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灾”降临的最后时刻,腾讯融到了救命的钱,这让它得以在灾难中侥幸逃脱。但是真正让腾讯活下来的,并不是IDG、盈科或MIH,而是一种新的业务模式。
2000年初,日本电信运营商NTT DOCOMO公司的一项新尝试引起了马化腾的注意。这家企业在1999年推出以“i-mode”为品牌的增值服务,它与一些内容提供商合作,向客户提供各类有价值的内容,诸如漫画、游戏、图片下载及听音乐等等,由NTT DOCOMO代内容供应商收费,然后两者进行利润分成,由此形成了通话业务之外的无线增值业务。
“这不正是我们在咖啡馆里谈过的事情嘛,无非把寻呼机改成了手机?”马化腾对张志东说。他描绘出了一种生意模式:鼓励拥有手机的OICQ用户通过短信的方式进行注册,开通“移动OICQ”,这样就可以把电脑与手机打通,实现双向交流,腾讯把用户引导到手机上去,产生内容,然后与移动运营商分成。这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模式。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曾李青当即决定找手机运营商谈谈。他找到了有朋友关系的深圳联通。联通的人听着觉得可以一试。此时OICQ的同时在线人数已达到了10万人,是一个不错的促销平台。每年的5月17日是国际电信日,这一天,电信运营商都会推出一些优惠活动。于是,在2000年的5月17日,深圳联通向深圳市民推出了名为“移动新生活”的促销方案,其中,“移动OICQ”是与腾讯公司联合展开的,OICQ的用户在自己的联通手机上注册一个移动OICQ号,即可通过短信平台,发送信息,并实现手机端与电脑端的实时信息互通。“当时搭了一个试验性的系统,但是联通并没有把收费功能开发出来,不过,我们还是高兴的,因为至少能跑起来了。”马化腾回忆说。
腾讯与深圳联通的这项合作,引起了曾李青的另外一些前同事的注意。
就在2000年4月,一家新的、专业从事移动通信业务的手机运营商正式从中国电信公司剥离了出来,它的名称是中国移动通信集团公司。此时的中国电信是一家年营业收入高达2295亿元的高盈利性垄断企业,而被剥离到中国移动的均是一些入职不久、从事边缘业务的年轻人。谁也没有料到,它在不久后将迅速膨胀为一家巨型公司。
中国移动成立之后,便开始研究增值业务模式。广东移动的深圳分公司同时注意到了NTT DOCOMO公司的模式以及腾讯与深圳联通的合作。2000年8月15日,成立不久的深圳移动即与腾讯签订了“即时通-移动OICQ”业务的试运行协议,协议规定,该业务先在深圳地区运行一个半月,随后正式在广东移动全面推出。4个月后,中国移动全面拷贝“i-mode”模式,正式推出了移动互联网业务品牌——“移动梦网Monternet”,中国移动向社会征召电信增值业务合作伙伴,收入以3:17分成,增值服务商得大头。在首批签约的三家合作商中,包括腾讯、灵通和美通,全部是注册于广东的中小企业。
在技术上,短信增值服务并没有什么突破,甚至它只是运营商在现有技术水平上的应用性试验,而且在西方国家——尤其是被视为标杆市场的美国——并没有先例可循,因此在一开始它并不被看好。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移动梦网”在未来的几年内竟然出乎预料地如野花般绽放,不仅成为中国移动成功崛起的关键之一,而且还意外地救活了在亏损泥潭中无所适从的、年轻的中国互联网公司们。
中国的手机用户对手机短信的热情也许是全世界最高的,尤其是与美国用户相比,几乎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美国人爽朗直率的个性使得大多数人更喜欢直接通电话,在他们看来,用短信的方式向人表示祝贺是失礼的。有数据显示,在美国手机用户中,利用手机发送并接收文字短信息的比例只有5%。用户在办理手机入网手续的时候,只关心通话质量、通话资费,对手机的样式和短信、上网等增值功能几乎不关心。2000年前后,很多人用的手机都是特别老的型号,根本没有短信功能。因需求的不足,美国各大电信公司对提供短信服务也无热情。长期以来,不同的移动通信公司之间无法实现短信息互换,这与亚洲或欧洲运营商的开放有明显区别。另外,美国手机付费大多是每月固定金额,从20多美元到100多美元不等,并且从晚上7点或者9点开始就全部免费,而手机短信大多需要单独付费,发一条信息的费用高达10美分,其过高的费用也成了阻碍手机短信发展的因素。
相比在中国,情况则恰恰相反。这里的手机通话费很昂贵,一角钱一条的短信显然更加合算。中国人含蓄的个性,也使得人们更乐意用短信的方式互相问候,表达自己的情感。这种消费特性上的微妙差异,造成了不同的商业模式。随着手机的迅速普及,这种反差变得越来越戏剧性,在2002年,全美国的手机用户发送短信息的总数为81亿条,但中国人仅在2004年春节7天长假期间就发送了70亿条。到2006年,美国全年短信量比不上中国春节一天。正是中国人对短信的热情,给予了中国移动以及内容供应商们以极大的创新空间。
当然,这种景象在2000年下半年还很少有人能够看得清楚。在这一年,中国移动的短信收入仅有1000万元,即10亿条次的发送量。不过,对于腾讯来说,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微光。“我们好像看到钱了。”曾李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