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们当编剧的嘴皮子厉害,我说不过你。等我哪天去找你,我不习惯欠人情。”丁骁扔下这话就走了。
云槿正为他的狂妄嚣张而郁闷,忽见他又转了回来,故意仰起脸,不看他。
丁骁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等我走了你再看,这回我真的走了。”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云槿才松开手,一看手里的东西,顿时百感交集。那是一个精致的复活节彩蛋,打开后里面是一辆做工精细的小马车。
五六岁的时候,她去丁家玩儿,看到丁骁正拿着这个彩蛋跟他弟弟丁骥显摆,她也好奇地伸头去看。
“这是什么?真好看。”她见都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小玩意儿。
“复活节彩蛋,马车是用蛋黄做的,外面扫了金粉,可以吃的,你尝尝。”丁骁信口开河地戏弄云槿。
云槿接过去真的用牙一咬,差点把牙给硌掉了,丁骁在一旁很可恶地大笑。
快二十年了,想不到他还记得这个彩蛋,云槿心头一阵酸涩。
本以为丁骁只是说说,云槿没想到他真的会找上门。他告诉她,他的车就停在他们单位对面的马路上。她不由自主地走到窗户边张望,明知道有行道树挡着看不见,却仍存着侥幸心理。
以前每次丁骁开车来京剧团接云槿都是不下车的,只有这次,他破例走下车。云槿从剧团出来,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阳光透过树叶照耀在马路上,这是个美好的下午,隔着条马路,云槿看到丁骁站在路对面向自己招手,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企盼着有这么一天,他来接她放学。从小学等到大学,从大学等到工作,等啊等,等啊等,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年,她逃课去他的学校看他参加知识竞赛,却在他夺冠后悄悄离去。他被那些漂亮女孩团团围住,根本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丑小鸭。
那些年,每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她都会买一个礼物,却从来没有勇气送出去。他得到的爱和关注太多了,她不想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他嘲笑廉价。
那些年,他去国外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了金牌,回来时给身边的朋友带了礼物,也给她带了一盒松露巧克力。她一直舍不得吃,直到全长了白毛,被弟弟小白好一通嘲笑。
怀着一颗躁动的心,却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他的欢笑和忧伤里从来没有她,她只能在企盼中度过一个个春秋和冬夏。
也许,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这么一个人,承载着年少时的幻想和憧憬,暗恋的刻骨铭心,却永远也不会说时光匆匆、相聚短暂。直到再也见不到他,也听不到他任何消息,然而在心里,却永远记着最初的他。
走着忍着
醒着想着
看爱情悄悄近了
冷的暖的
甜的苦的
在心里缠绕成河
曲折的心情有人懂,怎么能不感动
几乎忘了昨日的种种,开始又敢做梦
我决定不躲了
你决定不怕了
我们决定了让爱像绿草原滋长着
天地辽阔相遇有多难得
都是有故事的人才听懂心里的歌
我决定不躲了
你决定不怕了
就算下一秒坎坷,这一秒是快乐的
曾经交心就非常值得
我要专注爱你不想别的,没有忐忑
呆立十几秒,云槿等情绪克制住以后才穿过马路。
“你早来了啊?”云槿跟丁骁微笑。
“还好,到了十分钟。”丁骁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支淡雅的香雪兰给云槿。云槿接过去,诧异地看着他。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他怎么会知道?
丁骁却只笑笑,没有解释。云槿低下头,强忍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装作在闻手里白色的花朵儿。
他这样笑,真是好看,云槿不知道自己是被花迷住了,还是被他迷住了。那天傍晚的香气,让她很多年都不能忘怀。
丁骁有心讨好别人的时候,跟他相处还是挺愉快的,以至于云槿很快就把他曾带给自己的伤心抛至脑后,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心照不宣地相处了近两个月,彼此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令自己不满意的缺点,也就认可了这种关系。
只要有时间,云槿就亲自下厨,琢磨各种吃的。她知道丁骁爱吃,有心投其所好。而丁骁也欣然接受了她提供的各种恋爱福利,有时候临时想起要吃什么,会打电话跟云槿说他又想吃那什么什么了。云槿的手艺比厨师还好,亲自做好了带给他。丁骁在各种美食的攻势下,简直离不开她了。
“哎,你的手怎么了?”丁骁在某次约会的时候,吃饱喝足了才注意到云槿右手上红了一片,好像还起了水疱。
“炸牛肉卷的时候不小心被油烫了,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云槿无所谓地把手拿开,并不想在丁骁面前表现得弱不禁风,而且她也不能确定丁骁对自己有没有那份怜香惜玉之心。
“不会留下疤痕吧,要是留疤就得不偿失了,去医院看过了吗?”丁骁总算有点良心,没忘记这一饭盒的美食是谁带给他的。
云槿摇了摇头,“没去医院,我自己抹了烫伤膏。”
炒菜做饭时被油烫一下,或者是切菜切到手,小伤小痛的,哪里值当去医院,一看丁骁就是没进过厨房的人。
“嗯,你不去也行,先观察两天,要是总不见好,就去找医生看看。”丁骁把吃空了的饭盒盖起来,装进云槿带来的手提袋里。
他们几乎每天中午都要这样见一次面,在丁骁公司附近的茶座,点一壶茶,两人一起吃云槿带来的午餐,一边吃一边交谈。两人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中西合璧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饭后一壶茶可以消食去脂,颇合养生之道。
丁骁是那种出众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他们的这种约会进行了一个多星期,茶座的女服务员们就都认识他了,偶尔会趁着云槿不在找他搭讪。有时云槿从厕所出来,看到丁骁跟那些女孩儿说笑,只当没看见。
不管怎么样,丁骁把她和别人分得还是挺清的。
有一次他俩吃完饭,看时间还早,便在单位附近轧马路。遇到丁骁一个同样在午休时间出来轧马路的同事,丁骁给他俩作介绍。
“这是我同事XX,在我们楼下的办公室。这是我女朋友孟云槿。”
丁骁大大方方地介绍,云槿也坦然跟那人握手寒暄,心里乐开了花。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丁骁把她介绍给他的熟人和朋友,没有任何犹豫和隐瞒。
牵着丁骁的手,云槿心头溢满了幸福,路过一家玩具店时,她有意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丁骁扭头看她。
云槿指了指玩具店里的毛绒玩具,“我想进去看看,买一个放车上。”
“你有车吗?你每天不都是挤地铁吗?”丁骁脑袋很不开窍地问。
“放你车上。”云槿解释给他听。
丁骁看看那些大小、颜色各异的毛绒玩具,勉为其难道:“放我车上?给别人看到多不好。”
“没关系,可以买个小一点的。”云槿执意要买一个毛绒玩具给丁骁放车上,并不是因为玩具本身,而是她也想撒回娇,看看丁骁作何反应。
“真无聊。”丁骁虽然这么说了,还是跟她一起走进店里。
云槿挑来挑去,挑了一个小小的泰迪熊,付了钱之后,硬塞给丁骁,非让他拿回去,丁骁拗不过她。
于是那个下午,丁骁鬼鬼祟祟地抱着个泰迪熊往公司的停车场跑,生怕给同事看到。跑到自己的车旁,他飞快地拉开车门把小熊给扔了进去,长吐了一口气。
家里人知道他俩又在一起之后,认定了他俩有缘分,开始了新一轮的人海战术。所有人结成了统一战线,催他俩赶快结婚,生怕他俩不赶快结婚就会生变。
丁骁可没想过这么快就结婚,他那时候只是觉得云槿性格不错,是个过日子的人,又一直苦恋自己,给她个机会跟她处处而已,哪那么快修成正果。
还有一件事,丁骁也觉得不大称意。在跟云槿处了四个月零十八天之后,丁骁赫然发现,小半年都耗过去了,他俩居然还没把好事办成,说起来,他还是满期待她略显丰腴的身材的。
对女人来说,确定恋爱关系是两人一起轧马路、看电影,是拥抱、接吻;但是对于男人来说,一段关系要落到实处才算。
有了这样的心思,丁骁开始主动找机会。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他很重视这个问题,觉得还是先试试的好,万一两人不和谐呢,婚后才发现岂不是太晚了,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性福的。
丁骁很聪明,他并没有表现得很露骨,只是每次约会时小动作多了起来。云槿虽然觉得纳闷,可也不是没有常识,正常男人恋爱的时候不可能不毛手毛脚,只要他不太过分,自己也没必要那么保守。
时间长了,他就过分起来了,尤其是开车等红灯的时候,总爱把手放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专拣她敏感的地方摸。
“丁骁,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爪子,路上都有摄像头,万一被拍下来多丢人。”云槿忍无可忍,把丁骁的手从她衣服里扔出去。这家伙在她身上又抓又捏,手上力道还那么大,隔着衣服都让她疼。
“肉肉,现在是红灯时间,咱俩又没违法,你怕什么?”丁骁才不在乎呢,云槿把他的手扔出来,他又放了回去。云槿再次把他的手扔了出去。
“你这样矫情,我要生气了啊,都什么年代了,摸摸也不可以?等将来你老了,皮肤松弛,肌肉下垂,想让我摸我都不爱摸。”丁骁假装皱着眉,其实他没怎么生气。
云槿狠狠地瞪他,挖苦道:“你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薄情无耻的男人!”
“你可以在皮塌肉松之前先把我甩了啊,这样不就可以有别的老头儿继续摸你了。”丁骁讪笑着说。
云槿气极,也顾不上风度了,伸着修剪得尖尖的爪子对着丁骁张牙舞爪。两人打闹间,云槿无意中挠到丁骁的下巴。
只听他疼得叫了一声,云槿望过去,见他下巴上一道血印,心里懊悔,自己怎么下手这么重,赶紧安慰他,“阿姨疼你,不哭不哭啊,给胖阿姨看看要紧不要紧。”
“疼——”丁骁撒娇有一手。
云槿轻抚着血印,柔声道:“还好没出血,你回去注意一下,这几天不要刮胡子,等印子下去以后再刮。”
眼见心上人因为自己受了伤,云槿母性大方,主动抱着丁骁,让他可着劲儿在自己身上乱摸乱蹭。
跟丁骁在一起之后,云槿才发现,原来男人也喜欢撒娇,撒起娇来就像小孩儿。她弟弟也这样,二十多年了,一逮住机会就跟她撒娇,姐姐长姐姐短,比叫妈还顺溜。
丁骁抱着这一堆柔软,手感好得令他心里直打颤。果然胖的比瘦的摸起来舒服,以前的……可没这样质地的。
“肉肉,咱俩不去看电影了,去酒店吧。”丁骁心猿意马,开始盘算起来。
云槿摇头,“这么早去酒店干吗呀,我不去,还是去看电影吧。你不是说你特喜欢看詹姆斯·卡梅隆的电影吗?”
“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呀,去酒店。”丁骁把车发动起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今晚把她给办了,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眼看着丁骁把车往最近的酒店开,云槿急了,车没停就想拉车门。她都想好了,哪怕摔一大跟头,鼻青脸肿,也比无缘无故失了身要好。
丁骁见她一根筋,怕逼急了她,她给来真的,只得赶紧靠边停车。两人从车里下来,他骂道:“你存心找死哪!是不是今儿我车不停,你就得跳车而去?”
“咱俩现在只是恋爱关系,没必要一下子把距离拉得那么近。”云槿坚守底线。这也是姥姥教她的,女人没底线,就得不到男人的尊重。
丁骁像看个怪物似的看她,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肉麻话都白费了,腹诽一句京骂,耐着性子,“那你觉得咱俩得到哪个地步,你才能让我如愿?”
“怎么着也得结婚以后吧。”云槿漫不经心地说。
她早想好了,像丁骁这种花花公子不可能这么早就答应结婚,他周岁才二十六。他不答应,正好借机考验他。他要是经不住激,答应了,那正好,早点结婚以免生变。
“那就结,谁他妈不结谁是孙子。”丁骁以为云槿和其他女人不同,至少不会拿结婚来威胁他,没想到这女的要是鬼迷了心窍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当下有些负气。
云槿瞄他一眼,悠悠地道:“结婚又不是儿戏,你说结就结?总得征求双方父母意见吧?你得亲自登门跟我爸妈提亲吧?爸妈把我拉扯这么大,不是白给你当媳妇儿的。”
“孟云槿,我发现你还真挺得寸进尺的,你当我真的非你不可了,是不是?”丁骁最气女人跟他拿乔,尤其是用结婚这种事来跟他拿乔。
“既然你丁大少爷觉得我得寸进尺,那咱俩以后也没必要再见面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相忘于江湖,各奔东西。”云槿转身而去,自己打了辆车。态度之傲慢,搞得丁骁很想踹她屁股。
出租车上,云槿回头看到丁骁还一手叉腰站在车前,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吵都吵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回丁骁能主动来找自己,才真的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有分量;不然的话,他就是玩玩。
然而,丁骁两个星期都没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