叫一声,快跑进堡里。
将右手的火符往空中一扔,喊道,急急如律令,爆!
从背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火焰照亮了黑夜。火海之后,蝙蝠重新飞回天空。
涛说,唉哟好险,要知道,我能对付鬼,却对付不了这大怪物。
我说,你不是说,真正的捉鬼师是不喊急急如律令的么?
他说,我喊了么?
我说,喊了。
他说,哦,想起来了,情急下,老本行使出来了。
我问他,你还有老本行?
他说,是呀,很多年前,我在京城前门唱戏。后来生计难为,改去算命。经常做些法事。不过骗人钱财,混吃混喝。
我说,那时候,你经常喊急急如律令?
他说,那必需的呀,不喊的话,那些老爷儿谁会相信。直到后来,我遇到我师傅,真的学会了捉鬼术,什么也不喊了就去消灭了鬼,反而人家不信我了。唉,这世道。
我说,世人皆不自信而信它。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说,行呀。你这词,一套一套地。性子改了,连嘴都会说了?
我说,那是我师傅说的。
涛在珠网重生,蝙蝠的粪便积山的涌道内高喊,纳摩西多,明鬼不做暗事,出来一较高下吧。我让你一个小拇指头。
涛的纸符引燃的光明惊飞了倒挂在头顶的堡顶上的密密麻麻的小蝙蝠,它们扑腾着飞向它们眷恋的黑暗或者阴影。
纸符燃烬,火光跳跃在涛的指尖。
小小的光明便依偎在了古堡内无边的黑暗里。
涛走前。我紧随其后。
涛说,看到他没?
我说,没有。但是有种感觉,他回棺材了。
涛说,看不见,看见,感觉到,你捉鬼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说,哦。
涛说,你想过为什么没?
我说,你刚刚说完我才意识到这件事情。
涛说,唉,如果不是有我,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领悟力最高的捉鬼师了。
曲折的涌道,破败的台阶,残缺的楼梯,一路行来,无所阻滞。
那个师傅曾经让我看到的棺材再次出现在面前。
我清晰地感觉到里面丰盛的耶摩咖蓝正急速流动,积蓄着越来越强大的能量。
涛对着棺材喊,人妖,你还记得美琛么?
棺中传来的声音仿佛是锈坏的铁器摩擦那般,难听之极。
棺开,拥有腥红的双眼嵌中的苍白干枯的脸的男子说,原来,短短几年,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涛说,你不死不活,到处害人,今天,我来为一个朋友讨点债,不多不多,只要你灰飞烟灭就可。
纳摩西多怪笑,说,半调子的法师,真是不懂得珍惜活着的美好。
涛说,伙同贞子,连带那吾,重伤鬼七美琛,抢走她的魂器,这账今天该还了。语落炎起,漫天焰火汇织成海,棺木在火中燃起。
涛操控着焰火如龙,追击着龙头前的鬼十。
鬼十呼喝一声,蝙蝠群涌而来。张着的嘴里牙锋齿利。
那些蝙蝠兵分两路,一路袭击我和涛,另一路竟然不畏死亡,汇成一道黑线。
在那古堡的地下,火龙与黑线迎头撞在了一起。
焦糊的味道充盈整个空间。火势弱了下来。那断火保帅的蝙蝠全全死亡在那火焰里。
那些牙咬在我们身上前,心生冥动,黑色的冥波在火光的明亮中,成为这黑暗的地下里,更浓烈的黑,冥的黑光成盾,挡在我与涛身后。
那些冲来的蝙蝠黑压压地撞击在冥上,他们身上的耶摩咖蓝触冥而失,转眼失去生机,瞬间成死物纷纷坠落在地。
我的心里,感觉有无数的雨点,散散落落,打在上面。
涛咬一口手指,以血为引,将一颗佛珠投入那势弱的火海。卐字诀的法印跃然金光,火龙重新仰头飞旋头顶。
石柱背后的衣角暴露鬼十的踪迹,涛操纵火龙直扑而去。
可那个柱子倒下来,直砸向我和涛的所在。
涛只能专注于火龙。我是他极力演出时背后守卫的盾。
那根石柱撞击在冥上时,我才知道,原来冥对于这样的凡物,竟然真的毫无抵抗力。
石柱撞冥,波动而心痛。那石柱压在冥波上,也压在我的心脏上。
好沉重的感觉,我感觉到心脏努力地跳动,却又无可奈何。
有些眩晕,像是体内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