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于水面,两人坐定后,谢衣很直截的说:“只因我不便在外人面前露了形迹,故此这般隐身来见谢兄,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也许伴随着这番话语,谢衣还对着谢偃揖手施了一礼,但是却没有人能看到。
谢偃温和的说:“叶兄何必如此见外,我能理解叶兄的隐衷,因此隐身亦是无妨,只是……不知如此隐去身形所用的,可是潜行术一类的术法么?”
谢衣笑笑,说“谢兄博闻强记,学识广博,在下一直自叹不及,然而这一次,谢兄却是猜错了。”
谢偃亦呵呵一笑,说:“叶兄说笑了,正如庄子所说,以人之至为渺小,岂能全知这世间无涯之知?我平素所知者,不过书卷中得来而已,怎敢以广博自居?”
“谢兄过谦了。”谢衣言语中依然带笑。
谢偃不舍的问:“却不知,叶兄这般隐去身形,究竟所用的是何种方法?”
“说起来……乃是曾有一位故友,给了我一只隐蛊,这隐蛊服下后,便可自令人隐去身形,此蛊术之秘不可探知,然而用起来,看样子效果是很不错的,哈哈。”
“哦?隐蛊。”谢偃语气中有赞叹之意:“记得我的故人中,亦有一位精通蛊术、且天份极高之人,我一直以为,他的蛊术造诣乃是世间无人能够比肩的,然而今天见到这隐蛊,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更为高明的蛊术,竟能够将人如此彻底的隐去身形,实在是……令人感叹啊。”
谢衣心中明白,谢偃所说的那位故人,其实与给他隐蛊的故人就是同一人——正是流月城中那位让众人望而生畏的七杀祭司大人。然而谢衣虽然明白,却又不能道出实情,只好在心中暗自偷笑着。
又与谢偃闲聊几句,谢衣问起谢偃这半日的情景。
于是谢偃简要而清晰的将这半日的经历讲给了谢衣听,除去朗德那里与流月城有关的部分,其余的,都尽数说了。
越听到后面,谢衣心中大呼不好,这几个熊孩子,居然误打误撞的解开了那个费心上了锁并且加了封印的桃园仙居图……
“谢兄,你怎么能允许他们随意翻看你的书卷呢?”
谢偃笑笑:“呵,我看乐无异那孩子机灵可爱,天份又高,况且此前叶兄也曾说过,这孩子偃术水平尚可,所以我萌生了私心,心想若能好好培养他,日后定能成为一代偃术大师,于是,便许他任意的翻看我书房之中的书卷图谱。
另外,我倒觉得多亏了这几个少年,发现并且解封了那阿阮姑娘,否则,若任由那姑娘困于画卷之中,也终究显得残忍。只是奇怪的是,这画卷中出来的阿阮姑娘,口口声声似乎与我很熟的样子,我却对她几乎没有丝毫的印象……说来,此事很令我困惑不已。”
谢衣心中暗急,那阿阮乃是自己有意以岩心玉诀封印的,算起来,已恰好将近百年,封印快要自行瓦解了,本还打算着待这段时间的事情过去,便再去加固一次封印的,没想到,竟这样被这几个少年扰乱了他的用心。
因为谢衣知道,阿阮的灵力泻的很快,如果不以此方法将她封印的话,至多只能再支撑不到一年,便会重新化为露草。从露草再一次化为人形,已是不知多少年后,那时,真的是人事皆已茫茫,而她亦定然不复记得此一生的一切……每一次的化生为人,都那样短暂,以至于还没明白这世间的美好,心智还只如孩童,便又会因为灵力散尽而变回露草的模样……
于是他一直在设法寻找着能够固住阿阮灵力的办法或法宝,但一直没找到。只有找到了那办法,到时再将阿阮解封,才能使她真正的像仙子一样,长久的活下去,才能强过这如同清晨露水般短暂而简单的每一生轮回。
然而这些,谢衣此时没有办法告诉谢偃,于是终于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说:“百年前的事情,活的太久了,或许真的有所遗忘或者混淆也难说,谢兄不如再好好想想也好?”
谢偃点头:“叶兄说的是,我已经在怀疑,我似乎是失去了百年前的一段记忆,不仅这一件事,那段时间中发生的许多事,仔细想想都觉得十分模糊,而这些,根据那位阿阮姑娘的述说,我在百年前是曾去了一个叫捐毒的地方,是为寻找一枚指环。
然而不知在去捐毒的时候,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以至于我无法想起那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长久以来,我一直对那段时间的记忆缺失心存疑虑,而这一次,终于使我确定了我所疑惑的并非是凭空生疑,所以,我决定,要再去一次捐毒,或许能够发现什么线索,以解开心中的这些迷团。”
谢衣听到谢偃这样说,心中一惊。
谢偃所说的事情,谢衣是全都再清楚不过的,然而这短短的一个下午,所发生的事情竟如此之多,这几个孩子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安排,让他大感出乎意料。
听到谢偃要去捐毒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洗去他与此相关的记忆,包括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因为谢偃去捐毒这件事,是完全不在计划之中的。
然而谢衣也很清楚,对于这些已经发生的事,自己是完全无能为力,没有办法阻止的,甚至也不能再改变阿偃所做出的决定,因为那三个少年人以及阿阮,都看到了这一切,都听到了阿偃的决定,并且还决意同行。这种情况下如果阿偃在行为或者想法上有任何改变的话,必然会露出破绽。
而那三个少年人以及阿阮的思想是无法改变的,记忆是无法清除的,也更无法阻止他们对外人说出这些事,那么,只能任由事情自己发展了。
还希望阿阮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灵力流失的不要太快才好。
此外,阿偃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捐毒,便只能由他去了。
或者,自己也跟着再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