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上画着的,是上古之时,这里曾是一片充满生机的绿洲,绿树满山,繁花遍野,中有清澈的河流穿过,画中之人,皆是上古的衣着,生息劳作,祭祀神明,那居位于正中的,正是神农神上。
谢衣正专心的看着,谢偃亦走了过来,也站在壁画前抬头观看起来,谢衣怕谢偃撞到自己身上,轻轻的往一旁挪了几步,随后又转身去看另一幅壁画。
谢偃看了片刻,便有所发现般的喊来了乐无异几人一同前来看这壁画。只听到谢偃对众人推测说,根据画中的内容,将这枚国宝指环赐予捐毒人的,应当正是神农神上。
阿阮听到这里,忽然有所感念,向谢偃求取那枚指环一观。
谢偃似乎不忍心看到阿阮感怀神农神上的伤感模样,于是将指环交到了阿阮手中,并略劝慰了两句。
令在场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指环一入阿阮手中,便开始隐隐的发出淡绿色的光,随即绿光越来越亮起来,那指环与阿阮之间形成了相互感应的灵力流,在这灵力的感应与波动下,指环自浮起于空中,变成了一只淡绿色的剑柄。
这一切,似在意料之中,其实又远在意料之外,谢衣虽然早已经考据并推测出,阿阮应当是与昭明剑心有着某种尚不可知的联系,但是,阿阮的灵力竟然唤醒了那枚指环,指环因受到阿阮灵力的感应,重新变为了昭明剑柄,倒着实让谢衣感到惊奇。
……当初原本的计划,是待找到了指环之后,去神女墓中寻找让剑柄复苏的办法,但眼下看来,这趟麻烦竟是可以省下了。
阿阮与昭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谢衣正在冥思苦想时,又有一人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对着阿阮便大声的呼喝,让她放下那昭明剑柄。
谢衣此前从未见过乐无异所带的晗光剑的剑灵,此番是第一次见到。
只听乐公子称呼那剑灵为禺期。
禺期!
据上古秘闻中记载,禺期乃是天界的铸剑师,神剑昭明便是他所铸造,后因种种原因,被贬下界,在下界又铸造了晗光剑。这上古秘闻就连流月城生灭厅中都没有存册,乃是谢衣在海市中那家售卖三界典籍、名为‘四海同尘’的店里看到过的。据店主说,那本书独此一本,十分珍贵,因此店主舍不得让与谢衣,只看在交情的份上,收了谢衣五百两银子,允许他在店中读过一遍。
所以谢衣才略知道一些关于禺期的事情。
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见到这位上古时期的铸剑师。
竟是如此!
苦寻了百年的昭明剑,一夕得了线索,竟连铸剑师都现身于前,这真是莫大的惊喜……当真是如俗语所说,或时运不济,或一顺百顺……
而乐无异这傻孩子,竟不知剑灵前辈正是铸造了昭明的铸剑师……不过,这世间知道此事的,怕也没有几人……
谢衣在一旁看着剑灵禺期与那几人言语往来,却始终未说破这两把剑的过往及关联,亦始终没有透露出他铸剑师的真实身份,于是那些半句不全的话语,倒显得这铸剑师前辈出言生硬,不近情理一般。
本来谢衣还打算日后寻找机会结识这位铸剑师前辈,以获知更多关于神剑昭明的信息,但看此前的情景,这铸剑师似乎并不是很容易向外人敞开心扉去交流的,毕竟,也许是因为看过了数千年的悲喜祸福,又能有什么事让他真正介怀呢?
自己即便是有心结识禺期前辈,恐怕他也未必搭理自己……那么烈山部的忙,他也未必肯帮罢……
又听那禺期前辈继续以半生硬的语气对阿阮说:“……哼,什么巫山神女,当真贻笑大方……”
谢衣暗自直摇头。他其实在初识阿阮时,就知道阿阮不是神女,而是灵体,但是他一直没有说破,一直假装她是神女,只为她能开心。而此时,这禺期前辈一开口就否认了阿阮的身份,并且出言毫不客气……这禺期前辈,还真是心直口快啊……不知阿阮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看到剑灵禺期最终同意让阿阮保管昭明剑柄,谢衣才略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听到禺期所言,昭明可斩断世间一切灵力流动,谢衣便更有些担心阿阮的灵力与性命了。但愿她能再多支持一些时日……
此事刚刚争出结果,从祭坛外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
来人是狼王安尼瓦尔和他的随从。他们,是为乐无异身上所带的晗光剑而来。
双方言语相争间,谢衣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古剑晗光,竟曾经是捐毒国大将兀火罗的佩剑。……难怪,对这把剑总有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这晗光剑上所带着的隐隐剑气……记得百年前自已夜盗捐毒国宝指环之时,在捐毒城外被禁卫军追击拦截,那名禁卫军首领手中拿着的,此时想来,应当是这把剑无疑了,正是这把晗光,几乎打到自己没有还手之力,以至于心脉气逆,功败垂成,空余百年遗憾……
又见那狼王安尼瓦尔与乐无异说着说着,终于打了起来。谢衣在一旁看着,不禁心中暗暗替无异捏了一把汗。那狼王看上去身体魁梧结实,与他相比,乐无异就像个孩子,平日大概也多是养尊处优,实战经验又少,怎敌那安尼瓦尔半生驰骋马背,纵横西域,未遇到过敌手……
然而再看下去,谢衣却发现乐无异这孩子十分的机灵,并不正面迎敌,而是左右腾挪,在暗中布下了偃甲机关,百般招架之际,终于寻到一个空隙,触发了所有布好的机关,一举战胜了安尼瓦尔。
谢衣在心中暗暗叫好,对这孩子的欣赏更多了几分。
再看阿偃,脸上竟也流露出了赞许之意,虽然未动声色,却是掩盖不住的骄傲表情。
这阿偃,竟是何时收了乐无异为徒的呢?到底是自己的偃甲人,心思常和自己是一致的,这倒也好,白捡了一个徒弟。想到这里,谢衣暗自笑了笑。
再看那安尼瓦尔与乐无异,一场激战下来,乐无异身上所带着的一个佩饰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狼王抢上前去看,同时从自己怀中拿出了一个一般模样的佩饰。
又是一番言语的对质与辩白,安尼瓦尔认定了乐无异正是他在战乱中失散的弟弟。
……
世上,怎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之事……谢衣想起,十七年前,捐毒国灭的那个晚上,他曾在一个苦苦支撑的妇人手中救下过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之后将那婴孩送到了大将乐绍成的帐前……之后那婴孩的去向,他再不知,没想到,眼前的这乐无异,乐绍成与傅清姣之子,难道竟是他十七年前救下的那个孩子么,难道又正巧是兀火罗的孩子,当年那名捐毒禁卫军首领的后人么?
怎会如此的巧合?
这冥冥中,有着怎样的缘分与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