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厅,她看到了魏星沉,还有靠在他怀里泫然欲泣,惊慌失措的艾而蓝。
旁边还站着一群不知名男子在争执什么,骆翘拉着她走到陈烁身边问,怎么了?
陈烁看了她一眼,抬着下巴朝人群中央一个跋扈的醉酒男子点了下,低声解释,他喝醉了,非礼了艾而蓝,艾而蓝跟他起了冲突。说着又点了下旁边的老者,无巧不成书,这个人来头不小,刚好是公司的大客户。非礼艾而蓝的就是他儿子。
魏星沉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醉酒男子,却对一旁威严的老人开口,秦总,我还以为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魏星沉,是你女人先挑逗我的。醉酒男子不服地插嘴打断魏星沉的话,我没非礼她。别开口闭口拿公事说事,当年如果不是我们给你大单做,你现在能做到这个位置吗?!
陈烁冷笑了下,陆尘埃站在他身边,听到他低不可闻地说,狗仗人势。
这本是莫天赐的地盘,理应莫天赐出面调解,但陆尘埃转头看莫天赐,发现他只是双手环胸,看好戏般站在一边。而在陆尘埃看向他时,他也仿佛有预感准确无误地朝她看来,嘴角轻轻扯动着上扬,眼底的戏谑毫不遮掩,看来他绝对不会出面。
陆尘埃眼色一转,看到老者已经将醉酒男子拉到身边,微笑着对魏星沉道,魏总,这是个误会,犬子一喝多就容易做糊涂事。说着还气急败坏地拍了醉酒男子一巴掌,还不快给魏总和艾小姐道歉。
爸……醉酒男子意外地看着老者。老者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醉酒男子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对魏星沉道歉,对不起,魏总,我不知道是你女朋友,多有得罪。
旁边的陈烁冷哼,对眼前的形势,低声跟骆翘和陆尘埃解释,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听说了星际国际准备注资我们,以后我们合作他们得利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了。如果现在中断合作,他们想去另外找给这么高利益的公司难于登天。
行星国际?骆翘惊呼,那可是本省著名集团。陈烁得意地点了点头。
陆尘埃看着站在场中央,与老者周旋的魏星沉,她一直都知道他非池中物,也一直相信他会拥有很好的生活,但此刻看着眉眼英俊,笑容疏离,与艾而蓝同站一线的他,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离她很远很远。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挺拔血性的少年,他不会像年少一样需要用武力用拳头去保护一个人。如今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凌驾于白云之巅,只消他一句话,一个表情,对方便会俯首称臣,割地退让。但躲在他怀里被他保护的那个人,却不再是她。
再也不会是她。
陆尘埃忽然想到,大二那年,魏星沉为她打架的事。她跟骆翘晚归,碰到猥琐的出租车司机,下车时她们跟他吵了起来,出租车司机仗着夜晚,对她们动手动脚。被来接她的魏星沉看到,动手打了起来。
魏星沉一直都以冷静自制出名,那时身边的人都说,唯有与她有关的事,魏星沉才会失去分寸。
眼前,魏星沉和老者很快已经调停得差不多了,陆尘埃看着魏星沉微笑着与老者握手言和,突然不想再看下去,她跟骆翘说我想去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骆翘拉着她。
她们刚走几步,在拐角处,听到几个女声小声议论。
喂,你们看到没,刚刚那个是艾而蓝啊!
看到了看到了,人比电视里还好看,怪不得被那个小开调戏……
嘁!另一个声音不屑道,拜托,就因为她漂亮所以大家都相信是她受非礼的吗?我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是她先朝小开身上撞的,而且还媚笑着跟小开打招呼。
啊?真的吗?其他两个声音充满惊奇。
我绝对没有看错,而且,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接着就有一个帅男人出来为她争风吃醋。
是哦是哦,你们认识站她旁边的那个人吗?长得好帅好有型!
哎,如果有这么帅的男人为我争风吃醋,我愿意被人一枪打死。
听说他们身后站的是皇朝的幕后老板……
女人天生八卦的关注点永远在男人身上,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操!一旁听到真相的骆翘愤怒道,艾而蓝这个贱人!魏星沉不过唱了首歌给你,她就弄这么大一场阵势!妈的!我今天不去废了她我就跟她姓!
骆翘。陆尘埃拉住她。虽然刚刚她也听到了那几个女生的谈话,奇异的是,她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气愤的感觉,此刻她并不在意艾而蓝是否弄虚作假,她想起莫天赐先前嘲弄的眼神,今天他不出面,也只是借此事让她明白她和魏星沉之间沧海桑田的距离罢了。
你怎么还这么面?!骆翘气急败坏。
不是我面,陆尘埃说,你以为你对艾而蓝动手魏星沉会无动于衷吗?
我会告诉魏星沉她欺骗了他!
蠢货。陆尘埃不在意道,女生之间的波涛汹涌,大多时候男人是不会懂的。你告诉魏星沉又能改变什么?只不过证明艾而蓝在乎他耍的一些小手段,太容易就会被原谅了。
骆翘望着她,定了定,忽然笑得特下流,她说,嗯,他们懂个屁,他们懂的只是女人胸前的波涛汹涌。
有一点帮助/就可以对谁倾诉
有一个保护/就不用自我保护
将这样的感触/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
感动得要哭/很久没哭/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笑着羡慕
时间是怎么爬过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陆尘埃在蜉蝣台上唱着《笑忘书》,骆翘跟泡泡在不远处的桌子跟一群纨绔子弟在玩骰子。骆翘张扬地笑着,拿着骰子盒摇得兴高采烈,而桌上几个男子或开心或专注地看着她,骆翘总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高调关注。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笑着羡慕。陆尘埃唱着这两句像是写给自己的歌词,想起那晚的事。
那晚,解决完艾而蓝被非礼的事后,他们就散了。
魏星沉理所当然地送艾而蓝,但他转过头却对陈烁欲言又止,陈烁怎会不懂自己老板的心思,立刻不动声色却又体贴道,我送骆翘和尘埃回去。
我和尘埃顺路,我送她回去。莫天赐打断陈烁。
不要!骆翘立刻挽上陆尘埃,我跟尘埃好久没见,她要去我家住,我们两个要说话。
陆尘埃知道骆翘是为她解围,而且她也想和骆翘像从前那样,躲在被窝里,通宵达旦地聊天。
但她知道,却并不是今天晚上。今晚,她没有精神,她拍了拍骆翘的手说,改天吧,我今天有些累。
骆翘担忧地望着她,但最终还是理解地上了陈烁的车。
陆尘埃上了莫天赐的车。从车窗里,她看到魏星沉护送艾而蓝上了自己的车,临行前,魏星沉朝莫天赐的车望了一眼。
陆尘埃知道,莫天赐贴的车膜,从外面看里面,完全漆黑一片。魏星沉其实并不能看到车窗里的她,但她还是迅速地躲闪了眼神。
莫天赐没有送她回家,而是按她的指示,一路载她到A大。
停在A大门口,莫天赐没有说话,但他眼里的嘲弄一览无余。
她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雄伟的大门,和里面寂静的灯火,心生恍惚。
魏星沉就是在这里为她打的架。那次,出租车司机很凶很彪悍,和他动手后魏星沉很快落了下风,她跟骆翘打电话求助莫天赐,莫天赐很快赶到,而同时,司机的同伙也赶到了。
那简直是一场血战,且第二天上了本市新闻。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魏星沉眉边那道长长的伤口。为了救被偷袭的她,他被那个大汉手上的钥匙直接插进了眉边。
深达六毫米的伤口,缝了五针。
那天晚上在医院,陆尘埃看着整个头被包扎着的魏星沉,哭得惊天动地。
魏星沉那么完美无瑕疵的脸上,因为她,留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陆尘埃以为他醒来一定会伤心,甚至是怪她。却没想到,魏星沉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老婆婆,我毁容了,你要对我负责啊,以后不能抛弃我了。
那一刻,陆尘埃便发誓,她陆尘埃今生今世,只和魏星沉一个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否则,就让她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孤独终老。
莫天赐看着沉默的陆尘埃,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是那场血战,还有那个为她受过伤的他的好兄弟,魏星沉。
她的眼里,从来只看得到魏星沉一个人。所以她不知道,那天他接到她电话时的慌乱,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孩担心。
那天,他也受了伤。他和魏星沉一起扑向被偷袭的陆尘埃,魏星沉替她挨了痛,他却被人侧面袭击,慢魏星沉一步。所以他只能看着魏星沉眉边的血惊心动魄地流满整张脸,陆尘埃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却因为肋骨骨折,站在原地疼痛得无法呼吸。
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最好血流成河,这样,陆尘埃或许也会专注地看着他担心他。
但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一个人,她若不爱你,纵使你愿意为她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她也不会改变初衷。而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你,难过登天。
就如此刻,时隔三年,陆尘埃心心念念惦记的依旧是魏星沉。
不管他莫天赐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忽然心生愤恨,他不想再看她怀恋的眼神,不想再看她柔弱的深情,他冷漠地掐灭烟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启动车,挂挡,开车。
你干什么?正在愣神的陆尘埃从回忆里抽出身,警觉地问莫天赐。
他嘴角噙着寒意,眼里射出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一脸邪笑,你说,如果明天报纸上说我们在A大校门口殉情,魏星沉会怎么想?
陆尘埃望着忽然疯狂的莫天赐,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在最好的年华永失所爱。如果没有他,她不需以行走异乡平复失去。
他毁了她的生活,她的欢笑,分离了她和最深爱的男子,如今却依然不愿意放过她!如一个噩梦,一次又一次侵袭她的生活,让她明知道有希望尚存,却依旧毫无生路!
这三年的委屈和彷徨一刹那汹涌而出,陆尘埃心生凌厉,死,死有什么好怕!
既然活着也无法与他在一起,那不如就去死吧!只有死亡才能让一切消弭!只有死亡,才能让她永远都不会见到魏星沉!见不到,也便不会再爱了吧!她绝望地想。
那一刻,在夜色的蛊惑下,她忽然起身如一头疯狂的豹子,扑向方向盘,边抢莫天赐的方向盘边心灰意冷地尖叫,好啊!殉情!你要跟我同归于尽!我成全你!我们一起去死!
陆尘埃眼里疯狂的火焰反而让莫天赐怔了,他忽然想起当年自杀的妹妹,她那时是否就像此刻的陆尘埃一样,因为被逼到了绝境,才会想一死了之?
恍惚中,车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朝路边大树撞去,莫天赐猛地朝旁边弯下身。
伴随着一声冗长刺耳的刹车声和车身猛烈一震后的停顿,陆尘埃从莫天赐怀里缓缓抬起头,车撞在了大树上,白花花的灯光打在枯萎的树干上,周围黑暗一片,灯光处像一个深远世界的入口,神秘莫测。
陆尘埃从呆愣里突然清醒,刚刚她做了什么,刚刚莫天赐威胁她殉情,她竟然真的有赴死的决心,可是后来……在车撞向树干的那一刻,莫天赐却扑向了她保护她。
她想起莫天赐从前对她说的话,让一个生不如死的方式是,让她活着,让她看到希望,却永远都得不到希望。
是的,所以刚刚,这个恶魔,他并不是救她,他只是不想让她死的那么利索,他要慢慢折磨她。
而她,清醒后,她想起曾经告诫自己的话,不怕死,亦不怕活下去。曾经多难挨的日子她都挨了过来,她不会让莫天赐如愿。
她望着还在发愣的莫天赐,忽然扬起嘴角,像一个邪恶女巫一样冷冷笑着问他,你不是要去死吗?
莫天赐望着经历一场生死后却依旧冷静的陆尘埃,他没想到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了,面对死亡都无动于衷。原来,这些年,他不但没有让她爱上他,反而把她逼到了这种田地吗?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陆尘埃看着沉默的莫天赐,以为他是被刚刚的车祸吓到。
她骄傲地看着他,轻笑,我不会认为你救了我,这只能证明你怕死。
陆尘埃说完,以为莫天赐会像以往一样反唇相讥,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安静地启动了车,打方向盘,将她送回家。
一曲终毕,陆尘埃走到后台换了衣服。
陈烁给她安排唱歌的时间很随意,而且每天只让她唱一首。陈烁说这样才能吊起客人的胃口,而且为了方便起见,她上台唱歌和她下台后一直都是不同造型,台上她清亮长发,台下,她依旧衬衫,牛仔裤,机车帽,头发短短,辩不出男女。
换过衣服后,她跑到吧台帮忙,发现骆翘跟泡泡已经在吧台严阵以待的等着她,她意外地看着两人严肃的表情笑,你俩怎么了?
自从骆翘把夜场换到蜉蝣后,她把她原来混的那个酒吧有钱主儿都拉了过来,那些败家子弄出的阵仗,开一桌顶蜉蝣一晚上开十桌,泡泡立马跟骆翘一见如故,把她当女神一样膜拜。每天跟骆翘姐姐长妹妹短地叫。
陆尘埃特受不了这两人在身边,因为骆翘爱学泡泡说话。
泡泡娇嗔地说,哎呀妹妹,我昨天看中爱马仕新出的一款香水特别适合你,买来送你。
好呀好呀。骆翘捏着嗓子,娇柔做作地模仿泡泡的语气,哎呀姐姐你对我真好,谢谢你啦,MUA。
死相……泡泡娇媚地戳骆翘脑门,眼睛眉梢都带着喜悦。
他还经常亲热地靠在骆翘肩上,跟骆翘畅想咱姐妹下午去逛个街,做个头发,晚上去吃个大餐什么的幸福生活。搞得每次陆尘埃听到他俩销魂的“姐姐妹妹”都想直接翻白眼死过去,她挺纳闷,自己跟骆翘这对儿真金白银的姐们儿,都没亲热到这种地步。
甭嬉皮笑脸,你给我正经点儿。骆翘审问她,昨晚你跟莫天赐去哪儿了?
陆尘埃擦着酒杯,垂眉想了下,把昨晚莫天赐拉着她去死的事跟骆翘说了,骆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跳起来,操,我说这王八蛋怎么大半夜肋骨骨折,他全身骨折都活该!
肋骨骨折?陆尘埃疑问。
是啊。骆翘说,莫天赐的私人医生是我帮他介绍的,今天刚好碰到那个医生,他说,昨晚被莫天赐招了过去。
哦。陆尘埃沉默地应了一声。想起昨天晚上车祸后,莫天赐确实一直很诡异,安静地送她回家,安静地离开。他的车子前面被撞凹了一大块他都跟没看到一样,当时她还想着这就是有钱人的作风,车被撞都不报保险,人家不屑于那点保险金。
她没敢跟骆翘泡泡说她抢方向盘求死的事,因为她怕骆翘追问。
倾诉是一场见机行事的欲望,而她,现在却没有事无巨细回忆的勇气。
骆翘倒没追问,只是一直咬牙切齿地骂莫天赐。
陆尘埃知道,骆翘其实一直都不讨厌莫天赐,他俩就跟那种欢喜冤家一样,每次见面都会因为陆尘埃唇枪舌剑一番。准确地说,应该是骆翘揶揄莫天赐一番。骆翘总觉得她现在过得不幸福,全部责任都要归结为莫天赐。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对还是错,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的阵营下,这就是真正的闺密。
陆尘埃突然觉得特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但骆翘却让她重新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泡泡没有附和骆翘骂莫天赐,而是一脸艳羡道,你们这些不懂浪漫的女人,要这样帅的男人想同我同归于尽,我一定马不停蹄。
蹄个屁呀你。骆翘鄙夷地看着泡泡,把你的口水咽咽,死了那条心吧,你就算掰弯一百个陈烁都掰不弯一个莫天赐。
讨厌啦。泡泡娇嗔地哼了一声,拍打骆翘。
陆尘埃在听泡泡跟骆翘嘻嘻哈哈扯皮时,陈烁走来了。
他把外套朝吧台一扔说,给我来杯酒。
哟,烁哥最近忙什么呢?骆翘附上去甜腻地问。
陈烁斜她一眼,你这个妖孽,别把用在别的男人身上的那份腻歪使我身上。
操!骆翘一把推他头上恢复本性,破口大骂,多少男人排着队想跟本公主腻歪几句。
陈烁鄙视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咕咚了几口。喘过气才开始说话,骆翘,你上次不是问我“美好时光”的楼盘吗?
怎么?要开盘了?
下周开盘剪彩,你改天去看看。
你帮我留套。我喜欢那个位置。
对了尘埃,陈烁忽然转过头看她,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一瞬间,骆翘、泡泡的目光也跟利剑一样嗖嗖射过来,看着他们三个齐齐望着她,陆尘埃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呵呵笑着,含糊地嗯了一声。
打什么哈哈。最了解她的骆翘说,你这次要再敢走,本公主就当这辈子没认识过你。
好了好了,不会再走了。她无奈地浅笑。
不如你跟我在同一个小区买房好了。骆翘畅想,以后我们就住楼上楼下,生了儿女还可以结为亲家,生男孩就让他们搞基,生女孩就让她们百合,如果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兄妹!
噗!陈烁跟陆尘埃差点把酒喷骆翘脸上。
这厮被泡泡这货影响得不浅。陆尘埃忧愁地想。
混到晚上十二点,陈烁扯着他们出去吃消夜,大晚上的穿街过巷,说要带他们去吃他刚发现的美味。
经过江边大道时,骆翘拉着她给她指“美好时光”的楼盘,陆尘埃回A市后很少出门,所以江边修建的很多建筑她都没见过。她打量着“美好时光”,它是江边离商业区最远的一套楼盘,去商业区却特别便利,周围安静,因没有建其他高大的建筑物,光线特别通透,而且整套的欧式建筑,非常大方。
陈烁得意道,这个楼盘是我们星际国际在本市投资的第一个楼盘,现在被炒得火热,很多政府官员内部家眷都偷偷定了房,而且有的一定就是五套。
五套……骆翘翻了个白眼,有钱人真没下限。
别忘了你爹也是这种人。泡泡抢白她。
房子建成了,但周围的遮挡物并没有拆除。
美好时光……陆尘埃轻轻地念着上面的广告语,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美吧这句话。陈烁接话,这个楼盘名和广告语都是星沉定的。
那一刻,仿佛有重拳直击陆尘埃心头。
陈烁这一句话,让她瞬间肝胆俱裂。那晚他们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她都不记得。
耳边只剩下那个人温润的眼神。他说,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那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她回到家,走在寂静的房间里,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把电视和电脑都打开,把衣服也丢到洗衣机里,听着一片声音交织想起,她终于有了些安全感。
接着,她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满了小物,干枯的玫瑰、整本的日记、小熊吊坠、情侣圆珠笔、还有一张画着漂亮房子的宣纸。她拿起,那个房子有圆圆胖胖的屋顶,有全景美丽的阳台,还有镂空雕花门,房子的名字叫美好时光。旁边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一个几乎模糊的指印盖在旁边。
念大学时,魏星沉念的是工商管理,旁修的是建筑设计。她课闲,没事做的时候就去陪魏星沉,所以经常旁听建筑。
有天上课她无聊在那里画了这幅画,魏星沉看到,嘲笑她不懂线条结构,她也不在意,画过后也不记得丢哪里了。
后来她在魏星沉寝室里玩,在他枕头下翻到了这幅画,画上多加了句话: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她当时看到这句话特感动,拿着墨水笔,威逼利诱在魏星沉手指上画,然后拉着他手指跟强逼犯人画押似的让他盖了个手印。
盖完后她特得意,跟拿了张房楔似的说,哪天你发达了,就盖套这样的房子,把我娶回家。
陆尘埃慢慢地把画收进盒子里,重新放在了柜子最高处。
从前有过多少笃定的欢喜的美好时光,后来便会有多长的多痛的惆怅回忆。
她关了电脑上的音乐,登上Q查看最近的消息,一个撩人的QQ头像抖动了她一下。
是COCO。她立刻笑着打招呼,COCO姐,这么晚还没睡?
刚结束活动,泡了个澡,累死了。COCO回,你这个死家伙,走了就跟消失了一样,连条消息都不发。
最近有些忙啦。她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而且最近楚有新片,你肯定比我还忙。
是啊。COCO说,今天带他去一家钻戒店剪彩刚回来,他最近片约不断,筵席不断,专访不断,连录专辑的时间都没。对了,他前段时间还跟我问过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尘埃犹豫了下回道。
那你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啦?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你们碰面了没?COCO关心地问。
见过了。陆尘埃忽然有些失落,COCO姐,他有女朋友了。
那边沉默了下回,那你快回来吧。
我想等一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要等一等。
那你万事对自己好点。COCO关切道,不说了,我得赶份文件,你记得,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好。
关了Q,她去客厅沙发上躺着,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着台。最后在全国知名的娱乐台停下。
正在播时下最热的偶像剧,剧情有些小白,男主的容颜却精致得无可挑剔,棱角分明如同雕刻刀下的精品。
她许久没见他了,看着电视剧里熟悉的场景和道具,她才发现,一年又过去了。去年冬天这部剧拍摄时她曾跟班,那时谁也不曾想到这部剧会大红大紫。
连男主都不曾想到,两年时间,从歌手到演员到现在的各种代言,他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双栖明星。
我们能够预测明天是晴是阴,股票是跌是涨,市场是好是坏,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预测未来,是厮守或分离。
多年前她从未预测到过她与魏星沉分崩离析的未来。
就算陆尘埃不关注“美好时光”的开盘,“美好时光”开盘那天,她还是从电视里看到,本市的娱乐台都在报道这条新闻。
因为开盘那天,除开政要人物,还请到了全国风头正劲的主持人艾而蓝。艾而蓝除开主持,绯闻在业内也鼎鼎有名。
而她最近炒得最热的绯闻对象便是魏星沉。
剪完彩后很多记者围着她问这次出席剪彩,是不是因为幕后老板的关系,有狗仔曾拍到她跟幕后老板同进酒店,这次剪彩是否打算把关系公开,剪彩有没有收出场费?
面对这些刁钻的问题,艾而蓝面对镜头嫣然一笑,不疾不徐地答,其实之后你们将从电视或广播里看到广告,我代言了这个楼盘。
哗——第一个回答便令众记者哗然,听说过代言珠宝代言啤酒代言鞋代言衣服的,第一次听说代言楼盘。立马有灵泛的记者跟问,代言楼盘是因为幕后老板的关系吗?
有浪漫记者听到这个发问也立刻展开浪漫想象,这个楼盘的名字和广告语是男友对你们爱情的暗示吗?
是不是不久之后就有好消息传出?
面对记者连番发问,身经百战的艾而蓝万分娇羞地低下头说,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他会给这个楼盘取这个名字和广告语。
她没有在记者面前承认她和魏星沉的恋爱关系,但她的回答却让记者做足了文章。
骆翘摁了遥控器关机键说,艾而蓝做主持真浪费了,她应该去当演员。
陆尘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味着电视上刚刚艾而蓝美丽妖娆的面孔,她觉得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客观,所以她特客观地说,其实以艾而蓝的智商和美貌,她不当红都难。
骆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也就你被抢了男朋友还发自肺腑地称赞情敌,要我早灭了她了。
陆尘埃哼哼了声,云淡风轻地说,说出口的委屈便不算委屈,抢得走的爱人便不是爱人。
骆翘白她一眼,懒得理她,说,怪不得陈烁这个王八羔子最近几天给我玩消失,原来他们楼盘请了个这么牛逼的代言。我打个电话给这个兔崽子,看看他怎么解释。
陆尘埃闪去客厅吹头发了,没过一会儿,骆翘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操,这个浑蛋跟我说,是他们公司创意部出的方案,他一个销售总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你也别为难陈烁,陆尘埃拿着吹风机说,他天天被你欺负挺惨的。你看谁能在你失恋时陪你喝酒在你大姨妈时给你送红糖在你发脾气时忍受你的牛脾气。
哼。骆翘白她一眼,为本公主服务,是他的荣幸。接着骆翘捣了下她的手臂,快吹头发,换衣服出门。
干吗?
干吗?!这个小子心虚,请吃消夜。
陆尘埃立马以豹的速度收拾完毕,从小到大,她没别的爱好,就爱吃消夜,大学时就经常拉着一票人吃消夜。
而且全国很少地方像A市这样,不夜城,凌晨四五点大排档还开着门。
大学时他们有门禁,每晚十一点准时锁门,但她十二点准时饿。她贪恋学校门口的烧烤贪恋到买了根长绳子,每晚十二点烧烤摊的小哥就准时提着烧烤到女生寝室楼下,然后把袋子系绳子上,陆尘埃拉上去。
那时魏星沉对她这一壮举经常哭笑不得,他说,你这么能吃怎么就不长肉?
骆翘也经常鄙视她,陆尘埃你要哪天死了,绝对是被消夜撑死的。
陆尘埃得意,那敢情好,宁可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
陆尘埃跟骆翘风驰电掣地赶到陈烁说的大排档,走进二楼的包间,陆尘埃就呆了,屋子里除了陈烁,还有魏星沉。
她回头看着骆翘一副淡定的表情,立马明白,她被这两个家伙出卖了。
特别是他俩很有默契地把魏星沉旁边的位子留给了她。她恨不得眼睛里能射出飞镖把这两个家伙扎死。
陈烁在旁边嘿嘿笑着解释,刚好今天和星沉加完班,骆翘你们就打电话来。
陆尘埃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就跟她早知道魏星沉跟陈烁在一起,她掐班掐点打电话似的。
其实在皇朝那晚过后,她就没再见过魏星沉。三年的时光像滔天海洋,将她跟魏星沉分置两旁。
而且他们从相见后,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彼此的关系,就像朋友的朋友。
而现在陈烁跟骆翘的撮合,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默默地坐在那里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星沉除了一开始冲她跟骆翘笑了下算打招呼外,也一直都没说话。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直到菜端上来时,他才强打起精神坐起。
菜都是陆尘埃喜欢吃的,五香螃蟹、平锅鲶鱼、油爆小龙虾。
陆尘埃看到红油油诱人的小龙虾,立马把刚刚纠结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伸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骆翘陪着陈烁跟魏星沉边吃边喝酒,三人聊得甚是热烈。喝了一杯白的后,三人放下酒杯专心吃东西,陆尘埃正吃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抬头一看,魏星沉正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她碟子里。
那一刻,陆尘埃望着白白的虾肉,差点飙泪。她看了魏星沉一眼,魏星沉优雅地剥着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以前陆尘埃特爱吃小龙虾,而且特别会吃,每次掐了虾头剩下的直接放嘴里,然后用牙齿剥壳去皮,有次她不小心,把皮卡喉咙里,咳了半天。
从那以后魏星沉就不让她那么吃了,每次吃小龙虾,都会戴上手套,一个一个剥给她吃。
而现在,陆尘埃再转头看陈烁跟骆翘,他们也看到了魏星沉给她剥虾,也特镇定地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他们眼里奸诈的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去卫生间时,骆翘笑得不怀好意地问道,再次享受贵宾待遇怎么样?
她压着洗手液搓手,被好友出卖,没好气地白骆翘一眼,你试试。
我没那种命。骆翘笑着揶揄道。
从洗手间出来,陆尘埃还惦记着魏星沉帮她剥虾的那一幕,
虽然魏星沉和她并没有讲话,但他一个轻微的习惯动作,便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她像一只骆驼般,反复咀嚼,反复反刍。将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慢镜头分解,然后她可悲地发现,直到现在,她还在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他。
吃完饭,骆翘跟陈烁开心地打车溜了,以他们都喝了酒,唯独陆尘埃没喝酒的理由,交代陆尘埃务必要把魏星沉送回家。
陆尘埃看魏星沉,魏星沉仿佛真的醉了般,一声不吭地坐上了车。
陆尘埃跟着上了车,除了问魏星沉地址,他们没再说一句话。